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蕊蕊自幼沒得到多少愛,她爸爸去世的早,媽媽也在去年去世了。Google搜索家裡的親戚也都不大來往了。
上回她去給舅舅家送橘子,晚上外面下了雨,舅媽卻連一把傘都不肯借給她,好像她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髒東西。
一個好心的男人給了她一個房間,她才沒流落在下著雨的夜裡。
第二天她走出舅媽家的小旅館,在門口的垃圾桶里看見了她送過來的橘子。
她忍住心酸和心痛,將被扔掉的橘子一個一個撿了回來。
這些年,村裡的人經常嚼舌根子,說她的媽媽跟村長村委書記等很多人上床,就為了能多分點地,多要點錢。
程蕊蕊聽了很生氣,但其實他們說的沒錯。
她記得,每到天黑,家裡經常有男人進來。媽媽就把她鎖在偏房屋裡,不讓她看。
她大一些了的時候,那些男人似乎已經不滿足年老色衰的媽媽了,開始把那噁心的目光黏在她身上。
她就去質問媽媽,為什麼要跟那些猥瑣的男人在一起。
媽媽對她說:「你以為我不恨那些臭男人嗎,可我能怎麼辦,還能拿刀把他們都殺了嗎,既然不能殺了他們,也不能阻止他們,為什麼不多拿點好處。」
她哭著大喊:「那就把他們統統殺了好了。」
媽媽趕忙捂著她的嘴,不讓她亂說話。
幾天之後,帶頭的村長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再也沒有男人敢半夜去她家了。
可流言從來沒有停止過。連帶著,很多人看程蕊蕊的眼光都帶上了有色眼鏡,說她殺了村長,把村長的屍體藏起來了,還有說她在城裡做小姐的。
她童年悽慘,可她嚮往美好,她發誓不會像她媽媽那樣自甘墮落。
她會找到一個愛她護她的好男人,一輩子過得好。
她也終於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男人,他叫賀秦,是政法大學的學生,每天晚上麵館快關門的時候,他都會去找她。
有時候他們會在政法大學的課堂或者校園裡遇見,彼此會停下來聊幾句,他說他剛從圖書館回來,她就說她剛下完課。他說他要去籃球場打籃球了,她就說她要去社團參加活動了。
她配合著他的節奏,用謊言編織著自己的大學生活。
程蕊蕊站在政法大學教學樓後面,探著頭往外面看了看。
她在教學樓前看見宋柔了,也有可能是宋嵐。
她不希望對方發現她,這樣她的假大學生的身份馬上就會被拆穿。她從來不是什麼政法大學的高材生,她就是個文化程度不高名聲也不好的麵館打工妹。
她這樣的人不配收到那樣漂亮的鮮花,噴著香水的愛情詩,和香香甜甜的栗子蛋糕。
等宋柔走了,程蕊蕊從教學樓後面走出來,急急忙忙趕回麵館。
臨近午飯時間,是麵館最忙的時候,她把在網上淘來的政法大學課本教材放在書桌上,假學生證夾在書本里,換了身衣服,開始去麵館幹活。
從十一點忙到下午兩點,程蕊蕊一刻都沒有停歇。
麵館老闆對程蕊蕊印象很好,知道她是個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平常因為上課來遲了也並不責怪她,讓她以學業為重。
程蕊蕊每回聽了,心裡都不大好受,她覺得自己在欺騙老闆的善心。
可一想到心愛的那個人,她又覺得自己的這點欺騙沒什麼了。
世上好心人很多,比如在舅媽家旅館遇上的那個男人,比如麵館老闆,但真正能愛她護她跟她過一輩子的,只能是會送她鮮花、情詩和蛋糕的男人。
程蕊蕊忙好回到租住的房子裡,從抽屜里拿出藥水。
她腳上受了點傷,被熱水壺的內膽碎片劃破的。
前天她請假回了趟橘園村,準備把最後幾棵橘子樹上的橘子摘了就再也不回去了。
她摘好橘子回家洗澡,剛洗到一半,聽見客廳的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她關掉水龍頭,裹了條毯子,打開洗手間的門縫往外面看。
一個男人把門踹開了。
程蕊蕊力氣小,不是這男人的對手,她被逼到了牆角。
男人是前村長的兒子,他長得很胖,肚子上全是脂肪,臉上的肉把五官擠得都快要看不清了。
那雙老鼠一樣的眼睛閃著猥瑣貪婪的光,他指著程蕊蕊罵道:「我爸失蹤那麼多年,是不是你和你媽把他殺了藏起來了!」
程蕊蕊裹著毛毯,抬頭罵道:「你爸那個老色鬼,活該失蹤,死了最好,肯定是老天爺看不慣,派個好人把他殺了下地獄去了。」
她從不曾感激過命運,唯獨幾年前村長的失蹤。因為從那之後,再沒有男人敢來家裡找她媽媽了。
她的生活因此平靜下來,不至於往深淵更深處滑去。
村長兒子打量著眼前瘦小的女人,她正在洗澡,頭髮是濕的,不斷往下滴水,毛毯只裹住了她大半的身體,她的肩膀和小腿露在外面,光著腳,皮膚上有晶瑩的水珠。
他在她全身上下來回掃著,目光赤.裸又猥瑣:「小賤人,你跟你媽一個貨色。你媽被我爸睡,你也得給我睡。你看看你這幅騷樣,等著男人操呢吧。」
他說完就撲了過去,撕扯著她身上的毛毯。
程蕊蕊尖叫一聲,掄起旁邊的熱水壺就往男人頭上砸。
她不會讓自己重演媽媽的悲劇,變成這些色魔手裡的性玩具。
水壺碎了,熱水流了出來,燙得男人臉上紅了一大片,混合著一點血水,男人啊地一聲痛叫出聲:「媽的,賤人!」
地上全是碎了的暖瓶內膽,程蕊蕊撿起來一塊碎片:「再他媽過來,我殺了你。」
男人捂著頭上的傷口,指了指程蕊蕊:「你他娘的給老子等著!」
程蕊蕊抱著雙臂蹲在地上哭了起來,水壺內膽碎片將她的腳劃破了,她的血和村長兒子的血混合成一片,滿地狼藉。
她把老家裡所有能收拾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連夜叫了輛車回了市區。
她殺不了惹不過,還能躲不起嗎。
程蕊蕊脫掉襪子,將腳上的四五個創可貼揭開,塗了點藥水在傷口上,又拆了幾個新的創可貼貼上。
好在傷口不嚴重,已經在癒合了,走路的時候注意一些,旁人看不出來。
她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看自己記下來的課程表,下午三點在階梯教室有一節文學鑑賞課。
賀秦也選了這門課。
她穿上襪子,重新洗了個臉,開始坐在梳妝檯前畫妝,因為要去上課,只畫了個淡妝。
她仔細修飾了一下眉形,她用口紅描繪著自己的唇形,對著鏡子抿了下唇,調整出一個屬於大學女生的笑容。
昨晚收到的那束百合花就在梳妝檯邊,白色的花瓣像裙擺一樣綻開,清新淡雅的香味在鼻端縈繞。
她拿起與花一起送來的噴著香水的卡片,低聲讀者卡片上的情詩。
「愛的贈禮是羞怯的,它從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它輕快地掠過幽暗,沿途散下一陣喜悅的震顫。」
她可以想像出他寫下這句話時的心情,一定是羞怯激動又大膽的,那是即將噴薄而出的愛戀。
程蕊蕊穿上新買的紅色羊毛大衣,抱著書本出了門。
等她找到合適的機會,一定要問問他,為什麼要送她這樣一首含蓄又激烈的情詩。
她抿了抿唇,偷偷笑出了聲,像所有陷入瘋狂戀愛中的少女一樣。
顧修然去上課了,宋柔待在他的辦公室里看書。
她發現一件很神奇的事,之前她假扮宋嵐,終日待在市局,顧修然也好像大部分時間都在市局。現在她待在政法大學了,顧修然的課就變得多了起來,也大多待在學校里了。
宋柔聽見辦公室門口傳來腳步聲。
顧修然開門進來,手上拎著一盒小蛋糕、一杯鮮榨芒果汁。
宋柔接過果汁喝了一口:「謝謝顧教授。」
顧修然在她鼻頭上颳了一下:「謝什麼,說好的,你是我的工作助理,我是你的生活助理。」
她坐在沙發上吸了好幾口果汁,芒果汁又稠又粘,一點汁液沾到了她的嘴唇上。
他往她身側坐了坐:「甜嗎?」
宋柔點了點頭:「甜。」室內開了空調,她穿著白色的毛衣,長長的栗色捲髮垂在後背肩頭,臉上染著些許紅暈。
他喉頭滾動了一下:「給我嘗一口。」
宋柔將杯子遞過去,眼裡帶著一絲俏皮的笑意:「我用過的吸管,顧教授嫌棄嗎?」
顧叫獸段數多高啊,他從來就沒打算喝她杯子裡的。
他探過身去,雙唇靠近她,吻上她的唇,深深吮了一下,舌尖將她唇上的芒果汁舔了個乾淨。
他看著她,勾唇笑了一下:「真甜。」
宋柔反應過來,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自己的唇,眼神里的震驚還沒完全散去:「顧修然,你好噁心啊。」
顧修然靠在沙發上,轉頭看著宋柔,眼神似笑非笑:「怎麼,嫌棄我?」
宋柔將顧修然在她唇上留下的水澤擦乾淨,毫不猶豫地說道:「對。」
顧修然笑了笑:「又不是沒親過,你害羞什麼。」
他靠近她,聲音帶著蠱惑:「情人之間有趣的事情還有很多。」
他目光在她身上掃著,像是要隔著衣服把她看光。
她知道他又在調戲他,偏不上他的當:「誰跟你是情人啊。對了,我今天上午遇到傅教授了,你是不是到處跟人說,我是你的女朋友。」
顧修然嗯了聲,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他們吵著要我請吃飯,地點都訂好了,就在教工食堂二樓的包間。」
以顧修然的手筆和格調,請人吃飯不會去教工食堂的,尤其還是跟宋柔相關的。他會選一家全市最好的餐廳,鮮花音樂頂級大廚,窗外還可以看到北巒市最好的景致。這樣才配得上公主殿下的身份。
顧修然繼續說道:「是傅翰文,非要去教工食堂。」
宋柔:「說起來,他好像特別喜歡去教工食堂吃飯啊,還說裡面的飯比五星大廚燒的還好吃。」
顧修然打開蛋糕包裝盒,將小叉子遞給宋柔:「栗子味的,你嘗嘗。」
宋柔看了看,這是隔壁商場裡一家高端蛋糕店賣的,每次都要排很久的隊才能買到,每天還限量。
價格比市場上一般蛋糕店賣的栗子蛋糕貴了兩三倍。
她嘗了一口,抬頭看著他:「一定排了很久的隊吧,浪費時間,浪費金錢。」
顧修然笑了笑,揉了揉宋柔的頭髮:「怎麼能用浪費兩個字,這是我的榮幸。」
宋柔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外婆打來的。
上周末,因為要照顧受傷的宋嵐,宋柔沒回外婆家。
她拿著手機走到窗邊,跟外婆閒聊了幾句,並承諾這個周末會和姐姐一塊回去看她。
最後,外婆講到了這通電話的重點:「小柔啊,那個鄭醫生,我看人不錯,上次外婆生病,人家幫了不少忙,什麼時候有空,你請人家吃頓飯,感謝一下。」
宋柔轉頭往顧修然那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會的。」基本的人情來往她還是懂的。
外婆來了勁了:「鄭醫生今年多大了啊,哦,跟你是同學對吧,那就是同歲了,同歲好啊。醫生這個職業也好,穩定。」
「你今年二十六歲了,談兩年戀愛就二十八歲了,然後結婚,三十歲之前能懷上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顧修然已經站在宋柔身後了,他貼著她的手機聽筒,顯然是什麼都聽見了。
他不由分說地將她的手機拿了過來,聲音變成了很討長輩們喜歡的那種穩重又帶著點活潑的調子:「外婆,我是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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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之前能懷上吧?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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