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顧修然帶宋柔去教工餐廳吃飯,主要是找機會問陸書燕那個在下窪村的地震中喪生的周園的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兩人並排走著,顧修然碰了碰宋柔的手,宋柔躲了躲,不給他碰,更別說讓他牽了。
傅翰文從後面追上來:「顧修然。」
顧修然看見傅翰文:「你天天吃教工餐廳都吃不膩的嗎。」
傅翰文點了點頭:「教工餐廳的飯好吃啊,比學生餐廳好吃多了。」
他看了看一旁的宋柔,開玩笑道:「真羨慕你們,每天都能在一起,如膠似漆。」
玩笑歸玩笑,他眼裡的羨慕卻是真的。
宋柔瞥了下嘴:「誰要跟他如膠似漆。」
顧修然抱著宋柔的肩膀,往自己懷裡揉了揉,後者根本不領情,踹了他的腿一下。整齊乾淨的西褲上留下一塊灰印子。
顧修然彎腰把灰塵拍掉,又開始去牽宋柔的手,結果當然是被甩開了。
傅翰文哈哈直樂:「看見每天都在甜蜜恩愛的傅教授吃癟,倒也是人生一大趣事。」
顧修然轉頭問傅翰文:「你不是說有女朋友了嗎,怎麼從來沒見你帶出來過。」
傅翰文無奈地擺了下手:「我那是在敷衍老秦,老秦那人你知道的,逢人就要給人介紹對象,還要把他外甥女介紹給我,說什麼外甥女不行就大侄女,大侄女不行他還有個年輕的遠房表妹,我都快被他煩死了。」
顧修然拍了下傅翰文的肩膀:「市局有位女法醫不錯,人長得漂亮,專業能力過硬,性格也不錯,跟你還挺還合適的。」
傅翰文疾步往前面走了,邊逃邊說道:「怎麼是個人就要給我介紹對象,我長得就那麼恨嫁嗎。」
宋柔走到顧修然身側:「顧教授說的那位人長得漂亮,專業能力過硬,性格也不錯的女法醫,莫非是何夢蕾。」
顧修然點了點頭:「是啊。」
他記得有一開始的時候,宋柔說要把何夢蕾介紹給傅翰文,她現在在生他的氣,他要做一些讓她開心的事才對。
宋柔瞟了顧修然一眼:「顧教授看起來很欣賞何法醫嘛。」
聽她的聲音陰測測還帶著酸味的,顧修然就很高興。
宋柔掐了下顧修然的胳膊:「你倒是說說,何法醫長得有多漂亮啊,有昨晚那位鋼管舞女郎漂亮嗎?」
顧修然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你怎麼知道的。」
「肯定是趙航,他死定了。」
宋柔笑了一下:「不用你動手,估計他現在已經被我姐揍得找不到北了。」
顧修然:「今天晚上給你做肉夾饃好不好,保准比學校門口那家王記的好吃。」
宋柔轉頭看著顧修然:「不要試圖轉移話題,鋼管舞女郎是怎麼回事?」
顧修然越發覺得,他的公主殿下越來越難騙了。
到了餐廳,顧修然給宋柔找了個位子,讓她坐著等,他去拿飯。
已經十二點半了,過了午餐高峰期,餐廳里依然不少人,學生和老師都有。
比起學生餐廳,這兒環境好太多了。一個個木質小方桌,桌上鋪著紅白格子的桌布,用玻璃壓著,桌上有裝飾用的小花瓶,有的是多肉。
旁邊桌上一對情侶吃好飯,端著餐盤走了,很快有工作人員過來擦桌子。
宋柔看見是陸書燕,叫了她一聲:「陸姐。」
陸書燕看見宋柔,神色一怔,旋即笑了一下:「宋柔。」
顧修然經常帶宋柔過來吃飯,也經常能與陸書燕碰上面,見上了就聊兩句。
知道宋柔不是警察,是在政法大學學習準備考研的,陸書燕對她就沒那麼害怕和戒備了。
顧修然端著餐盤迴來,都是宋柔愛吃的。
宋柔抬頭看著顧修然:「你不是說我總怕麻煩到別人,總在考慮別人的感受嗎。」
顧修然點了下頭:「對,你經常這樣,讓我很不爽。」
宋柔指了指桌上的一盤清炒秋葵:「其實我根本不愛吃秋葵,我是看你喜歡吃,才說自己也喜歡吃的。」
她像個挑食的小孩一樣:「秋葵中間有一層黏糊糊的東西,難吃死了,我最討厭吃秋葵了。」
她一口氣說完,竟然鬆了一口,擱以前,她會覺得說出這樣的話很無禮,所以寧願自己咬著牙把這難吃的菜吞下去,也不肯說出來。
或許也有故意挑剔,故意氣顧修然的一面,誰叫他出去找什麼性感鋼管舞女郎,還沾了滿身酒氣和香水味。
顧修然看著宋柔,她微微撅起的嘴,輕輕皺起的眉,竟都是那樣可愛,他喜歡極了,起身彎下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覺得不夠,又往下,深深吮了下她的唇,還覺得不夠,又咬了一口。
宋柔嚇了一跳,轉頭看了看四周。
顧修然這個人雖然經常對她耍流氓,但在公共場合,他從來都是斯文端莊的正人君子,不會這樣突然吮咬她。
尤其周圍還有很多認識他的學生和老師。
果然,傅翰文在隔壁的隔壁的餐桌邊發來了親切的問候:「喲,這大白天的,就這麼忍不住了啊。」
宋柔紅著臉瞪了顧修然一眼,用眼神責備他,你看你幹的好事。
顧修然捏了下宋柔的臉蛋:「別管他,作為報復,下次他有事請假,我是不會幫他代課的。」
宋柔心說,經常讓人家幫忙代課的是你自己好吧。
旁邊幾個學生也在往這邊看,宋柔也都見過,是顧修然班上的。
學生吃好飯,特地繞過來看她:「顧教授,師母。」
學生走後,顧修然將桌上的一盤秋葵拿到自己眼前:「你以後就該像現在這樣,考慮問題的什麼不用把別人放在第一位,明白嗎?」
宋柔嗯了聲,看了一眼白瓷盤裡碧綠的秋葵:「你怎麼會喜歡吃這個?」
顧修然拿起筷子夾了一個放進嘴裡:「秋葵壯陽。」
宋柔低頭扒了口飯:「你又不用。」
顧修然點了下頭:「你說的對,我確實不需要再壯下去了,不然你會死的。」
宋柔:「……」她不是這個意思,她的意思是,一個連性生活都有的人,壯什麼陽啊。
傅翰文先吃好了飯,他喊了聲:「陸書燕,過來幫我擦桌子。」
陸書燕拿著抹布走了過去:「傅教授。」
傅翰文笑了笑:「我叫你大名,你也可以叫我大名。」
陸書燕笑了一下:「傅教授開玩笑了。」她一個偏遠小山村來的餐廳服務員,怎麼能跟一位高等學府的大學教授互稱大名。
陸書燕沒再說話,低頭擦桌子了。
傅翰文走後,宋柔小聲對顧修然說道:「我怎麼感覺傅翰文有點喜歡陸姐啊。」
顧修然夾了塊排骨給宋柔:「他那人就那樣,跟誰都大大咧咧的。上學期還跟一個學生拜了把子。」
宋柔笑了笑:「傅教授真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顧修然捏著宋柔的下巴,把她的頭抬起來,讓她眼裡只能看見他。
宋柔拍開顧修然的手,臉色沉了一下:「你也別太狂了,鋼管舞女郎的事不會這麼容易過去的。」
顧修然勾唇笑了一下:「知道,你吃醋了。真沒想到,你竟然愛我這麼深。」
宋柔:「不然我也去酒吧找個猛男,跟人喝酒擁抱親嘴,弄得滿身香水味?」
顧修然放下筷子,看著眼前的女人,聲音不似先前那般帶著點玩笑的口吻了,聽起來認真又低沉:「宋柔,就算是玩笑話,也不要這樣說,我聽不得這樣的話。」
宋柔心說,你這個人真是,你自己能跑出去干,憑什麼我連假設一下都不能假設了。
他的眼神太過深沉,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於是閉了嘴。
吃好飯,餐廳里就沒剩下多少人了。
顧修然叫陸書燕過來,說有點事想問她。
陸書燕坐下來,宋柔問道:「陸姐,以前你們村有個叫周園的人嗎,這個人怎麼樣啊?」
聽到周園這個名字,陸書燕的表情明顯變了,那是一種很明顯的悲傷的情緒,眼底瞬間就要溢出淚光來。
她的聲音很低:「他死了,在地震中死的。」
顧修然遞了張紙巾給陸書燕:「能具體說一下嗎?」
陸書燕擦了下眼淚,繼續說道:「我坐過牢,被判了六年,因為表現良好,提前半年出獄了,回家的路上聽說地震了,等我到了地方,去了他家裡,房屋已經倒塌了,他被壓在一條橫樑下面。」
「那條比人還粗的橫樑就砸在他的頭上,他的一條腿也被砸斷了。他還那麼年輕,大學馬上就要畢業了,他馬上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宋柔往陸書燕身邊坐了坐,輕輕拍了下她的背,安撫著她。
陸書燕抬頭看著顧修然:「你們怎麼突然問起他來了。」畢竟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
顧修然:「沒事。」
從教工餐廳出來,宋柔問顧修然:「陸姐說的是真話嗎?」
顧修然點了下頭:「人的喜悅很容易偽裝,悲傷卻不容易。」
宋柔:「那,怎麼說,周園這條線就算斷了啊。」
顧修然:「趙航派人去了當年資助過周園的趙清家,再等等看吧。」
宋柔聲音低了下去:「陸姐一定很喜歡那個叫周園的人吧,她哭得那麼傷心。而且她今年都三十二歲了,還沒結婚,連交往的男人都沒有過。」
她想了想:「這樣以來,陸姐身上的嫌疑似乎也可以洗掉了,她只是恰好和猥瑣下流的流浪漢王兵是同鄉罷了。」
顧修然對此似乎還存在疑慮:「陸書燕當年坐牢是因為殺害同村一個酒後試圖侵犯她的男人。這個男人跟王兵和孫剛一樣,猥瑣下流。」
「程蕊蕊的案子裡,王兵是被兇手設計送上門給程蕊蕊殺的,然後再讓她去復仇殺橘園村的敗類們,兇手在混淆警方的視線,讓警方淡化對王兵的調查。這是兇手露出來的最重要的馬腳。所以下窪村這條線一定要查下去。」
「還有,陸書燕十分害怕警察,害怕到一看到警察就會發抖。這也與教化案存在一絲微妙的聯繫。」
顧修然幾乎可以肯定,教化案的兇手就是下窪村的某個人,且這個人與陸書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打了個電話給邵其峰,讓他繼續查下窪村村民的資料,不局限於對象是否是單親家庭。
下午,顧修然去上課,宋柔去圖書館看書。
在圖書館的洗手間裡,宋柔聽到隔壁隔間有人說話:「同學,請問你帶衛生巾了嗎?」
宋柔身上的大姨媽還沒走,她的衛生巾是隨身帶著的。
她從包里拿出一小包衛生巾遞給了隔壁的女生,對方道了謝。
宋柔聽著她聲音有點耳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等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對方竟然是今天在陶正則的辦公室見到過的那個女生。
兩人都認出了對方,覺得很有緣分。
女生笑了笑:「我叫苗京,樹苗的苗,北京的京,我讀大三,你呢?」
她擰眉想了一下:「我怎麼看你這麼面熟呢,你是柳依依,就是那個警察校花!」
宋柔自己都差點忘了之前臥底的那一茬了:「那是我姐,我們是雙胞胎。我叫宋柔,宋朝的宋,溫柔的柔。」
苗京又想起來了:「你是顧教授的女朋友!」
宋柔點了下頭。
苗京笑道:「今天我聽對面宿舍的人說,顧教授對他女朋友可好了,還在教工餐廳互相餵飯。」
宋柔糾正道:「沒有互相。」
苗京嘿嘿笑道:「都一樣都一樣。」
宋柔心說,不一樣好嗎,一點都不一樣,是他非要餵她,她可沒餵他。
兩人一塊從圖書館出來,苗京準備去學生二食堂吃飯,宋柔想了想:「我也去。」
她才不要跟顧修然一起吃飯了,讓他跟那位鋼管舞女郎吃去吧。
打好飯,兩人隨便聊了聊,自然聊到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陶正則的課堂上。
苗京吃了塊豆腐,抬頭說道:「我性格其實是很開朗的,那次是因為家裡出事了,才會一直哭。我爸跟我媽離婚,他們兩個是雙雙出軌,都覺得我是拖油瓶,不願意撫養我。那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所以才會哭成那樣。」
「不瞞你說,其實我連遺書都寫好了,就覺得不想活了。多虧了陶教授的心理疏導和治療,要不是他,我肯定挺不過來。」
「別看我們陶教授總是冷冰冰的,對誰都不笑。但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他是我讀書十幾年遇到過的最好的老師。」
宋柔點了下頭,她贊同苗京的話。雖然陶正則現在是教化案的第一嫌疑人。
苗京壓低聲音:「等我大學畢業了,我就去追陶教授。」
宋柔:「你不介意他的年齡嗎,他好像已經三十六歲了,還帶著一個七歲的兒子。」
苗京挑了幾根麵條吃掉,抬頭說道:「年齡不是問題,後媽我也會當好。而且你不覺得嗎,陶教授長得很帥啊,那種成熟男人散發出的,由內而外的帥。」
宋柔還真沒注意到,她的眼睛光盯著顧修然看了。
「但是陶教授他總也不笑啊。」
苗京笑了笑:「一個善良的人,他即使不笑,內心也是充滿善意和熱情的。聽說陶教授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他妻子的去世,等有了我,他就好了。我愛笑就行了,哈哈哈。」
宋柔不知道該說什麼:「那祝你好運吧。」
吃好晚飯也才五點多,六點不到。宋柔從餐廳出來,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對方使用本市座機打來的,一個女聲從聽筒里傳來:「喂,是陶維維的媽媽嗎,我們是高思圍棋,陶維維跟班裡的一個小朋友起了衝突,把人家的臉抓破了,對方家長已經到了,請您立刻過來一趟。」
宋柔懵了一下:「您是不是搞錯了,我不是陶維維的媽媽。」
女聲聽起來十分不悅:「您的電話號碼是孩子自己寫的,說是他媽媽的電話,怎麼會搞錯。不能因為孩子犯了錯,您就不當人媽媽了。」
宋柔解釋道:「我真不是,您誤會了。這樣吧,我聯繫一下他的爸爸,讓他爸爸過去。」
宋柔趕緊給陶正則打了個電話,把陶維維的情況說了一遍。
沒想到陶正則發火了,倒不是對宋柔:「一天到晚就知道跟同學打架惹事。」
宋柔:「維維他其實挺乖的。」這是她的真心話。
陶正則:「約了學生做心理治療,去不了。」
陶正則說完就掛了電話,他剛從教室上好課出來,回辦公室收拾了一下包就趕往自己的心理諮詢工作室,連晚飯都沒顧上吃。
在政法大學門口,陶正則看見正在打車的宋柔,他似乎料定了她會去。
宋柔趕到地方,走進了圍棋老師的辦公室。
對方小孩窩在媽媽懷裡抽抽涕涕的,看起來是剛剛大哭一場,小孩爸爸怒氣沖沖地看著陶維維,似乎要不是看對方是個小孩子,就隨時都能衝上去揍人。
陶維維獨自一個人坐在一個大大的沙發上,低著頭,沒人看清他的臉,也沒人看到他哭沒哭,可能也沒人在乎他的感受,他看起來孤獨極了。
圍棋老師看到宋柔,站起來說道:「您是陶維維的媽媽嗎?」
宋柔看起來很年輕,完全是小姑娘的模樣,不像是個七歲孩子的媽媽。
宋柔還沒來得及說話,陶維維噌地一下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跑過去抱著宋柔的腿,抬頭看著她。
他的眼睛本來就大,又水汪汪的,就這樣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這讓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否認了。
旁邊的小孩從他媽媽的懷裡出來,指著陶維維:「他撒謊,他根本就沒有媽媽,他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我又沒說錯,他還打我,把我的臉都抓破了。」
陶維維沒有說話,他只是這樣,緊緊抱著宋柔的腿,仰著頭,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宋柔,眼角慢慢落下兩行眼淚。
小孩的哭多是伴著鬧的,非得哭個驚天動地,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才行。
而陶維維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他只是無聲地掉著眼淚,一滴一滴往下落。
她看著陶維維,看到了她和姐姐的小時候,總有一兩個小孩指著她們笑,說她們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是被拋棄的小孩。
小孩子敏感又脆弱,聽了會當真,聽久了就會相信自己是被這個世界遺棄了的孩子。
宋柔彎下腰把陶維維從地上抱起來,她還沒抱著這麼大小孩,有點沉,但她還是穩穩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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