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場附近的烏鴉很多。→閱讀М
比如鄭清等人在試煉開始的第一天被人從天上丟下來的時候,就曾穿過一層由烏鴉組成的『雲層』,它們作為年輕巫師們的『安全墊』被學校放養在試煉營地的上空。
短短六天時間,鄭清在試煉營地附近見到了太多的烏鴉,活的、死的、腐爛的、乾枯的、雙頭的、三尾的、單翅的、奶牛花色的、純白的等等,顏色不一,形態各異,令人嘆為觀止。
也因此,當蔣玉在食人魔營地里撿到一隻獨眼烏鴉,丟給李萌同學時,包括蕭笑在內,宥罪獵隊裡每個人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又不是沒見過烏鴉,充其量,一隻眼的烏鴉比較稀罕罷了——反過來想,不稀罕的種類,李萌同學還沒興趣領著跑來跑去呢。
這種稍顯懈怠的想法,在那隻獨眼烏鴉用沙啞的聲音喊出『Devolve』這句詛咒,打了雙頭食人魔一個措手不及後,便顯得格外愚蠢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裡是試煉場,所有人也都知道試煉場上危機四伏,每一種未知生物都可能會對他們造成不可控的威脅。但因為平日見多了烏鴉們的『友好』面孔,這些年輕巫師下意識便放鬆了對它們的警惕。
這是一個巨大的失分項,宥罪獵隊的隊長心底閃過一絲懊惱。
當然,眼下並不是反思的好時機。
看到雙頭食人魔在獨眼烏鴉的衰敗詛咒下渾身氣息驟降,頜下、腦後的五個瘤子上的紅光驟然黯淡後,鄭清立刻捕捉到這稍縱即逝的時機,伸手一指,大吼一聲:
「疾!」
剛剛吞掉漫天雷霆的青色小蛇搖身一轉,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圓弧,化作一道流光,自上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貫穿了食人魔的顱骨。
噗!
雙頭食人魔臉上猙獰的笑容還沒有隱去,眼中的狡詐、心底的萬千籌謀,在那道迅捷的青光下,煙消雲散。
咔咔,轟!
失去魔力控制的土元素傀儡身上的每一塊石頭都咔咔作響,然後在很短時間內,便重新崩解成一堆毫無生氣的小土丘。磨盤大的岩石噼里啪啦砸落,震得每一個人腳底發麻。
「呱……!」
巴掌大的綠皮青蛙縱身一躍,從地上跳起,還在半空中,身上的綠皮就陡然膨脹、延展,落地後,已然變成了一位穿著紅袍子的年輕巫師。
「是妖術!」
蕭笑臉上的眼鏡有些歪斜,語氣中充滿了惱火:「我原本應該有準備的!食人魔薩滿最出名的幾種黑暗詛咒之一,把巫師強行變化成一隻青蛙……我明明知道的!」
只不過在場其他兩位年輕巫師都沒工夫安慰占卜師受挫的信心。
蔣玉撲到昏死的李萌身旁,摸出一罐玉粉,抓著玉粉徑直在地上勾勒法陣,避免小女巫失控。
鄭清則站在雙頭食人魔的屍體旁,警惕的看著那隻獨眼烏鴉。青色小蛇優雅的盤旋在男巫附近,輕顫鱗片,抖落身上沾染的紅白之物。
獨眼烏鴉僅有的一隻眼睛死死盯著青色小蛇,眼中滿是忌憚。
食人魔營地外,那些青白色的煙霧還未徹底消散,藍巨人的咆哮與張季信拳頭的轟鳴也依舊一聲接著一聲。
「你懂薩滿巫術?」
蕭笑將撿起的法書塞到鄭清手裡,走到那隻獨眼烏鴉面前,蹲下身子,仔細打量著它的眼睛:「不要裝啞巴,剛才我們都聽到你說話了……也不要想著迷惑我。」
說著,宥罪獵隊的占卜師敲了敲自己的黑框眼鏡,咔咔,然後又敲了敲腰間掛著的小龜殼,咚咚。
獨眼烏鴉依舊一聲不吭,仿佛一尊石雕靜靜的站在原地。
有了蕭笑擋在前面,鄭清終於有機會回頭,看了蔣玉一眼,低聲問道:「她怎麼樣?要不要向學校申請……」
「暫時還不需要。」
女巫一手抓著李萌的手腕,一手捏了把玉粉,小心調整著李萌身下的魔法陣,輕聲答道:「她現在狀態比較穩定,沒有失控風險,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這一年她在學校一直很努力證明自己,如果因為這次意外在試煉中被淘汰,對她打擊肯定很大。」
年輕公費生悄悄吁了一口氣。
既然蔣玉說沒問題,那李萌應該是安全的——下次應該問問這小丫頭是不是屬鼠的,據說美洲負鼠遇到危險就會裝死,跟她一毛一樣。
帶著這點打趣的念頭,男巫重新看向獨眼烏鴉,它是現在年輕巫師們需要面對的唯一不可控的意外了。
盤旋在半空中的青色小蛇捕捉到鄭清的念頭,尾巴輕輕一甩,從半空輕巧的滑下,落在鄭清肩頭。只不過這一次它並未立刻返回鄭清的耳窩裡,而是搭在男生的肩頭,豎著脖子,威嚇般盯著那隻獨眼烏鴉。
感受到空氣中的緊張氣氛,獨眼烏鴉脖子上的羽絨都炸起來了。
它終於不再裝雕塑,歪著頭看了鄭清一眼。
「你不是普通巫師。」它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並不難聽:「普通巫師控制不了這麼可怕的生物。」
說著,它小心的瞥了一眼鄭清肩頭的小蛇。
青蛇眯著眼,尾巴尖耷拉在鄭清左肩頭,腦袋豎在鄭清右肩頭,鮮紅的信子吞吐不定,一副與世無關的模樣。
但誰都知道這是錯覺。
倒在地上的雙頭食人魔,以及它額間那可怖的貫穿傷口,還有灑落一地的紅白之物,都在為那份錯覺證偽。
「我是誰與你無關。」
年輕公費生看著獨眼烏鴉,態度生硬的回答道:「給我們一個放過你的理由……一隻會使用食人魔薩滿巫術的烏鴉出現在試煉場上,就算我們把你身上毛拔光,裹了泥巴烤熟,丹哈格的人也不會找我們的麻煩。」
蕭笑背對著鄭清,悄悄豎了個大拇指。
與之相比,獨眼烏鴉表情頓時愁苦了幾分,連帶著它頸子間應激炸起的絨毛都齊刷刷萎靡了下去。
「我沒有什麼壞心思……」它呱呱兩聲,試圖辯解一下。
「所以你應該感到慶幸。」蕭笑立刻打斷道:「如果你有什麼壞心思,或者對獵隊造成什麼風險,就沒有機會現在跟我們說話了。」
「我們只想知道你是誰,」鄭清接口追問道:「為什麼假裝一隻烏鴉,你的薩滿巫術跟誰學的?又為什麼偷襲那個雙頭食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