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每個城市都有這樣一個群體,他們整天在大街小巷晃蕩,他們沒有工作也沒有家。記住本站域名

  他們的住處通常是骯髒的街頭爛尾樓、陰暗的隧道和潮濕的橋洞。

  晚上十點鐘,一個流浪漢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白色化肥口袋,從一個垃圾桶輾轉到另一個垃圾桶。

  他知道這個時間是居民們扔生活垃圾的時候,是最容易撿到礦泉水瓶飲料瓶的。

  流浪漢撿好垃圾,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從口袋裡拿出半塊饅頭,一邊吃一邊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每當身邊有漂亮的女人經過,他都會停下來看,眼神直接,一點都不遮掩。有時候還會對那些落了單的女人吹口哨。

  不管是年輕貌美的妙齡少女,還是風韻猶存的少婦,他都喜歡看。

  他住在城南的一間爛尾樓里,這本來應該是一間金碧輝煌的五星級酒店。

  住在這裡的人很多,流浪漢和乞丐都有,有時候也有離家出走的青少年和小孩。

  流浪漢推開生鏽的大鐵門,轉身把門關上了。

  旁邊院子裡死了一條流浪狗,不知道死了多少天了,一直散發著腐敗難聞的臭味。白天還能看見白胖的蛆蟲從那狗的鼻子和眼睛裡爬出來,相當瘮人。

  沒人願意靠近那一塊地方。也沒人願意去處理那條死狗,要臭大家一起臭,憑什麼是我去處理,又沒人給我錢。

  流浪漢捏著鼻子,飛快從那塊腐臭的地方走過去。

  他住在二樓的一個黑色帳篷里,這帳篷是他撿來的,再在下面鋪條撿來的被子,晚上睡覺將蓬門一拉,從枕頭底下拿出撿來的色情雜誌,結束這平凡又平常的一天。

  可今夜註定不平常,他半夜起來上廁所,無意間往往院子裡死狗的地方看了一眼。只見又來了一隻狗,那狗在地上刨著什麼。

  他也沒在意,提起褲子回了自己的住處。

  朦朦朧朧中,他聞到了一股臭味,那味道很近,就在他周圍。

  他起身,拉來帳篷看了看,一隻狗正在舔他吃剩下的一個牛肉罐頭。臭味就是從那隻狗身上發出來的。

  他拿起枕邊的手電筒,沖那狗照了照,罵道:「臭死了,快滾。」說完拿起半塊防身用的磚頭扔了過去。

  那狗受到驚嚇,跑了。

  流浪漢自己身上也臭,尤其是天氣越來越冷了,他經常一個月都不洗澡,只有在晴天的時候燒點熱水洗洗頭。

  但這隻狗身上的臭味是不同的,是那種惡臭,無論你怎麼死死捏住鼻子也會往你鼻子裡鑽的那種令人作嘔的臭。

  跟院子裡那隻腐爛的死狗發出來的味道是差不多的。

  流浪漢趕走了流浪狗,重新躺下來睡覺,可那臭味依然揮之不去。

  大約是那狗帶進來的什麼髒東西。他從帳篷里鑽出來,打著手電筒往放牛肉罐頭的地方照了照。

  只見灰色的水泥地板上躺著一截白色的骨頭,上面帶著黑綠色的腐肉,旁邊還爬著兩隻蛆蟲。

  流浪漢捏住鼻子,生氣地想著,準是剛才那隻狗從院子裡那隻死狗身上咬下帶過來的。

  他從紙箱裡拿出來一張廢報紙,將手電筒放在地上,一隻手捏著鼻子,一隻手用報紙捏地上那截狗骨頭。

  他捏著那塊帶著腐肉的骨頭走到院子裡,使勁朝院子裡那條死狗的方向扔了過去,一邊學著電視裡的台詞說道:「朕賜你全屍。」

  他這一扔太用力了,那塊腐肉從院牆飛了出去。

  飛出去就飛出去吧,關他屁事。流浪漢扔掉手上的舊報紙,拍了拍手,繼續回去睡覺了。

  他回到帳篷里,怎麼也睡不著了,於是又拿起枕頭下那本色情雜誌看了起來。

  剛看到小姨子跟姐夫在村頭玉米地里掰玉米,還沒到高.潮的時候,就聽見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劃破了夜空。

  警笛就警笛吧,不關他什麼事,於是翻了個身,繼續看小姨子跟姐夫的故事。

  正看到小姨子把姐夫撲倒在玉米地里,還沒親上摸上呢,就聽見大鐵門被人踹開了。

  流浪漢不以為意,想著八成是打架鬥毆的,這種事情常有,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姐夫說:「不行,這樣對不起你姐。」邊說邊把手往小姨子衣服裡面摸,兩人就這樣滾到了一塊,還壓倒了旁邊幾棵玉米枝子。

  流浪漢躁得不行,手開始往自己身下mo。

  直到幾個警察衝進來。流浪漢嚇得一下子軟了,趕緊把手上的雜誌藏在枕頭底下,他從帳篷里探出頭來,哆哆嗦嗦地往外面看去。

  他就看個雜誌,又沒去女票,這就被警察發現要被抓去了嗎?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真去女票一把了。

  警察把整棟樓包圍了起來,院子外面架著幾盞照明燈,比他的手電筒亮堂多了,照得跟白天似的。

  流浪漢和乞丐們被集合起來,由兩個警察守著。

  有人問道:「怎麼了警察同志?」

  有個善談的警員說道:「有人從這院裡扔出去一截人指,砸在了路過的行人身上。」

  那人長長地舒了口氣:「那就行,不是把俺從這樓里趕出去就行。」

  一個警員一手拿著一個本子,一手拿著筆走了過來:「你們,過來做筆錄。」

  「還有,是誰把斷指扔出來的,舉個手。」

  看色情雜誌的那個流浪漢舉了下手,小聲說道:「警察同志,是,是我,我以為是院子裡那隻死狗身上的東西。」

  幾個警員將那條死狗挪開,只見死狗原來躺著的地方被刨出了一個小洞,裡面露出來一隻腐爛的人類手掌,食指缺失。

  流浪漢視力好,老遠就看見了,嚇得差點坐在地上:「我,我不知道那是人的手指頭啊。」

  宋柔正在睡夢中,被趙航一個電話吵醒了。

  她接起電話,身體下意識地緊繃:「趙隊。」

  半夜的電話,一般都是有案情發生。

  以前跟姐姐在一起的時候,經常能看見姐姐從床上起來趕去出警。她就一直追到門口,不斷叮囑姐姐注意安全,比外婆還嘮叨。

  這就是刑警的生活,他們似乎隨時都處在備戰狀態。哪裡有案情,哪裡有需要,他們就要趕去哪裡。

  和平年代,刑警是保護人民安全的一道堅固的防線。

  趙航報了個地址:「城南爛尾樓發現一具高度腐敗的男屍,速來。」

  宋柔摁了免提鍵,將手機放在床頭柜上,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還有呢?」

  一般,不確定性質的案子都是先由事發所屬的轄區分局負責的,視案件性質、具體情況再看是否轉回市局。

  僅僅是一具男屍,還不值得市刑偵隊長親自半夜跑過去。

  趙航:「初步懷疑,死者是已經失蹤了一個多月的魏連虎。」

  宋柔掛了電話,拿起鑰匙出了門。

  對面的門同時打開了,顧修然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走過來,握住她冰涼的手:「走。」

  他的手帶著暖意,幫她驅散著寒冷。可那股陰冷是從心底發出來的,很難驅散。

  摁了電梯,顧修然轉頭看著宋柔說道:「就算死者是魏連虎,也不能說明你姐姐就一定死了。宋嵐那個人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宋柔吸了下鼻子:「對,你說得對,我們要相信姐姐。」

  到了現場,老遠就聞到了一股屍臭味。

  顧修然握了下宋柔的手,拇指在她手心揉了揉:「進去吧。」說完掀開了警戒線。

  邵其峰迎過來,給宋柔和顧修然一人一雙手套鞋套,一邊說道:「法醫初步預測死者死亡時間在半個月到一個月之間,死亡原因是被槍擊,子彈自後腦射入。」

  趙航插著腰站在屍體旁,捏著下巴思考著什麼,法醫何夢蕾正在跟做他匯報。

  蔣星星拿著一個筆記本在給一個流浪漢做筆錄。

  宋柔走過去,看了一眼地上已經高度腐爛了的男屍。

  她轉頭問趙航:「都已經辨認不出面部特徵了,你是怎麼懷疑他就是魏連虎的?」

  趙航盯著宋柔看了看,突然將手上的手套摘掉,抬起手來在她額頭上摸了一下:「是有點燙,果然發燒了嗎。」

  宋柔甩來趙航的爪子:「是怎麼看出來的?」

  趙航還是盯著宋柔看,滿眼疑惑和質疑。

  直到邵其峰走過來說道:「嵐姐,你看死者身上的衣服,那不是魏連虎天天穿著的那件嗎,綠色豹紋T恤,還有脖子上的假金鍊子,這個品味,不是魏連虎是誰。」

  趙航看著宋柔:「我看你真是腦子糊塗了,魏連虎十有八次都是你親手抓緊牢里的,八次有七次他身上穿的都是這件衣服。」

  宋柔看著地上的男屍:「這件綠色豹紋T恤又不是魏連虎定製的,他能買別人也能買。」

  趙航指了指屍體的牛仔褲膝蓋:「破洞的,那條洞是怎麼來的,你還記得吧?」

  宋柔當然不知道,這恐怕只有宋嵐和她這幫同事知道。

  趙航說道:「當然,這只是表面證據,初步懷疑。等DNA檢測比對結果出來了,就可以確認死者是不是魏連虎了。」

  顧修然蹲在屍體邊:「屍體俯臥,膝蓋彎曲的曲度是生前還是死後造成的?」

  何夢蕾答道:「死後。推測生前應該是跪立。」

  顧修然對旁邊負責痕跡檢測的警員說道:「彈痕檢測結果出來,立刻送一份到犯罪心理研究室。」

  警員點頭:「好的,顧教授。今天下午三點左右可以出結果。」

  顧修然問道:「死者喉部或者身上有沒有火鳳凰圖章?」

  何夢蕾:「沒有。」

  現場勘測完,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刑警們沒再下班,在市局隨便洗漱了一下就開始工作了。

  陳麥文被教化案遲遲沒破,董局天天在局裡罵人,那大嗓門罵得大家壓力都很大。

  只要一天不破案,就隨時都要擔心出現新的被教化者。

  孫翹臨死前說過,她在魏連虎那見過一枚火鳳凰圖章,魏連虎與教化案肯定有關係。

  將死者的一根手指扔到院牆外面的那個流浪漢被帶到了市局配合調查。

  流浪漢接過蔣星星遞給他的水,咕嘟咕嘟喝完,將一次性紙杯往桌上一放,抹了抹嘴巴說道:「警察同志,我不能在這呆太久,要是太久,我的地方會被別人占去的,我跟你們說,我那塊可是個寶地,好多人盯著呢。」

  說的是爛尾樓里,他用撿來的東西組成的住處。

  蔣星星打開筆帽:「好好配合調查,問完話你就可以回去了。」

  「姓名、年齡、籍貫?」

  流浪漢抓了抓頭髮:「我叫王兵,今年四十六還是四十七了,記不清了。老家在下窪村。」

  蔣星星:「哪個下窪村?」

  王兵又抓了抓頭髮,想了一下說道:「濱南省,濱南市,下窪縣,下窪村。」

  蔣星星低頭做記錄。

  王兵叨叨道:「村里沒多少人了,地震,大地震,除了外出上學的,外出打工的,還有我這樣外出流浪的,其他人要不在地震中死了,要不就搬走了,連我們村的村花都死了。村里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了,聽說一到晚上就鬧鬼。」

  蔣星星打斷王兵的絮絮叨叨:「講一講具體過程。」

  王兵立馬來了興致:「村花是村長的閨女,臉可白了,那個腚又大又圓,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看著就眼饞。」

  蔣星星看了他一眼,用筆敲了敲桌子:「講發現斷指的具體過程。」

  王兵失望地哦了一聲,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蔣星星:「說說那棟爛尾樓的情況,那條死狗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王兵揉了下肚子,臉上帶著諂笑:「警察同志,我餓了,沒力氣,想不起來。」

  蔣星星放下筆:「麻辣味的薯片吃不?」

  王兵忙不迭地點頭:「薯片,好東西,吃。」

  宋柔手上拎著一袋早餐,敲了敲門,在門口喊了聲:「雙星,一會過來吃早飯,顧教授買的。」

  警察們連夜工作,都是沒顧上吃早飯。

  蔣星星笑了笑:「謝謝我山風哥,把那個手抓餅給我留著,一定要藏起來,別被瘋子搶去了,我做完筆錄就過去。」

  王兵也看見宋柔手上的早餐了,他抹了下嘴巴:「我想吃那個肉包子。」

  宋柔看這流浪漢可憐,乾瘦的,頭髮又長又亂地揉成一團,鬍子也沒刮,身上的衣服不用說了,又單又薄。

  她從袋子裡拿出來兩個包子,一袋豆漿,走過來放在桌上:「你趁熱吃吧。」

  王兵嘿嘿笑了笑,露出兩排已經發黃髮黑了的牙齒:「謝謝。」

  他盯著眼前這個女人的臉,她的皮膚真白,一定也很軟吧,肯定比家鄉地里的棉花還軟。她眼睛真好看,嘴也好看,抹口紅了,跟他枕頭下面那本雜誌封面上的女的一樣。

  她的身材真好,月匈真大,屁股也大,不過沒村花屁股大。

  她身上還有香味。

  這種香香軟軟的女人,他連做夢都不敢想。

  一直到這個女人出去了,他都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她可能剛吃過橘子,有股橘子的甜味。

  還有騷味,騷女人,女人都騷,跟以前在村裡的時候那個寡婦一樣。

  蔣星星注意到王兵赤.裸裸的目光,抬腳踹了他一下,厲聲呵斥:「看什麼看。」

  王兵抱著桌上的包子啃了起來:「我沒看,真沒看。」

  蔣星星:「把你身份證拿出來給我看看。」

  王兵用袖口擦了擦嘴:「我沒有身份證。」

  蔣星星:「身份證號也行,報一下。」

  王兵又喝了口豆漿:「身份證號我也忘了,反正又用不上,我記那個幹什麼。」

  蔣星星:「那行,一會就把你關起來,什麼時候想起來了,什麼時候放你出去。」

  王兵趕緊說道:「不行不行,不能把我關起來,不然我那塊寶地要被別人占去了。」說完,起身就要走。

  蔣星星一掌把他摁在了椅子上,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王兵疼得嗷嗷叫:「我說,我說還不行嗎。」說完,艱難地報了一串數字。

  蔣星星對這個王兵沒有一點好印象,這人整個透著一股猥瑣勁,他懷疑他是個在逃的強姦犯。

  很快根據身份證件查到,王兵不是通緝犯,他以前坐過半年牢,罪名是猥瑣婦女。

  王兵吃完包子,抹了抹嘴上的油,把沒喝完的半杯豆漿揣在懷裡:「我能走了吧?」

  蔣星星:「接著說那棟爛尾樓的情況,那條死狗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王兵想了想:「那個樓是上個星期才被我們發現的,是我第一個發現的,我住進去之後,其他人陸續搬過來了。那條死狗那個時候就已經在裡面了。」

  問完話,蔣星星回到刑偵一隊辦公室。

  他總覺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味,不是流浪漢身上的臭味,是那股子猥瑣味。他覺得自己被傳染了,趕緊背了幾遍警察守則。

  借著這股浩然正氣,終於將那股猥瑣味趕跑了。

  蔣星星洗好手走到宋柔身邊:「嵐姐,我手抓餅呢?」

  宋柔無奈地攤了下手。

  蔣星星回頭一看,果然,他的餅被邵其峰吃了,已經吃了一大半了,眼看就把那最後一片裡脊肉吃掉了。

  蔣星星搶了過來,也不嫌棄,坐在椅子上吃了起來。

  宋柔翻看著流浪漢王兵的筆錄:「這人居然還坐過牢,魏連虎的死會不會跟他有關係呢?」

  蔣星星:「應該沒關係,屍體已經放那大半個月了,王兵那群流浪漢是上個星期才搬過去的。要真跟他有關,他肯定早跑得遠遠的了,不會還在那邊住。」

  邵其峰問道:「是怎麼坐牢的。」

  宋柔抬頭答道:「猥褻婦女。」

  蔣星星:「王兵那德行,我看他遲早還得再犯案。」

  下午,檢驗科將DNA檢測比對結果送了過來,證實爛尾樓里那具男屍是魏連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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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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