周四晚上宥罪騎士團第三次全體會議持續了很長時間。
鑑於社團即將正式成立,此番議題逐漸偏離了主持人預設的方向,不斷擴展、延伸著。
團員們的討論範圍從如何參與此次學校的獵月活動,慢慢擴展到是否要成立一支專門的獵隊,然後是獵隊經理人選、要不要去貝塔鎮拉贊助、花精子與塞壬的啦啦隊哪個更實惠。
到了最後,大家的討論範圍甚至開始包括是否要定做相同的斗篷制服,騎士團的徽章在哪裡定製,需不需要邀請其他學員參加進來,等等。
會議開始前那個失敗的澄清說明,並沒有影響到騎士團團長大人的心情——當然,開始的時候,他的確有些鬱悶的情緒——他用自己工整的小楷在一張大大的蠶皮紙上羅列著社團近一個月的待辦事項,然後與會諸人分工協作,各自領取相應的任務。
酬勞,自然是沒有的。
在吝嗇的團長看來,沒有向這些包身工們收取團建費用已經是非常慈悲的事情了,誰還敢提報酬,簡直『不當人子』。
「今天晚上的水果、燒烤、青蜂兒還有琥珀光,都敞開了供應!」團長大人和顏悅色的勸著酒,鼓勵著:「誰還能再多領一個任務……負責每周向社團聯合會提交工作周報?」
張季信轉頭看了看,一把拽起蕭笑軟綿綿的胳膊,舉了起來。
「我代表博士接下來了!」他大吼著。
「好!」鄭清用力拍著桌子:「大家鼓勵鼓勵!」
宿舍里響起一片亂七八糟的叫好聲。
「這是友誼與熱情凝結起來的力量!」騎士團的團長大人在會議結束時的演講最後,滿面紅光的喊道:「因特納雄耐爾,一定會實現的!」
然後,他舉起杯子裡的琥珀光,聲嘶力竭的喊道:「達瓦西里,乾杯!」
「為了友誼!」辛胖子嚎叫著。
「為了熱情!」張季信臉色紅的發黑。
「為了信仰!」迪倫揮舞著胳膊,大呼小叫,袖子上那兩顆精緻的袖扣早已不知去向。
「……乾杯!」林果有些喪氣的看著自己杯子裡的清水,扭頭看了一眼蕭笑:「團長說的什麼熊納爾是什麼東西?」
「熊納爾?」蕭笑臉上的笑容一僵,呆了呆,半晌,才幹巴巴的回答道:「哦,是因紐特人豢養的魔法生物,用北極熊煉製的……很少見……非常少見……」
「你真厲害!」小男巫一臉羨慕的看向博士:「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一樣優秀……」
「當你也喝醉了的時候。」蕭笑小聲嘀咕著,忽然哈哈傻笑起來。
……
……
晚會持續一直持續到深夜。
鄭清甚至不記得他們一共喝掉了多少酒——這些生活資料用他的金卡在流浪吧購買簡直便宜到了極點——直到周五早上起床的時候,宿醉的頭痛依然困擾著403宿舍的全體成員。
是的,全體成員。
迪倫最終沒有離開宿舍。也許狼人血脈中的狂野感染了他,沾染酒精後的月下貴族顯得格外豪放,以至於打掃衛生時,小精靈們不得不招呼那隻肥貓一起幫忙,把吸血狼人先生推進了他的棺材裡。
「我只想知道,你們昨天有沒有留影。」周五早上的鍊金課上,鄭清強撐著眼皮,有氣無力的問旁邊幾個人傢伙:「我有點忘了藍雀喝高是什麼樣子了……」
蕭笑臉色煞白,嘴唇也煞白,看上去就像敷了一層粉似的。
他緊緊抿著嘴,搖了搖頭,沒有出聲。
辛胖子比他還不堪。
從進教室,一直到正式上課,他就一直趴在課桌上,一動不動。
倘若不是肩膀還有微微起伏,簡直會讓人懷疑他已經猝死在教室里了。
也就是特斯拉教授讓他的研究生們來上課,鍊金術的課堂紀律一向比較寬鬆。換做任意一位其他教授的課堂,如果胖子敢這種態度,早就被那些老爺們調教出十八般模樣了。
「藍雀沒喝酒,他跟釋緣小和尚還有林果都喝的水。」張季信轉過頭回答道。
鄭清羨慕的看著紅臉男生,一時間竟然對其他三個傢伙的不講義氣沒有絲毫想法。
所有宿醉的人中,也許只有張季信今天的狀態比較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臉紅真的能喝酒的緣故。
時間在萎靡中過的飛快。
眼睛一閉一睜,一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經過一天不間斷的小憩,鄭清的精神狀態終於在晚上睡覺之前達到了巔峰。
「一定沒問題的。」他坐在自己的帳子裡,手心抓著那支裝有變形藥水的安瓿瓶,暗自打氣:「掰斷了,攪一攪,一口悶掉,明天就是一條好……好命!」
他用力晃著腦袋,試圖把腦海里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蟲子、軟體動物、變態生物的形象晃走。
「鎮靜……innerpeace……輕呼吸……」鄭清盤腿而坐,伸手從灰布袋裡拽出七八章靜心符,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在床鋪上拍滿。
即將要變形了,他不得不謹慎一點。
經過這兩天在圖書館的惡補,他知道變形時的內心世界對於宿主的最後形態影響非常大。那些厚厚的變形參考中不止一次的提到過,納米比亞的一位老巫師在變形前不小心看了島國的健康教育片,內心受到巨大的震撼,最終變成了一條毛毛蟲。
雖然變成蟲子是非常稀少,非常罕見的事情。
但鄭清一點都不想擁有這種成就。
他完全無法想像一個神經元系統都不完整的生物,將如何容納他『龐大而豐富』的靈魂。
「啪!」
安瓿瓶的頭被鄭清掰了下來。
年輕的公費生從小精靈手中接過一杯溫牛奶,將藥水倒了進去。
直到最後一滴殘留都消失,鄭清才放下有些酸痛的胳膊,接過玻璃棒,耐心的攪拌起來。
「你在幹嘛?」辛胖子在帳子外有些疑惑的問道。
「哦,喝點牛奶……宿醉後對身體有好處。」鄭清不動聲色的撒了個小謊。
他並沒有告訴舍友們自己打算今晚變形。
雖然按照教授與資料中的說法,現代意義上的變形並不算什麼危險度很高的法術。但巫師的好奇心總是無窮無盡的。
鄭清無法阻止其他人徹夜不眠的守在他的床前,觀摩他渾身骨頭融化、皮肉重組的過程。
那種情形,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一定要做個好夢。」年輕的公費生自言自語著,舉起杯中溫熱的牛奶,一飲而盡。
然後他漱了漱口,徑直鑽進了被窩中。
「做個好夢啊。」他小聲念叨著,手中緊緊攥著一張色澤黯淡的塔羅牌。
一張權杖騎士牌。
這是伊蓮娜很久以前送給他的祝福。雖然上面的祝福已經幾乎消耗殆盡,但鄭清一直堅定的把它塞在自己的枕頭下面。
也許這份執著稍稍起了一些作用。
他很快便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