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這是剛剛收到的情報。明廷多路人馬齊出,防守崑崙關。」
賓州以北三十里,濟爾哈朗的大軍在渡河之後稍事休整,便立刻南下,準備一舉奪下南寧,雖然多鐸的兵馬也在路上,但濟爾哈朗不傻,他特地派出一小隊斥候去關注多鐸的動向,得知多鐸的軍隊尚在潯州,要想趕過來還要耗費幾天時間,濟爾哈朗大喜過望,簡直是天助中路軍,只要他能搶在多鐸之前攻入南寧府,抓住永曆皇帝,那滅亡明廷的頭功可就是他的了。
在這種狀態下,濟爾哈朗催促部隊加速前進,同時派人四處打探明軍情報,好在他的隊伍中有不少明軍降兵,探查起來自然比較簡單,到了南明中後期,南明軍隊和朝廷基本上被清廷滲透得跟篩子一樣,很多人在南明朝廷中做事,但卻暗中跟清廷聯繫,這也是給自己找一條後路,這樣清兵真的打過來的時候,他們順勢就能投靠。
所以當明軍出動沒多久,濟爾哈朗就基本搞清楚了明軍的動向。
斥候飛奔而來,將手中的情報遞給濟爾哈朗,濟爾哈朗打開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明軍看樣子已經山窮水盡了,這正是我們直取南寧的大好時機。」
一邊的都爾德和敦拜面面相覷,都爾德小心問道:「殿下,情報上寫的什麼?」
濟爾哈朗將情報遞過去道:「喏,自己看。」
都爾德邊看邊道:「明軍張同敞部三千人守古漏關、劉承胤守賓州,林佳鼎守金城寨,高衡興華軍所部防守崑崙關?興華軍?這怎麼沒聽過?」
都爾德一臉疑惑,興華軍雖然在揚州跟清軍交過手,但是打的是多鐸的兵馬,上報多爾袞之後阿昌阿等人也是秘密查探,加上多鐸和濟爾哈朗不對付,兩軍的情報並沒有共享,所以一直在山陝湖廣徵戰的濟爾哈朗並不知道興華軍的存在。
都爾德話音剛落,濟爾哈朗忽然仰天大笑起來,都爾德連忙問道:「殿下為何發笑?」
濟爾哈朗指著情報導:「我笑明廷無人,你看看這情報上寫的,這什麼興華軍是從安南來的,安南雖然本王沒去過,可也知道是個什麼地方,窮鄉僻壤的地方哪來的叫花子,明廷竟然安排這幫人守崑崙關,簡直是瘋了。難道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都爾德立刻躬身道:「殿下英明,看來明廷已經山窮水盡了。」
濟爾哈朗一擺手道:「本王不管這個興華軍是安南的人馬也好還是明廷的人馬也罷,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如果我們不能一鼓作氣拿下崑崙關,豈不是被多鐸笑話?傳本王的命令,三天,三天之內突破崑崙關,直取南寧城。」
「遵命!」都爾德朗聲道。
隨即,濟爾哈朗立刻根據情報上提供的信息進行分兵,在他看來,劉承胤這種手下敗將,根本不值得他浪費太多兵力,但不管怎麼說,賓州也是個縣城,劉承胤還有兩萬人馬,所以濟爾哈朗思前想後,決定讓蒙古八旗擔任這個任務,他命令蒙古八旗富喇克塔、恩格圖兩旗一萬五千人馬加上漢軍八旗陳紹宗部,總計兩萬餘人攜帶部分火炮,直抵賓州城,最短時間擊敗劉承胤。
而古漏關雖然小,但守衛者是張同敞,濟爾哈朗也大致了解了一下此人的身份,估計是個硬骨頭,但好在古漏關兵力不多,所以他命令漢軍八旗尚可喜部出擊,並席特庫和拜音岱帶領葛布希賢超哈營一起加入攻勢,近萬人力爭兩日拿下古漏關。
剩下的主力部隊,包括在入關之後由三千人擴編至七千五百人的巴牙喇,以及佟岱率領的兩藍旗六個甲喇九千人,還有多爾袞派給濟爾哈朗的直屬各旗兵馬九千人,還有孔有德的漢軍八旗,以及左夢庚麾下雜兵五萬餘人直撲崑崙關。
濟爾哈朗的總兵力近十二萬,分出去兩萬多人打賓州,一萬人打古漏關,剩下九萬人馬幾乎全部集中在崑崙關方向,如果單純跟興華軍進行兵力對比,雙方的兵力差距甚至達到了驚人的十倍。
更重要的是,整個清軍八旗算上巴牙喇和葛布希賢超哈營也就七萬餘人,從濟爾哈朗麾下的兵力來看,巴牙喇和葛布希賢超哈營全部給了他,加上各色八旗軍,總計兩萬七千人,可謂是兵強馬壯。就連多鐸方向,單純滿洲八旗加起來都沒這麼多,也不過十六個甲喇兩萬四千人。
另外豪格方向還有八個甲喇一萬兩千人,剩下的都是多爾袞直接控制,可也不過就萬餘人的兵力,為了統一華夏,清軍可以說是精銳盡出,多爾袞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濟爾哈朗的軍隊一分為三,同時展開攻擊,而此時此刻,賓州城頭,數十名明軍士兵正在打群架。
陳友龍正好帶著一隊巡邏兵經過,大吼一聲道:「渾蛋!都住手!」
隨即,巡邏兵將幾個帶頭的軍官給提溜了過來,在陳友龍面前跪了一排,有七八個人。陳友龍一打量,就發現了端倪,這當中有三個人是劉承胤直屬家丁營的軍官,剩下幾個是自己安排在賓州北門守城的軍官。陳友龍立刻冷臉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大戰在即,自己人還動起手來了?」
一個巡防營軍官抱拳道:「將軍,咱兄弟們天天巡邏,可是這直屬大營的人懶懶散散,今日兄弟們實在是氣不過,說了幾句,可這些人冥頑不靈,還要跟咱們動手,這才,這才。」說罷,巡防營幾個軍官便低下頭不說話了。
陳友龍心中有火,他知道,自己手下這些人說的是實話,自他們來到賓州以後,劉承胤每天躲在縣衙飲酒,也不管事,朝廷下令要死守賓州,可劉承胤也不出來說話,反而是作為副將的自己在張羅著戰事,想去求見,劉承胤也是閉門不見,主將都這樣了,他麾下這些家丁更是如此,一個個懶懶散散,讓他們站崗也不好好站,讓他們巡邏也不好好巡邏。
但是吃飯喝湯倒是比誰都積極,沒事還公然在城頭賭錢取樂,陳友龍雖是副將,但對於這些人並沒有管轄權力,主要是湖廣軍有自己的特殊構成。何騰蛟兵敗之後,一路便搜羅殘兵敗將,不斷編入軍隊之中,所以到達全州的時候,實際上湖廣軍是由湖廣各部拼湊起來的。劉承胤作為總兵,兵力最多,有一萬五千人,所以何騰蛟依然任命他為主將,陳友龍有五千兵,便作為副將,剩下各部七拼八湊還有數千人,便集合起來,統一聽他們指揮。
然而實際上,劉承胤的人蠻橫,可不聽陳友龍招呼,軍中早就詬病,但無奈大家目前還站在抗清的大旗下,這才沒翻臉。可最近一段時間,劉承胤的人做得非常過分了。
陳友龍大馬金刀坐在城門樓的台階上,指著一個家丁營軍官問道:「他們說的是實情嗎?」
那軍官一仰頭,只是不答話,陳友龍大怒,啪的甩手就是一個巴掌,那軍官慘叫一聲,捂著臉倒地,臉瞬間就腫了起來,陳友龍武藝高強,這一下勢大力沉,這軍官哪裡受得了,便跟殺豬一般嚎叫起來。剩下幾個家丁軍官也是大怒,一人道:「陳友龍,你好大膽子,敢打我們,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嗎?」
陳友龍冷笑一聲,「某家當然知道,你們的身份是大明兵丁!如今大敵當前,你們還在這裡偷奸耍滑,叫你們站崗也不站,巡邏也不巡,還喝酒賭博,簡直膽大包天,按大明軍律,當斬!」
「笑話!你陳友龍算個屁,我們都是劉軍門的心腹,你自己也不睜眼看看,劉軍門都天天喝酒,為什麼不讓我們喝,什麼他奶奶的大戰在即,要打,你自己去打,我們可沒有閒工夫在這裡跟你耗時間,識相的,立刻放人,我們也就不跟你計較了。」那軍官起身道。
陳友龍咬著牙,冷眼看著幾人,隨即暴喝一聲道:「左右!拿下他們,綁了!某要親自砍了這幾人的狗頭!」
「得令!」身邊眾將一起抱拳吼道。眾人早就看這幫家丁不順眼了,現在陳友龍要砍了他們,嚴肅軍紀,眾人都是拍手稱快,當即有幾個大漢上去,將幾人反綁了起來。幾人大叫道:「陳友龍,你瘋了,你敢!」
軍士們將他們按在一起,跪成一排,陳友龍接過親兵遞過來的大刀,身後又有幾個刀斧手出列,幾人一起舉刀,正要聽陳友龍一聲令下,眼看著這些人馬上就是人頭落地的結局。忽然,崗哨位置一名士兵手指前方大喊道:「將軍!將軍!你看那邊!」
陳友龍一愣,眾人也是紛紛側目,看向了哨兵手指的方向,陳友龍放下大刀,衝到垛口邊一看,不禁瞳孔一縮,眾人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只見賓州城外數里處,煙塵滿天,似乎有千軍萬馬奔襲而來,地面都隆隆作響。
「這是?建虜!」陳友龍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他們在湖廣多次跟濟爾哈朗的軍隊作戰,對於建虜出擊的方式實在是太熟悉了,因為包含大量騎兵的緣故,每次清軍出戰都是遮天蔽日、煙塵漫天,還能透過煙塵看見無數的黑影在晃動,這正是他們的騎兵部隊。
噹噹當,警鐘聲立刻響起,守軍嚇了一跳,幾乎是本能地往城頭集結,剛才還要被問斬的幾人眼看現場已經亂了,立刻起身趁亂逃走。有陳友龍的親兵看見了,正要稟報,只聽陳友龍嘆了口氣道:「罷了,隨他們去吧,建虜到達,你去傳令,把將士們集中起來,劉軍門不守,這賓州,某家來守。」
這邊陳友龍的本部兵馬正朝著北門集結,巨大的警鐘聲也吵醒了喝多了酒正在打瞌睡的劉承胤,他早已經命令親衛,只要清軍來襲,就立刻稟報,否則其他消息,他一個不聽。如今建虜大軍到來,親兵立刻前來稟報,「軍門!軍門!建虜,建虜到了!」
劉承胤一個激靈,酒意頓消,他噌的一下起身問道:「什麼?建虜到了?有多少人?」
那親衛顫抖著道:「不清楚,估計,估計有數萬人馬,全都是騎兵,密密麻麻的,應該是濟爾哈朗的主力部隊。」
劉承胤立刻抄起腰刀:「傳我的命令,全軍在城門大街集合!」
親衛立刻去傳令,劉承胤本部兵馬立刻動作起來,其他各部卻是一片慌亂,有的人跟著劉承胤的人去城門大街集合,有的人看見陳友龍領兵布防,也跟著上城去防守,一時間湖廣軍在城內大亂。
「將軍,劉軍門命令全軍在城門大街集合。」一名傳令兵來到陳友龍身邊道。
陳友龍正端著千里鏡觀察清軍情況,猛然聽聞這個消息,回頭道:「劉軍門要做什麼?敵軍近在咫尺,還不調兵上城?」
那傳令兵支支吾吾道:「這這,軍門打開了南門,卑職也不知道什麼情況。」
陳友龍大怒,「混帳!劉承胤這時候要跑?」
那邊劉承胤見陳友龍還有另外幾千雜兵遲遲不到,看見麾下已經集結了一萬多人,大手一揮道:「他娘的,自己想送死,可別拉上老子,傳令下去,全軍從南門撤退,前往安城鎮。」
劉承胤接到密信之後,早就打定了主意,連象徵性防守都懶得干,既然陳友龍想送死,那正好,就讓他送死好了。
一萬多明軍連招呼都不打,劉承胤直接帶著他們衝出了南門,這些湖廣兵早就無心戀戰,跟著劉承胤飛也似的逃出城門。城頭的幾個將領看到這一幕,衝到陳友龍身邊道:「陳將軍,劉軍門的兵撤了!」
陳友龍長嘆一聲,「唉!劉承胤這個廢物!你們呢,你們若要跟著走,某家也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