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豎起大拇指道：「這，這太好了，敢問景昭大人，這是什麼茶？」
景昭道：「這叫紅茶，非常珍貴，至少比綠茶要貴得多。」
他說的倒是實話，紅茶最早追溯到明朝時期福建出產的正山小種，其實距今也就四百多年歷史，一六一零年進入歐洲之後，立刻受到各國貴族喜愛，特別是英國。紅茶從此以後成為英國皇室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價格異常昂貴，只有豪門才能飲用，到了一六八九年，英國特地在廈門設立基地收購紅茶，並且發展出英國獨有的紅茶文化，取代了綠茶市場。
福建的武夷茶色黑，所以紅茶的英語是黑茶。
這時候紅茶剛剛產生沒多久，這正山小種還是鄭成功送給高衡的，高衡讓景昭帶上一些，去高原走訪的時候可以用到。
扎西平時都是喝綠茶和普洱茶，哪裡見過紅茶，這一下可就停不下來了，連連稱讚。
扎西問道：「景昭大人，這價格？哦，我的意思是，可否購買一些，我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茶。」
「只怕扎西大人無法接受。」景昭豎起一個手指道。
雲南普洱的價格基本上是一兩銀子一兩茶，製成茶磚賣到高原算上路費，最多價格翻一番。扎西看到景昭比劃，「十兩銀子？貴是貴了些，但我還能買得起一點。」
景昭搖搖頭道：「一百兩！」
「什麼？」扎西大吃一驚，好傢夥，一百兩銀子才能買一兩，這什麼茶，皇帝的貢品嗎？他這種小貴族，家產也就幾萬兩十幾萬兩的級別，這還是算了固定資產的。這要是買個一斤茶葉就要花費一千兩，這誰喝得起。
他不斷咂舌，「嘖嘖嘖，太貴了，太貴了，但真是好東西啊。」
景昭道：「別著急，以後貿易線路穩定了，紅茶的價格自然就下來了。」
扎西眼前一亮，點頭道：「說得對，說得對。」
二人相談正歡，忽然有扎西的衛士進來耳語了幾句，扎西大喜過望，起身道：「景昭大人，一個好消息，我們的五世達賴親自來察隅了，十天後就到，跟他一起來的還有達延鄂齊爾殿下。」
景昭來之前多少做了功課，知道這兩人什麼地位，沒想到自己這一行竟然把這二位招來了，這是好事啊，也不負大帥囑託，都不用去拉薩，在察隅就能見到對方的領導人。
十日後，達賴一行如約而至，扎西前出三十里迎接，景昭卻沒動，他代表的是興華軍，雙方是對等的，不存在他前出迎接的情況。
達賴跟著扎西來到了營地，達延鄂齊爾率領兩千騎兵從拉薩隨行護衛，景昭和阿木等人已經站在了大營門口。達延鄂齊爾是軍隊的將領，一打眼看見威武雄壯的興華軍鐵騎，神情就變了。
「這，師傅，你看他們的騎兵？這裝備？」他有些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不管是高原還是草原，都是極度缺鐵的。草原上有句話，在風暴來臨的時候，你可以捨棄帳篷，但請帶走鐵鍋。
可以說，鐵器是草原上最為貴重的東西，從朱元璋開始，明廷就對關外地區嚴格執行限鐵令，這也就是為什麼遊牧民族老是要入關打劫的原因，因為不打劫，他們就沒有生活物資，真是要餓死的。
就拿鐵鍋來說，草原的價格是等重的銀子。十斤重的鐵鍋就要拿十斤重的銀子來換，所以一個家庭的一口鐵鍋，比全部家當還貴。
放到軍隊身上，那就是兵器和鎧甲，能裝備鐵甲的軍隊都是大汗親軍，普通軍隊都是皮甲，跟著大軍行動的牧民，也就是民兵，甚至沒有甲，手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甚至還有骨器，可見草原缺鐵的嚴重程度。
達延鄂齊爾一看見這支鐵甲大軍，恍惚間還以為是父汗的衛隊來了，當然，這些人貌似比父汗的衛隊還要豪華。這讓他萬分眼饞，他骨子裡的基因動了，要是能幹掉這支軍隊，把他們的東西據為己有該多好啊。可是理智占了上風，他知道，一旦動手，自己帶來的兩千騎兵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景昭迎了上去，「尊敬的大人，我是興華軍的使者景昭，此次來到高原，是因為我們恢復了茶馬古道，想要跟高原尋求貿易合作。」
扎西已經大致介紹了情況，雖然對安南同樣不了解，但是管他呢，只要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高原需要大規模的貿易。達賴也不擺架子，從馬車出來雙手合十微微鞠躬道：「想必您就是景昭大人，歡迎您的商隊來到高原。」
大家都很客氣，氣氛自然就融洽了一些。景昭邀請他們進大帳詳談，達賴卻拒絕道：「請原諒我的心急，是否能先看看貨物，然後再說說您的需求。」
景昭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沒問題，大人請。」
五世達賴是個非常務實的人，所以在藏地才有極高地位。他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直接進入主題。
這些天，貨物上一直蓋著黑布，讓人摸不清虛實。五世達賴一到，景昭就命人把黑布揭開，數百輛驢車、騾車，還有放了一地的箱子扁擔，讓眾人眼花繚亂。
「鐵器，是鐵器！」幾個隨從驚喜道。他們分明看見了一車又一車的鐵鍋，還有各種生活器具。
「茶磚！」又有人驚呼道。茶馬古道斷絕之後，他們都是通過各種方法小規模獲得茶磚，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龐大的商隊帶來如此多的茶磚了。
一名達延鄂齊爾的隨從打開一個箱子，看見裡面白花花的磚頭一樣的東西。他用手碰了碰，手指搓了搓，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然後伸出舌頭一舔。「長生天啊，這是鹽磚。」達延鄂齊爾立刻走上前嘗了嘗，「這鹽的味道，為何如此清新。」
景昭笑道：「這是海鹽，是我們安南的特產，帶著大海的味道。」
達延鄂齊爾和阿旺洛桑措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的神情，這些東西可都是他們急需的，全是硬通貨。這個興華軍雖然他們不清楚是何方神聖，在安南什麼地位，但是人家帶來的都是好東西啊。
其實在高衡看來，他讓景昭把這些東西帶過去，對於興華軍來說太簡單了。比如鐵器，興華製造局開模，然後用原始蒸汽機的機械之力進行澆鑄衝壓，這玩意就是工業化產品。產量一上來單價就很便宜，但是在高原，能賣到極高的價格，這就賺翻了。
至於茶葉、鹽磚，也是興華軍的拳頭產品，可這都是高原需要的。
達延鄂齊爾在營地中左看看右看看，猛然眼前一亮，「這是？」他從箱子裡抄起一把馬刀，馬刀刀鋒閃爍著耀眼的寒光。達延鄂齊爾是軍隊統領，是武將，看見兵器，自然是兩眼放光。
他憑空揮舞了幾下，看見一個木頭樁子，咔嚓一下砍成兩半，怒贊道：「削鐵如泥，寶刀啊。」不僅如此，這箱子裡足有幾十把這樣的馬刀，全都是一樣的品質。跟鐵鍋一樣，這也是興華製造局的工業化產品，興華軍是一支以火器為主的軍隊，馬刀這種冷兵器的生產速度對於火銃來說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所以成批量生產很快。
除了裝備騎兵之外，剩下的就產能過剩了，高衡一拍桌子，他娘的，乾脆賣武器，冷兵器他無所謂，這些馬刀再精良，敵軍騎兵也近不了火銃兵的身。
賣點大刀長矛盾牌到草原上去沒毛病，而且這玩意生產很快，如果有必要，興華製造局讓出幾條生產線，或者組建一個特供工廠，專門供給和碩特汗國冷兵器，幾個月時間就能讓他們的軍隊換裝一遍。這不就等於增強了他們的戰鬥力嗎？
達延鄂齊爾自言自語道：「如果我們二十萬軍隊都能裝備這樣的寶刀，就是清軍來了，又何足懼哉！」這種鑌鐵馬刀在草原可是神器，草原軍隊的武器並沒有後世電影中描寫的那麼好，相反，草原軍隊一直都是叫花子一般的存在。你想想，物資匱乏，冶煉技術低下，他們怎麼可能獲得質量上等的鐵器。
至於對陣中原文明經常獲勝，無非是占了速度優勢，來無影去無蹤，以騎兵取勝。
這話景昭當然是聽見了，他立刻道：「呵呵，殿下，這種馬刀我們還有很多，這次不能一併帶來，當然，只要雙方有合作的誠意，建立長久的合作並不是什麼問題。到時候，會有源源不斷的馬刀長槍輸送到高原上，用來武裝你的軍隊，甚至鎧甲，我們也可以提供。」
景昭說的鎧甲，並不是興華製造局製造的精良鐵甲，這玩意產能不大，因為質量上乘，在五十步外連明軍的鳥銃都打不穿。這些東西都是要優先裝備興華軍將士的，讓他們取得攻擊和防禦的雙重優勢。試想，明軍神機營跟興華軍對射，他們必須要進入五十步以內才能對興華軍造成威脅，可四四式不會允許他們進入五十步，這就是雙重優勢的威力。
景昭指的鎧甲，是繳獲的鎧甲，包括安南軍隊和明軍的鎧甲，在安南的各大戰役和雲南的相關戰役中，興華軍的繳獲數量巨大。包括棉甲、皮甲、鐵甲足足有上萬副，這些破銅爛鐵對興華軍來說沒用，可是對於高原軍隊來說可就不得了了。
達延鄂齊爾喜出望外，恨不得現在就要達成合作。可五世達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冷靜，畢竟貿易這東西是雙向的，人家帶來好東西，價格肯定不低，要先聽聽對方的訴求。
眾人回到大帳中，重新落座。景昭率先開口道：「大人，我們的貨物，您還滿意嗎？」
「滿意滿意。」五世達賴還沒說話，達延鄂齊爾先開口了。達賴一陣頭大，年輕人如此沉不住氣。
達賴說道：「貨物我們看了，質量非常不錯，但我明白，這些東西一定價值不菲。光是鐵鍋，想必景昭大人也知道它在高原和草原的價格。恕我直言，這麼好的東西，肯定比平日的價格還要貴，又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也許我們出不起您想要的價格，但我還是想聽一聽，您想要什麼樣的價格。」
景昭道：「如果是平常時候，這鐵鍋在草原等值銀子，我們這種質量的鐵鍋，加上遙遠路途的運費，收兩倍的銀子不奇怪吧。還有馬刀，明軍普通腰刀不過三五錢銀子一把，普通馬刀也就一兩銀子，我這種馬刀，您覺得多少合適？」
達延鄂齊爾插話道：「若是這種削鐵如泥的馬刀，恐怕五兩銀子都是少的。」
說到這裡，和碩特汗國一行人的眼光有些暗淡，隨從們也都唉聲嘆氣起來，這價格實在是太高了，五兩銀子的馬刀，裝備軍隊花費太巨大了。他們去哪搞這麼多錢。
五世達賴搖搖頭道：「景昭大人，恕我直言，這個價格，我們財力有限，真的是無法進行貿易。少量購買可以，多了的話，我們實在沒這個實力。」
景昭道：「且慢。大人，貿易是雙方的，也許我們需要的並不是金銀。」
「嗯？這？」眾人暗淡的目光又重新亮起來，他們要的不是金銀？
達延鄂齊爾最先反應過來，他是武將，對這種東西比較敏感。「難道，你們要的是馬？」
景昭道：「殿下果然厲害，不錯，我奉大帥之命前來，正是和你們談貿易合作，茶馬古道，自古以來就是以茶換馬，我們還是這個套路，只不過除了茶之外，我們還有各種硬通貨。」
五世達賴恍然大悟，原來對方是求馬，如果是這樣的話，雙方可以談，馬匹是高原和草原盛產的牲畜，如果對方只需要這個，那麼大家倒是可以以物換物，往往貿易方式不用搞得那麼複雜，原始的貿易方式也許會更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