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利希的弟子?」酒館老闆喃喃著,腳下悄悄向後挪了幾步,幾乎要完全藏進酒館牆壁的陰影中了:「那位傳說中的大巫妖?無數巫妖的導師嗎?」
「迷霧號?」另一位客人也驚叫道:「曾經挑戰過海妖王的迷霧號嗎?」
「這個小姑娘是迷霧船長的手下嗎?!」
「她胳膊上確實有迷霧的標記!」
「巫妖與海妖什麼時候聯手了?它們來幻夢境做什麼?」
壓抑中帶著幾分驚詫的議論在酒館裡嗡嗡響起,每位客人都在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兩位不速之客,有些大膽的傢伙甚至敢去看女妖們的眼睛。
尼基塔期待中的動手畫面並未出現。
當她把白淨的脖子露出來的時候,宥罪獵隊的三位年輕獵手不僅沒有衝上來砍她,反而更加謹慎的向後退了一步,組成一個保守的三角防禦陣,嚴陣以待的對著兩位女妖。
之所以這樣做,並非因為膽怯。
而是毛豆剛剛對鄭清『喵喵』了幾聲,告訴他獵隊另外兩位成員馬上就能趕來,距離美尼斯的貓貓酒館不足一條街的距離了。
所以穩妥起見,讓自己一方獲得更大的優勢,鄭清不介意此刻表現的保守一些。但這還不夠,他不動手,也不想讓對方動手,能拖一點時間是一點時間。
「大名鼎鼎的迷霧號的船員,來這座小城有什麼目的,我們都很好奇。」年輕公費生向同伴們打著手勢,示意大家鎮定,同時用言語拖延時間。
沒有等到想要的結果,女妖稍稍感到失望。
但她並不介意與幾位年輕巫師多聊一會兒——或許是因為周周藏匿在她心底的執念,尼基塔對於記憶深處的巫師生涯偶爾總能泛起一絲懷念。
她招了招手。
吧檯上一杯剛剛盛好的蜂蜜酒便落在她的手中。
女妖喝了一小口,咂咂嘴,眼中的猩紅也柔和了幾分:「找人……準確說,就是找你們。」
鄭清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扯了扯嘴角:
「真是……意外的……令人惶恐吶。」
……
……
「砰!」
一個水果攤前的竹筐被撞的飛起,幾顆紫色的漿果也隨著竹筐飛了起來,仿佛天女散花般向四下里落去。
攤主的咒罵與路上行人的吵鬧如銅鍋里的沸水,在這條擁擠的巷道里發酵。
「抱歉!非常抱歉!」
一個身材高大壯碩的藍胖子一邊向攤主道著歉,一邊撒開腿飛快向前跑著,絲毫沒有停下來解決麻煩的打算。他身前不遠,那位紅臉膛的主獵手更是埋頭狂奔,撞翻一個又一個攔路的攤位,以及行人。
毛豆則在兩位男巫前方十數米處領路。
因為可以在空間縫隙間穿梭,狗子帶路時並未惹出任何騷亂,反而遊刃有餘,甚至有閒暇在原地追著尾巴繞圈圈。
而之所以急吼吼一路狂奔,是因為毛豆帶來了一個糟糕的消息。
鄭清等人遭遇了妖魔。
這裡不是第一大學,沒有學校守護法陣與能夠迅速趕到現場的助教團,宥罪獵隊的年輕獵手們只能依靠自己。
這不是獵場上過家家般獵殺熟妖。
而是要面對真正的妖魔。
想到這裡,張季信的表情愈發沉凝,腳下的步伐也快了幾分。
……
……
美尼斯的貓貓酒館。
大廳中。
對峙依舊,年輕的公費生也仍舊努力拖延著時間:「能不能有這個榮幸知道……您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他試著用禮貌來彌補場間雙方的距離。
尼基塔又呷了一小口蜂蜜酒,在舌尖回味著那絲記憶深處的味道,然後吐掉:「重複之前的提議。」
「之前的……提議?」這一次,鄭清真的有點反應不過來了。蔣玉與蕭笑也下意識回頭看了男巫一眼,用眼神在詢問他到底什麼意思。
鄭清臉上的茫然並不比他倆少。
所幸尼基塔很快就解開了他們的困惑。
「去年在入校專機上的提議。」女妖晃著手中的酒杯,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提醒道:「……跟我去迷霧號吧,財富、自由、力量,你想要的一切,在那條船上都能獲得。」
毛豆蹲在鄭清腳邊,打了個響鼻,仿佛發出了古怪的笑聲。
鄭清臉上也露出一絲驚愕。
半晌,他才回過神,嘆口氣:「你看,連狗都在嘲笑你的話……你說的那些東西,呆在第一大學同樣能夠得到,而對我們來說,想要的並不是最重要的,不想要什麼才是重要的……所以,您能不能給點更有建設性的提議呢?」
女妖猩紅的目光落在毛豆身上。
狗子尖叫一聲,『啪』的一下消失在了空氣中。
「那你不想要什麼?」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年輕公費生的身上。
鄭清垂下眼皮,看向幾步之外,正坐在椅子上晃悠兩條短腿的小女妖,眼神中露出一絲悲傷:「我不想吃人肉,不想喝人血……也不想像她一樣墮落。」
尼基塔順著男巫的眼神看向小女巫,再次揚了揚眉毛。
「唔,或許有點誤會。」她歪著頭,很有耐心的解釋道:「它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小傢伙。你以為的那個小傢伙,還在迷魅森林裡呆著……這位是海神號上的船員,無面。唔,你們應該挺熟悉,它還在學校里當過一段時間寵物呢。」
無面適時舉起小手:「喲,清哥兒,好久不見,菲菲還好嗎?尼古拉斯那個蠢貨是不是還纏著她?當初第一次見面我就看他心懷不軌,打算咬死他,但菲菲不讓……你覺得我新畫的這張臉怎麼樣?」
鄭清沒有搭理小女妖喋喋不休得敘舊。
他只感覺眼前一亮,壓抑在心頭的那些厚厚的陰雲陡然消散一空。
但與此同時,就在他的身後,卻響起杯子落地時的清脆碎裂聲,在小女妖話音未落的時候,鄭清身後便傳來一陣劇烈的魔法波動。
「你是那頭無面魔!」
伴隨著蔣玉憤怒的聲音,五顆熾熱的火球擦著鄭清的髮絲從他身後射了出去,因為距離太近,鄭清都嗅到了自己發梢被燒後的焦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