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第一大學的四所學院與您剛剛提到的幾種方式……」
趁著先生結束告誡的片刻停頓,鄭清立即開口,詢問之前壓抑在他心底的困惑。→
「很高興你注意到了這一點。就像你想的那樣,我們建立四所學院,一部分是歷史的選擇,一部分是現實的選擇。強化各自學院學生們擁有的特質,就是面對妖魔的現實選擇。」
「求真、榮譽、勝利、信仰……這些概念在標註你們身份的同時,也強化著你們內心的壁壘,讓你們在面對妖氣侵蝕的時候更加堅定。」
「當然,除了『信念』這條艱難的道路之外,還有一種相對簡單一些的辦法可以抵禦妖魔的侵蝕。」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樹,根系深入地脈、枝葉收斂靈機,叫玄黃木。它結的果子叫玄黃果,可以提純妖魔的血脈,也可以強化巫師抵禦妖氣侵蝕的能力……後面這一點很少有人知道。大部分巫師包括妖魔,都只知道玄黃木以妖魔血肉為資糧,可以乾淨、快捷的『清理』妖魔對環境的污染。」
「玄黃木非常稀少,非常非常稀少。聯盟已知僅存的一株,就生長在黑獄之中。如果沒有記錯,它今年該有兩萬四千歲了吧……最近它的果子也快熟了。69🅂🄷🅄🅇.🄲🄾🄼」
鄭清慢慢長大嘴巴。
很早之前,在與蕭笑討論教授去向的時候,大家就曾把目光落在黑獄之中。當時,包括鄭清在內,最糟糕的推測也不過是妖魔打算劫獄,拯救它們那些被巫師關在黑獄中的同伴。
但眼下,先生不經意間透露出的這條消息,把那最糟糕的推測,又向更糟糕的地步推進了幾步。
教授們進駐黑獄,不僅僅為了防止妖魔劫獄,更要防止它們搶奪玄黃木的果子!
用腳趾頭都能想像出,倘若有一頭大妖或者妖王拿到玄黃果,提純血脈之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那不僅僅意味著一頭更加兇殘的妖魔誕生,更意味著大量巫師的安全受到威脅。
吳先生似乎不打算讓鄭清把嘴巴閉上了。
在告訴他玄黃果這件事後,先生話鋒一轉,不經意間又丟出一顆『真相』的炸彈:
「……正如我們之前所說的,這是一個吃人的世界。妖魔吃巫師,巫師吃妖魔。我們與妖魔本質並無區別。所以當你發現自己周圍有熟人是妖魔的時候,千萬不要驚慌失措。或許它身上帶許可證了。」
鄭清感覺自己的下巴有點脫臼。
他抬起手,扶了扶下巴,喃喃道:「許可證?」
「嗯,比如你們九有學院的姚院長,原本就是一頭大妖。因為種種緣故,拿到了巫師聯盟的許可證……然後來到第一大學,想在這裡求一條『道』。」先生語氣平淡,表情平靜,說出話卻石破天驚,恍若驚雷在年輕巫師的耳邊炸響。
鄭清手腕一軟,剛剛閉上的下巴『咔嚓』一下又掉了下來。
「姚……姚教授?」年輕公費生尖叫一聲:「老姚?姚小米?九有學院的院長大人?!它是一頭大妖?!!」
一道青濛濛的光暈在男生尖叫的一瞬間,便從先生指尖擴散,瞬間籠罩住草坪上的兩人。不遠處灌木叢後,幾位女巫嬉笑打鬧著經過,卻沒有聽到一絲一毫的異響。
「老姚,老妖……這不難聯繫吧。」先生攤了攤手:「挺有趣,不是嗎?」
鄭清臉上掛著一絲僵硬的笑容。
「呵呵,有趣。」年輕公費生乾笑了兩聲,想到自己靈魂深處那顆『秩序』的種子,想到自己曾經數次與那頭老妖呆在同一間辦公室,後背忍不住冒出一層白毛汗:「確實有趣……它怎麼能忍住不吃我們呢?尤其是我!」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思是自己身上可是有一道禁咒!
無論月下議會還是黑暗議會,都對這顆種子蠢蠢欲動。此外,鄭清在入學專機、在獵場上、在巡邏的時候,也不止一次見過那些野妖看他的眼神。
那是渴望夾雜著瘋狂的眼神。
雖然沒有見過玄奘大師,但鄭清敢打賭,那些妖魔看他,就像西行路上,妖魔們看到唐僧時的表情。
「你身上有我的標記,它不敢動的。」先生似乎很喜歡看鄭清現在的表情,笑眯眯的表情一直沒有退去:
「就像馬戲團里馴順的獅子,客人把腦袋塞進它的嘴裡,它饞的口水直流,也不敢咬下去……至於他沒有襲擊普通學生,我覺得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在於,老姚年紀太大了,對美味的欲望沒有年輕妖魔那麼強烈。而且他的血脈已經達到他現在所能支持的極限。普通血食對他的效果微乎其微。」
「但那是九有學院的院長啊。」鄭清呻吟了一聲。
「你還是沒有轉換思路。對於普通巫師而言,妖魔是妖魔。但對於高階巫師而言,巫師、妖魔、外神、或許月下議會那些老祖們,並無太大區別。你對妖魔的恐懼,絕大多數來自巫師聯盟對它們的妖魔化。」
說到這裡,先生頓了頓,隨即想到一個恰當的例子:「試想,對普通人而言,一頭吸血鬼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它的撕咬會讓普通人變成血奴,它以人的血液為生,它生活在黑夜之中。但你察覺到普通人對吸血鬼的恐懼了嗎?」
鄭清想到以前看過動漫、電視劇或者電影裡那些俊男美女。以及網上大批吸血鬼的擁躉,不由搖了搖腦袋。
何止沒有恐懼,一大波腦殘者還天天祈禱,希望吸血鬼能給自己一個初擁。
先生滿意的笑了:
「這就是宣傳的效果……總能讓你們在不經意間產生錯覺。普通巫師與普通人一樣,不是你在第一大學裡的同學,他們不喜歡思考,對任何表象之下的深意反應遲鈍。我們只需要拋出一個簡單的觀點,然後不斷重複,就能讓他們盲信……許多外神在信徒耳邊的竊竊私語,就遵循了這個道理。」
「與艱深的思考相比,大眾更容易對情緒感覺做出反應。對情感的反應會擺脫邏輯與真相的束縛……他們不需要真相,他們只需要某種意義上的宣洩。」
鄭清重新把自己的下巴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