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8章 投稿

  一滴水,落入湖中可以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塊石頭,丟進戈壁則蹤跡難覓;一個人,混入人群就會銷聲匿跡。

  眼下,鄭清就是那一滴水與一塊石頭。

  他找不到足夠大的戈壁與湖泊來遮掩自己的存在,但尋找一塊更引人注目的石頭或者水滴,分散眾人的注意力,還是能辦得到的。

  而『請給我一隻青蛙』運動,就是他選中的那塊石頭。

  恰巧,兩天前七宗罪的那場會議上,傲慢先生提到要對『青蛙』運動推波助瀾,並且許諾了非常豐厚的獎勵。

  靈感的交織就在不經意的碰撞之下。

  於是,便有了鄭清上面那個提問。

  果然,在他提問後,教室里許多同學的注意力慢慢從前排那隻小狐女身上挪開,轉而看向尼古拉斯、劉菲菲、以及講台上的姚教授。相對而言,看向教授的視線更多一些,因為自從這場運動漸漸發酵起來後,學校還從未發布過官方立場。

  而九有學院院長的態度,某種意義上,或者在許多第三方的觀察家眼中,便近乎等同於官方立場了。

  「請給我一隻青蛙?」

  姚教授重複著這個名詞,揚起的眉毛似乎不打算落下來:「真是好大的難題啊……我知道,最近學府里稍微有些吵鬧,既然你們提到了,那我在這裡也簡單聊兩句。」

  鄭清注意到尼古拉斯坐姿驟然板正了許多,臉上也掛了幾分期待。

  講台上,教授拿掉嘴裡的菸斗,沉吟許久,才重新緩緩開口:「我知道,學府內外現在有許多聲音都提到,既然九有學院的辦學理念是『公正與平等』,那麼為什麼不能給北區巫師公正的待遇,給他們平等的接受教育的權利呢?許多同學對北區巫師的境遇表示同情,對他們追求『平等教育權』的呼聲表示支持,這些我可以理解,而且我也是支持的。」

  教室里立刻響起一片低低的贊同聲音。

  尤其尼古拉斯,表現的格外振奮。

  「但我想強調的是,」教授稍稍加重語氣,也加快了一點語速:「平等並不意味著『特權』!如果我們從更本質的角度去看問題——即學校有沒有資源支持聯盟所有適齡學生入學?我們能不能損害其他學生的權益去彌補北區巫師?要知道,你們在座的每一位同學,包括尼古拉斯同學,你們都是參加過學校舉辦的高等教育入學考試,合格之後才被第一大學錄用的,即便有個別特招生……」

  他沖蕭笑點點頭,蕭大博士默默扶了扶眼鏡,瞟了一眼齊刷刷轉頭看向他的同學——那些齊刷刷轉過來的面孔,轉來時什麼表情,轉回去時還是什麼表情。

  沒有人比在場諸人更明白博士的兇殘。

  「嗯,這位你們應該沒有什麼意見。」

  教授呵呵笑著,話鋒微微一偏,沖坐在另一側的吉普賽女巫微微頷首:「或者說,即便有個別插班生……這種交換性質的插班學習,也不是我們招生的主要方式。如果說,北區巫師想通過定向委培的方式,在我們學院插班幾名有一定基礎的年輕巫師,我是贊同的。但假如科爾瑪女士想在北區巫師中大規模普及第一大學的教育,我認為是不現實的。」

  竊竊私語在教室的每一個角落響起。

  有贊同教授觀點的。

  自然也有反對的。

  「但是教授,」尼古拉斯勇敢的舉起手,獲得允許後起身,臉色微微泛紅:「北區巫師歷史上受過那麼多不公正的對待,難道不應該獲得某種補償性質的政策嗎?」

  「這就是涉及到另一個與『公正』有關的問題了。」

  教授抓著手中的菸斗,不輕不重的敲了敲講桌:「北區巫師受到的不公正對待,是九有學院導致的嗎?既然不是,那為什麼求償時,卻要九有學院來負擔這部分包袱呢?其他學院、聯盟甚至整個巫師界,是不是也該對此做些什麼呢?」

  「……當然,這裡我並不是批評這場『平權運動』,也不是對北區巫師或者尼古拉斯同學有什麼不滿……相反,對於這種契合九有學院理念的運動,我是非常讚賞的。唯一需要注意的問題,是在推進這場運動的過程中,要注意『適度』與『真正的公正』,而不能僅僅因為理念契合,因為九有學院更合適,就把壓力全部發泄到九有學院身上……」

  ……

  ……

  簡單點評過『青蛙』運動後,今晚的班會便到此結束。

  老姚沒有理會班上其他同學接二連三的提問,擺擺手,匆匆離去,教室里一時陷入『聲援青蛙』與『抵制青蛙』的討論熱潮。

  這正是年輕公費生所希望的。

  趁著沒人注意,他悄悄熘到教室前排,拎著小狐女的衣領,把她拽出教室,一直拖到走廊盡頭無人處。

  「說罷,什麼事?」他這才輕輕吁了一口氣。

  掙扎半晌的小狐女重獲自由後,張牙舞爪想與男巫撕扯,但看看四周黑黢黢的環境以及兩人之間的身形差異,最終憤憤不平的咽下了這口惡氣。

  「太沒有禮貌了!我會如實向小姐報告你這些粗野行為的!」蘇芽那兩隻毛茸茸的耳朵氣休休從發間炸起,耳廓後的絨毛根根綻放,平白變大了一圈,看的鄭清很想伸手去捏兩下。

  但為風評起見,他還是按捺下心底的衝動。

  「禮貌?」

  男巫臉上露出一絲微妙的表情:「如果我把你從教室拖出來是不禮貌,那你闖進老姚的教室又算怎麼一回事?」

  蘇芽張張嘴,似乎想反駁,最終也只是扁扁嘴,哼唧著說明了來意:「下周二是下元節,小姐說她要參加學校的齋醮儀式,波塞冬一個人呆在青丘公館不安全,所以讓它跟你呆一天……記住,只有一天!」

  說罷,將一封青色信箋塞進男巫懷裡,也不管鄭清有沒有疑問,身後狐尾一甩,整個人倏然消失不見。

  鄭清掂了掂那封信,沒有立刻拆開,而是從灰布袋裡摸出一張隱身符,掛在身上,獨自一人悄悄回了宿舍。

  在拆信之前,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要趁著腦海中老姚那些關於北區巫師的評論還新鮮的時候,一股腦倒在羊皮紙上,梳理出一份總結,投給貝塔鎮郵報。

  當然,匿名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