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添煤,手腳快點啊。」
「師傅,我手腳已經夠快了,要不你老人家歇歇,我一個人干。」
「嘿!你倒嫌我煩了。」
製造總局火銃工坊內,一老一少正在犟嘴,老工人帶著新徒弟正在蒸汽機旁邊忙活,不斷將煤球鏟起來往蒸汽機的鍋爐內添加,讓火燒得更旺一些。槓桿和飛輪帶動著機械運轉,前面的衝壓模具高高抬起,一名工人將手中的鋼片平鋪在檯面上,只聽見砰的一聲,模具高高落下,上下閉合,再升起的時候,鋼片已經變成了他們想要的形狀。
「呵呵,不錯,有股子幹勁,這熱火朝天的景象倒是讓人感慨萬千啊。」工坊大門口,一群人正緩緩從正門進入,為首一人穿著軍服,雙手背在後面,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工坊里工人勞作的情況。身後跟著幾個西洋人,不是卜彌格和南懷仁他們還能是誰,為首一人自然就是興華軍大帥高衡了。
新婚燕爾的日子沒過幾天,高衡就不能總在家待著了,軍務政務繁忙,高衡既然回來了,當然要去統帥部主持大局。葛蕊芳也不是不懂事的女子,既然高衡的身份在這裡,作為妻子當然要全力支持高衡的工作,並且葛蕊芳也是從興華軍中成長起來的,興華軍強大了,對所有人都是好事。
高衡經常打趣說,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默默付出的女人。葛蕊芳倒是不拒絕他這個說法,既然已經成為了高衡的妻子,那就要把家裡打理好。不過她還是給高衡提了兩件事情,第一件就是雖然她已經是大帥夫人了,但不能總是窩在家裡,跟大明的那些女人那樣,搞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一套。
這一點高衡舉雙手贊成,畢竟他是優秀的我軍軍人,也非常反對封建那一套,所以葛蕊芳想要做點自己的事情,自己也是絕對支持的。而且葛蕊芳的事業很簡單,就是繼續去醫護營工作。不過高衡提出了一點,去醫護營工作沒問題,但只能留在總部,前線是不能去了,他不能把葛蕊芳置於危險之中,這也是為整個興華軍考慮,如果葛蕊芳在戰場上有個三長兩短,對興華軍的士氣打擊將是致命的。
而且還有一點,如果葛蕊芳在前線,士兵們打仗也放不開手腳,總會有將領分心,想著如何保護葛蕊芳這樣的重要人物。所以她留在總部,貢獻將會更大。
第二件事,是葛蕊芳跟他商量的,希望高衡能考慮一下。就是她進入大帥府之後,袁寶兒一個人在醫護營太孤單了,畢竟她二人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姐妹,所以她希望高衡能同意把袁寶兒接過來一起住。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畢竟是在明代,沒有後世一夫一妻的法律規定,如果高衡要納妾,還不如找一個自己放心的人。
高衡對這一點不置可否,畢竟是男人,要說齊人之福,肯定是一件美事。不過自己現在實在沒空忙到這上面去,而且剛剛跟葛蕊芳大婚,忙著納妾,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所以高衡原則上同意葛蕊芳將袁寶兒安排到大帥府居住,但是納妾的事情,不著急,以後再說。
今日,高衡起了個大早,在房間裡跟葛蕊芳溫存了一下,便洗漱出門,徑直來到了統帥部,就算是婚假,現在也差不多該結束了,這些天高衡也好好放鬆了一下,順便養傷。目前,高衡的傷勢已經基本恢復,身體素質跟原來沒什麼兩樣了,只是只有在沐浴更衣的時候,高衡望著有些可怖的傷口,才能意識到自己是從死亡線上被搶回來的人。
來到統帥部之後,成子龍和堵胤錫等人正忙於政務,所以高衡乾脆來製造總局巡視一番,作為最高統帥,對製造總局的產能,高衡還是非常關心的。
卜彌格等人自然已經做好了迎接準備,高衡一到,眾人便進了火銃工坊,高衡饒有興致地巡視起來。
聽見高衡的感慨,卜彌格連忙接話道:「是啊,想當年這裡不過是一個小作坊,可是幾年時間,竟然有了這麼大規模,不瞞大帥,目前火銃工坊的產能已經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哦?」高衡回頭道。
卜彌格點點頭道:「得益於從瓊崖轉運來的工匠,加上統帥部對於製造總局的不斷投入,目前,我們的四四式火銃產能已經達到了每月三千杆以上,基本上可以這麼說,我們一個月的產量就能武裝一個步兵旅。」
南懷仁補充道:「還不僅如此,手銃和四四式騎銃的產量也不小,這兩種武器製造起來較為簡單,我們每個月都能生產兩千杆,而且騎銃和手銃的生產線可以隨意切換,騎銃夠了,就全部造手銃,如此一來,我們至少能保證每一個步兵都裝備一桿步銃和一桿手銃,手銃可以作為近戰防身武器。」
「嚯!」高衡有些驚訝,沒想到產能已經達到了這個境界,當初,他一直夢想製造總局的火銃產能什麼時候能突破五千杆,現在聽南懷仁這麼一說,產能實際上已經遠遠不止五千杆了,因為在此基礎上,還要生產四六式,還要研發新火銃,如果將全部產能投入到單一產品的生產之中,那麼剛才說的任何一種火銃的數據都要翻倍。
曾經,制約興華軍擴軍的最大瓶頸就是武器產能,沒有足夠的火銃,如何訓練更多的軍隊。現在,這個問題基本上解決了,如果按照這個產量,都用不了一年,大約到明年春節,擴軍之後的所有新訓旅都能全部裝備完畢,這是個很了不起的成績。
高衡對眾人拱手道:「諸位辛苦了,再接再厲,把產能再往上提一個台階。」
正當眾人準備回應的時候,不遠處就傳來了師徒二人的聲音,南懷仁皺了皺眉頭,這是誰發出了這麼不合時宜的聲音。看到他的表情,高衡擺擺手,示意無妨,乾脆徑直走了過去,師徒二人顯然是沒發現一群大領導就在自己身後,直到南懷仁咳嗽了一聲,「咳咳咳。」
師徒二人這才回頭,看到卜彌格、南懷仁、魯濱遜還有宋應星等一干大員站在後面,師傅腿都要嚇軟了,尤其是他一打眼,看見最前面站著的分明就是大帥,這小腿肚子更是轉筋。作為工坊的老人,見過高衡並不奇怪,而且諒山府的大多數民眾都是見過高衡的,只是他們沒有跟高衡交流的機會,哪知道今天是什麼情況,高衡竟然直接出現在自己背後。
師傅道:「大,大,大帥,各位大人,小人,小人。」
高衡搖搖頭道:「老師傅,咱們興華軍的規矩,人人平等,哪有什么小人。」
老工人一拍腦袋道:「哎呦,大帥,你瞧我這個記性,年紀大了,總是改不了口。」
高衡打斷他道:「怎麼,小年輕手腳不利索嗎?」
老工人連忙擺手道:「不不不,這小子機靈得很,就是這腦子裡每天總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我經常要提醒他幹活,誰承想,這小子還嫌我煩。」
那年輕工人聽見師傅這麼說,恨不得將頭給埋到地下去,直接鬧了個大紅臉。高衡沒接話,而是走到鍋爐前詢問道:「怎麼樣,我看這煤燒得挺旺啊。」
老工人立刻道:「哦,大帥,是這樣,以前啊,這煤確實沒有這麼旺,最近送來的幾批,聽說是從鴻基煤礦運來的,您還別說,這火力,比以前至少大了三成,咱們的蒸汽機啊,動起來更有力了。」
宋應星接話道:「不錯,大帥,這煤的品質確實直接影響了蒸汽機的運作,至少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鴻基煤礦的煤炭在所有的煤炭當中都屬於上品。」
高衡倍感欣慰,看來當初大力開採鴻基煤礦的決定沒做錯,工業生產實際上考驗的就是全過程的整合能力。從整個生產鏈條來看,人機料法環缺一不可。只有將每一個環節做到極致,工業機器才能完美地運轉起來。
高衡看了看燃燒的情況,不經意轉頭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小伙子,怎麼,有什麼心事讓你分神啊,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幫你解決。我看你,應該是剛來諒山府不久的吧。」
「回大帥的話,我,我是從瓊崖來的。」那年輕人小聲道,並不敢抬頭直視高衡。
高衡恍然大悟,這年輕人應該就是從瓊崖來的工匠或者是從壕鏡轉過來的難民了,當時宋應星跟他匯報過,說是瓊崖轉運來的佛山工匠當然立馬能進入工坊幹活,但是除此之外,他們的家屬還有從壕鏡跟來的難民之中也有不少青壯,這些人都是上好的勞動力和兵源,其中有不少人都願意去工坊工作,也掙一份工資。
對於這種事情,統帥部當然是鼓勵的,能吸收更多的勞動力擴大產能,何樂而不為,況且現在興華軍對外貿易日漸成熟,除了茶馬古道之外,南洋貿易的規模也在不斷增加,還有和雲南各地土司的貿易,以及對安南境內的各種貿易,都是來錢的路子。
另外戰爭實際上也是推動經濟發展的手段,戰端一開,各種需求激增,再加上興華軍每次大捷都有海量的收穫,雖然高衡不願意承認,怕別人說統帥部窮兵黷武,但實際上,興華軍根本就是在以戰養戰。
未來,興華軍收復更多華夏失地,可以建立更加健全的貿易體系,把經濟全部盤活了。
見年輕人有些扭捏,老工人立刻道:「大帥,這小子其實挺不錯的,就是最近啊,看上了軍服工坊的一個縫衣娘,年紀比他小兩歲,這天天倒好了,魂不守舍的,剛才又在發愣,我這才教訓他。」
「嗯?」高衡一挑眉毛。
那年輕人嚇得立馬就要跪下,高衡付拉住他道:「我們這裡不興這一套,你說實話,是不是這樣?」
年輕人點點頭道:「是,是這樣。」
高衡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回頭對宋應星等人道:「諸位,這是個大問題啊,恐怕大家要引起重視。隨著興華軍人口的不斷擴張,年輕人口也越來越多,原因無他,能在亂世中遷徙流亡最後存活下來的,年輕男女居多,體力不好的老人小孩是很難熬過去的,這也就意味著,我們境內的適齡人口在不斷增加。」
卜彌格就算是西洋人,也明白高衡什麼意思了。「大帥,您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不對適齡男女進行婚配的話,恐怕會引起社會的動盪。」
「正是如此,你們看,比如工坊,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加班加點干,但是沒有考慮到個人問題,比如這個小伙子,看上了對面工坊的姑娘,兩人連交流的時間都沒有,長此以往,這種問題一定普遍存在,這種年齡的男女,如同乾柴烈火,得不到釋放,會出亂子的。」高衡嚴肅道。
眾人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工作不是坐牢,如果不能很好引導,單身青年將會是社會的不穩定因素。
「大帥,這。」宋應星一時語塞,他也想不到什麼好方法。
高衡笑道:「我有一計,既然我們興華軍誕生於化外之地,就不要搞那麼多俗套了,我建議,可以進行各單位聯誼。」
「聯誼?」眾人顯然沒聽過這個新名詞。
高衡道:「很簡單,大家各自把各自工坊的未婚男女組織起來,一起吃吃飯,表演一些節目,搞搞活動,讓大家的情緒有一個宣洩口,也促進男女之間的結識和交往,也給他們多創造一些見面的機會,這樣工作不就更有幹勁了。」
南懷仁興奮道:「哦!上帝啊,親愛的大帥,這真是個天才的想法。」
卜彌格瞥了他一眼,心道,這傢伙,畢竟也是年輕人,別是看上了哪個東方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