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4章 三位女巫、三支舞與三段對話(三)

  「畢…畢業?」

  鄭清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提議打了個措手不及,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很沒底氣的反問道:「為什麼要提前畢業?我進學校才一年半……學分肯定還差很多吧。→」

  事實上,他對修夠多少學分可以提前畢業完全沒有概念,自從進入第一大學以來,總是一件事接著另一件事,讓他無暇顧及更遙遠的計劃。

  有尼古拉斯的前車之鑑,鄭清一直覺得自己能夠安安穩穩讀完四年大學,不留級,就已經是最大的勝利了。

  「提前畢業還需要什麼理由嗎?」女巫扶著年輕公費生的肩膀,身形如弱柳扶風,在夜色中微微搖曳著,聞言嗤笑一聲:「第一大學現在更看重結果,而不是過程。普通人四年才能完成的事情,天才浪費兩年時間去做,並不誇張。」

  鄭清被那個好聽的詞兒夸的小臉兒一紅。

  「我不算天才吧,」他竭力讓語氣矜持一點兒,但臉上的笑意卻怎麼也止不住:「我覺得蕭笑或者林果那種級別才算天才。」

  蘇施君隨著音樂向後退了幾步,然後繞著男巫轉了一圈,牽起他的雙手,一步遠一步近,身後長長的裙擺仿佛一朵盛開的青色蓮花,層層綻放開來。

  「現在已經不是一百年前了,」女巫的聲音與舞步相應和,顯得縹緲而輕快:「……層出不窮的現代魔法理論與越來越豐富的魔法知識,能讓最聰明的巫師一輩子也學不完。第一大學早就不把『全能型巫師』作為教學的最終目標了……學校只希望教育出有能力進階大巫師的優秀學員……就像科爾瑪,成為大巫師後,甚至不需要修完學分,學校就巴巴著湊上前給她頒發了合格的畢業證與學位證。」

  「在大巫師會議上,她肯定會被當做第一大學的一份子。」鄭清對此看的倒是非常清楚。

  「賓果。」

  音樂愈發舒緩,蘇施君的舞步也越來越飄逸,仿佛下一秒就會隨著夜風飛走:「我看了看你的成績,入校以來一直擔任公費生,符籙課成績一直滿分,魔咒、魔藥也掌握的不錯,而且提前熟練掌握了變形術……從條件來看,你是有資格申請提前畢業的。至於學分,你完全可以選擇一些比較容易修讀的科目,湊一湊學分。」

  「比如?」

  「你符籙成績很好,那就選修『古典符文賞析』『未知符文解析』『符文體系梳理』『西方符文與東方符咒』『符法學』『符劍學』『陰陽篆刻與符籙導論』等等這類課程,事半功倍……我相信就算你同時選修十門課,期末也能拿到優秀的成績。」

  鄭清聽的目瞪口呆。

  他從未想過還有這種取巧『搶』學分的辦法——是的,聽到蘇施君的建議後,他腦海中唯一冒出的字眼兒就是『搶』,而且是完全合規、可行性很高的『搶』法。

  遠處夜空中再次升起一串燦爛的煙花。

  一曲終了,四周的腳步稍稍顯得有些雜亂,鄭清忍不住低頭想確認一下自己的舞步,免得踩到女巫的鞋子上。

  一根略顯冰涼的手指搭在了他的下巴上,把他腦袋向上抬了抬。

  「別低頭,王冠會掉。」

  蘇施君嘴角一勾,沖男生眨了眨眼:「就像我曾經強調過的,舞會上最重要的是『注意力』,微微抬頭,可以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優雅感覺……唔,這首舞曲不太適合我,你可以帶我下場了。」

  第二首舞曲節奏更為輕快明亮,適合參加舞會的年輕巫師們,但對有『大巫師』『上議員』等多重尊貴身份的蘇施君而言就稍顯輕浮了。

  鄭清從諫如流,牽著女巫緩緩退了出去。

  他可以很清晰的感到,當蘇施君離開舞池後,舞池中原本略顯壓抑與鄭重的氣氛陡然一散,男生們敢於踩著歡快的鼓點跳幾步踢踏,女生們也有勇氣提起裙角,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如一群五彩斑斕的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時間真快。」

  蘇施君舉著一支鬱金香杯,晃了晃杯子裡的橘黃色果汁,語氣中突然多了一絲惆悵:「不知不覺,我也到了『氣氛破壞者』的年紀。」

  鄭清在心底用力點了點頭。

  與他想像中蘇施君到哪裡都會被人簇擁著走不動路的情形相反,摘掉眼鏡、略施薄妝後的蘇施君,意外多了幾分『遙不可及』的氣質,只是站在原地,其他人便會遠遠散開,頗有種『只可遠觀』的感覺。

  整座會場中,或許只有對面那襲大紅色長裙周圍有著相似的氛圍——因為沒有在覲見時施禮,蔣玉很突兀的被其他參會月下氏族年輕巫師們悄悄孤立,從舞會開始便一個人站在原地,沒人上前與她搭話,更沒人邀請她去跳舞。

  她也沒有選擇退場。

  鄭清很快便發現了這點異常,變得有些焦躁不安,目光時不時瞄向那襲紅色長裙,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麼。

  最終,他看向身旁的女巫,很勇敢的問道:「我可以邀請其他人跳舞嗎?」

  蘇施君驚奇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這種話從自己的舞伴嘴裡說出來非常不真實,她的指尖在手心飛快掐算幾下,微微蹙起的細眉便緩緩舒展開來。

  「如果你不怕挨打的話。」她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斜對面那抹紅色的身影。

  「什麼?」鄭清覺得自己沒聽太清楚。

  這一次,蘇施君非常認真的看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說,占卜結果顯示,如果你在舞會上『背叛』我,會被人打……當然,動手的肯定不是我……所以,如果你有足夠的決心,那是你自己的選擇。」

  鄭清眼角微微一跳,腦海中立刻閃過上個月被人套著麻袋敲悶棍的經歷,不由抬手,摸了摸後腦勺。

  「打就打,反正也打不死人。」他咬了咬牙,抬腳就要向那襲紅裙走去。

  「等一下!」

  耳邊傳來月下議會上議員略顯惱火的聲音:「偷吃也該講個面子過得去吧!哪有主人還在家,你就把人勾搭進家的道理!……我先走,你再去!記住,你只有一支舞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