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辛胖子事後總結的話來說,鄭清那聲的尖叫像是一個女巫被臨鍾湖的魚人非禮了似的,簡直要把宿舍的屋頂捅破。→
鄭清完全不同意這種說法。
他承認,自己剛剛看到那三雙綠油油的眼珠子時,表現的稍微有些激動。僅此而已。他的聲音絕對比女巫粗獷許多。
但他不能否認的是,他的叫聲確實稍微大了一點,以至於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在喊了一嗓子之後立刻閉了嘴。
「這不能怪我,」年輕公費生抱著枕頭,坐在床上,接受同伴們質詢時辯解道:「你們想想,自己剛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漆黑的屋子裡忽然冒出三雙綠油油的眼睛……很嚇人的好不好。」
「有什麼可怕的?幽靈?鬼怪?還是野獸?你是巫師誒,這些應該都司空見慣的吧。」蕭笑懷裡抱著筆記本,手中的筆卻拿顛倒了,眼鏡也帶歪著:「最嚇人的妖魔眼珠子都是紅的……幾雙綠眼睛又有什麼可怕!」
鄭清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他與在魔法世界長大的巫師們最大的不同之處了。即便他在書上學會所有的常識,也難以扭轉十多年普通人世界的生活習慣。
「膽小就膽小,哪有那麼多理由……」辛胖子抱著胳膊,腦袋上戴著睡帽,眼神有些迷瞪的打著哈欠。→
「你自己的表現也不比我強太多吧。」鄭清虛著眼,看了胖子一下。
辛胖子向床鋪深處縮了縮,假裝沒有聽見這句話。
被鄭清的尖叫驚醒後,其他幾人也注意到了宿舍里來了不速之客——三雙綠油油的眼睛其中有一雙就屬於那隻貓果樹下的狗子。
緊隨鄭清之後,最先反應過來的便是辛胖子了。
「呔!」
胖子當時用力拍著床鋪,嘴裡發出恐嚇的聲音。雖然隔著半個寢室,鄭清仍舊注意到他的臉色已經泛起了一層藍意——這也是為什麼,年輕公費生有底氣嘲笑一下胖子的反應。
受到恐嚇後,那隻小狗夾著尾巴『嗖』的一下消失在了書桌上。
整個過程持續了不到半分鐘。
等鄭清回過神,宿舍里只剩下另外兩雙綠眼珠子的主人了。
其中一個是肥貓團團。
另一位,則是403宿舍的吸血狼人先生。
自始至終,肥貓都揣著爪子,眼神困惑的看著幾位年輕巫師作妖,不曉得他們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激動。
不就是宿舍多了一隻狗子嘛——以前屋子裡某人變成貓之後,也沒見大家有多驚慌失措啊。難道這就是貓與狗在巫師心目中地位不同的緣故?巫師們覺得狗子更可怕?
「所以說……我可以走了嗎?」迪倫舉著自己的法書,小心翼翼的插嘴問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你幹嘛去?」
「我正準備去上課啊。」迪倫同學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色,一臉詫異:「你們都睡糊塗了嗎?正常情況下,我都是晚上上課吶!」
鄭清盯著迪倫手中的課本,半晌,略顯混沌的腦子才反應過來,吸血狼人先生的作息時間與他們不同。他是晚上上課,白天休息的。
「它是怎麼進來的。」蕭笑略顯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鄭清看了一眼,博士面前已經攤開了筆記本,手中的羽毛筆拿正了,臉上的眼鏡也扶正了。
「窗戶關的死死的,一點風兒都進不來。」胖子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回答道。
「警戒符都沒反應。」鄭清看了一眼掛在床頭的符紙。
然後三人齊刷刷看向迪倫。
「誰?」迪倫左右看了看,露出幾分恍然:「你們說那隻小狗?我也不知道……我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時候,那隻狗子就蹲在書桌上了…我以為是團團的朋友……它還衝我搖了搖尾巴呢。」
肥貓『嗷』了一嗓子,懶洋洋晃了一下腦袋。
這意思是它也不認識那隻狗子。
「那條狗沖誰都搖尾巴。」鄭清扯了扯嘴角。
「那狗子有什麼問題嗎?」迪倫反問一句後,立刻搖了搖頭:「就算有問題,也只是一隻狗……你們膽子怎麼都變這么小了,一隻小狗都把你們嚇的雞飛狗跳……」
鄭清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反駁迪倫的話。
那隻狗子雖然行蹤詭異,來歷不明,但確實只是一隻小狗。從頭到尾,它都沒有表現出超過一隻小狗程度的威脅。
半晌,年輕公費生才找到思路,勉強岔開了話題。
「貓貓狗狗眼睛綠油油的我可以接受……你的眼睛怎麼也是綠的?」鄭清瞥了一眼蹲在桌上的肥貓,然後看向迪倫,吐槽道:「如果沒有記錯,馬修的眼睛在暗處閃的是紅光吧……」
「吸血鬼確實是暗紅色,但我的話,可紅可綠,全看心情。」迪倫站在穿衣鏡前,齜著牙,打量自己的小獠牙,同時漫不經心的回答道:「心情好的時候可能是綠的,心情糟糕,可能就變紅了……就像有的人生氣時,雙眼會變通紅。」
「好了,好了。」班納打著哈欠,把睡帽向下扯了扯,一頭栽倒回床上,嘟囔著:「既然小狗跑了,就不要再糾結這件事了……明天討論也不遲……不要耽誤迪倫上課的時間。」
話音剛落,胖子的鼾聲就響起來了。
另一邊,迪倫也沖鄭清擺擺手,一陣風兒似的離開了宿舍。
鄭清左右望了望,肥貓團團蹦躂到了胖子床頭,跟他擠在一個枕頭上,打起了呼嚕;蕭大博士臉上蓋著筆記本,一手虛攏著羽毛筆,一條腿還耷拉在床下,不知道是醒還是睡著。
小精靈們捧著熱毛巾與溫茶水,有氣無力的撲閃著翅膀,服侍在年輕公費生身旁。她們雖然很困,卻一如既往的敬業。
「連小精靈都不如。」鄭清低聲抱怨了兩下,不知在說誰,然後沖小精靈們揮揮手,示意她們快些去休息:「時間不早了……你們也睡吧,我也要睡了。」
小精靈們一鬨而散,轉眼便消失的乾乾淨淨。
鄭清重新放下帳子,躺在床上。
輾轉反側。
心驚膽戰了許久。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