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朵巨大的、燃燒著的桃花在晦暗的星光中綻放,取代了女巫破碎的身影。→
旋即,花瓣片片飄落,砰然有聲,花瓣周圍漾起一重重晶瑩剔透的波紋,那是時空之力破碎後的漣漪。
投影在小宇宙中的星光大亮。
十四顆恆星明暗不定,閃爍著令人捉摸不透的色彩。
「你果然很不好殺。」
一個嘶啞、難聽、卻又帶著幾分猖狂的油滑聲音在那十四顆恆星後迴蕩:「我丟了兩個腦袋,才換了一朵花……還有一本書?這也太不划算了。」
說話間,一道漆黑的細長影子一卷一收,將石慧留在原地的法書捲入漫天星光的深處,赫然是一條鱗甲分明、長不知幾許的蛇尾。
「……沒了法書,你還能使用多少魔法!」
幾乎與此同時,另有一條細長蛇尾從星光深處躥了出來,竭力抽向宇宙深處。所過之處,虛空為之晃動,漾起一圈一圈無色漣漪。
星光之外。
小宇宙最黑暗之處。
一點寒芒乍現,驟然亮起無邊光輝。
光輝勾勒出一位女巫窈窕的身影,自小至大,前一刻還是一位黃髮垂髫的小女孩,下一秒就變成了一位風情萬種的成熟女性,幾次三番,光輝凝固,第一大學副校長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海妖王的視線中。
只不過與第一次衝破迷宮領域相比,這一次,她身後寬大的斗篷破損不少,懷裡抱著的法書也沒能帶出來,與那朵巨大的桃花一起,失陷在相柳用頭顱獻祭的詛咒中。
就在光影迅速固定,女巫重新顯露身形的剎那,細長的蛇尾從天而降,重重砸向女巫頭頂,大有一口氣將其砸成肉泥的打算。
女巫微微蹙眉,偏了偏頭,那根細長的蛇尾便落在了她的肩上,將她身子砸的向下歪斜了許多。
但也僅此而已。
五色毫光在蛇尾下綻放,仿佛五色的繩索,將蛇尾牢牢束縛在肩頭,任憑尾尖胡亂扭動,鱗甲張開露出如利刃般的邊緣,也無法掙脫。
「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第一大學副校長冰冷的聲音在五色毫光中響起,她站在虛空之中,身子還有些搖晃,低著的頭緩緩抬起,瞳孔中如瀑布般滑過無數符號、魔文以及咒式。
她的語氣極淡,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被搶走的法書以及肩上那條蛇尾,但任誰聽了她的聲音,都感覺像是被赤身裸體丟在冰天雪地間一般,心底油然而起一股顫慄:
「……我使用法書,只是因為我是第一大學的老師,為了給那些孩子做個表率。吧書69新至於我還能使用多少魔法……」
女巫抬起眼皮,看向那十四顆遙遠而又耀眼的『恆星』,嘴角微微一勾:「你親自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她伸出素淨的手,一把攥住肩頭那條細長的蛇尾,蛇身上炸起的鱗片在那白嫩的手指間馴順的低伏下去,有幾片想維持風骨的,只堅持了一瞬間,便在咔嚓咔嚓的聲音中碎裂成末。
隨著周身氣勢不斷昂揚,籠罩著女巫的五色毫光陡然一漲,化作五道光華,赤青黃白黑,如一道彩練,順著她攥著的那條蛇尾遽然向漫天星光中蔓延而去。
五色光華下,海妖王龐大的真身被一層層映照出來。
九首八尾,非龍非蛇,卻長有蛇身、龍爪,盤踞虛空中,宛如一座巨大的寶塔。蛇身無數鱗片張開,露出下面一顆顆大小不一的眼珠,每一顆眼珠,都接引著真實世界的一道星光,此刻倒影在這座小宇宙里的漫天星光,就是海妖王身上無數眼珠中散發的光芒。
而其中最醒目,也是最耀眼的,自然當屬它九個頭顱上那十八顆巨大的眼珠——當然,因為獻祭了兩個頭顱的緣故,此刻顯露在外的只有七個腦袋以及十四顆眼珠,另有兩個腦袋蜷縮進盤踞的身子裡,看不分明。
察覺到順著蛇尾蔓延而上的五色光華,海妖王七個腦袋驟然支起,張開大口,吐露真言,每個腦袋念出一個字:
「燭!龍!銜!耀!九!重!門!」
七個字似乎連成了一句咒語,但因為七個腦袋同時吟出,相互混雜,又糅合成另外一個音,隱約近似『震』。
震音為龍、為馬、為象,上出於雷,不虧不崩;下結玄黃,載生載育。震音出口,化作九重城門,以蛇身為路,城門為關,龍形、馬面、象妖為將,將那五色光華牢牢阻在身前。
女巫冷笑幾聲,攥著蛇尾的手臂向上一揚,仿佛擎起一支長槍,漫聲吟道:
「五色令人目盲。」
「五音令人耳聾。」
「五味令人口爽。」
「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咒語祭出,海妖王剩餘的十四顆眼珠上倏然蒙上了一層淡淡灰白,一股瘋狂氣息隨之蔓延開來,干擾了它的意志,動搖著九重門關的根基。
狹路相逢勇者勝,城門鬆動,叩關而來的五色光華便如決堤洪水一般,沖刷而上,一氣連破三重門,淹死龍形馬面象妖無數,所過之處,蛇身血肉為之削盡,只余枯骨敗鱗,
海妖王仰頭嘶吼,七首昂揚,又有八九根龍爪自腹下探出,遮天蔽日,抓向那身處五色光華盡頭的女巫。
女巫美目中異彩連連,檀口微張:
「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五色光華一合,化為無色,浩浩湯湯,分出七八根細枝,向上一刷、一卷、一收。便聽虛空中傳來海妖王痛苦的嘶吼,剛剛從腹下探出的龍爪已然紛紛斷裂,碧血漫天,魔力洶湧,只有兩三根離腹不遠的龍爪見機不妙縮的快,才逃過一劫。
在交手中接連占據上風,並未令第一大學的副校長感到欣慰。
她的眉頭反而皺的愈發緊了些。
自從進入這座小宇宙後,相柳一舉一動看上去似乎合理,卻又與她預想的有差別。比如剛剛幾個回合,那條大蛇明明有更穩妥的應對手段,卻非常堅定的選擇硬碰硬,以肉身迎接自己的咒語。
就像決鬥場上,一方放棄刀槍劍戟,而是用腦袋、脖子以及牙齒去試探對手刀刃鋒利與否。
妖魔雖狂,卻不譫妄。
進入傳奇之後,石慧從未見過如此愚蠢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