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到半個時辰之前,安南軍陣中,鄭祚正在跟騎兵大將韓進交代著什麼。
「世子殿下,你是說,敵軍有一種非常厲害的震天雷?」韓進瞪大了眼睛道。
「不錯,你在邊關,對於興華軍可能不太了解,但是本世子跟他們打過不少交道,我們在這上面吃了不少虧,雖然我們沒有獲得這種震天雷的實物,但是爆炸威力本世子見過,特別是對付密集隊形,一旦爆炸,就像是火炮對著人群發射散炮子一般,當即就能把前排的人給全部打死,所以你們衝擊的時候務必小心這種利器。」鄭祚叮囑道。
韓進道:「可是殿下,如你所說,這種東西敵軍很有可能埋在地下,如果是這樣,我們如何分辨,騎兵衝擊起來想要叫停可不是那麼容易啊。」
鄭祚一時間語塞,他知道這種武器不假,但是對於如何對付這種武器,他還沒有想到好的方法,畢竟只要是進攻,就很有可能落入這種武器的陷阱,並且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興華軍的手中,如何引爆、何時引爆都不是他們能控制的。
韓進咬了咬牙道:「殿下,末將倒是有個辦法,只不過有些兇險,需要殿下同意。」
鄭祚道:「你說說看。」
韓進道:「這種武器在興華軍手中,若我是他們,肯定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騎兵不上,他們永遠不會引爆,既然如此,我們只能犧牲一部分人,保全剩下的大部分人。末將提議,騎兵衝擊的時候一分為二,邊軍騎兵戰力強,放在後面,剩下的騎兵在前面,末將會跟邊軍的幾個副將交代,衝鋒的時候拉開距離,等敵人起爆之後,邊軍再殺上去。」
「這。」鄭祚愣了愣,其實這倒是個好辦法,就是有些殘忍,而且按照韓進所說,保全邊軍,犧牲的就是拱衛升龍府的騎兵和周邊城池調集來的騎兵。這些騎兵戰鬥力弱是不錯,但是有個比較頭疼的事情,他們當中有不少鄭氏政權達官貴人的子弟。
這也很好理解,比如大明京師的錦衣衛當中就有很多子弟,還有守衛皇宮的禁衛軍、侍衛等等也有不少子弟,基本上都是來混軍功,領軍餉的。這幫人沒什麼戰鬥力,都是花架子,但是架不住他們都是勛貴子弟,若是讓他們當擋箭牌,鄭主和自己恐怕都要遭受來自內部的巨大壓力。
韓進道:「殿下,必須做決斷了,要想打贏,必須保留邊軍騎兵,這是真正能打仗的力量。」
鄭祚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若是反過來,把邊軍犧牲掉了,難道指望那些子弟去不要命地衝鋒嗎?
「那好,就按你說的辦,責任本世子來擔,不要告訴父王,你直接執行。」鄭祚的臉頰抽搐了一下,此刻他已經顧不上許多了,這一仗他是主將,必須打贏,洗刷自己的恥辱,提升自己的威望。
「末將領命!」韓進回到了騎兵大陣之中。
「來不及了,炸藥包準備起爆!」半個時辰之後,興華軍大陣內,宋志已經看見了瘋狂衝鋒的敵軍騎兵,雙方距離已經非常近,目力好的士兵已經能看見對方面部有些猙獰的表情。火繩鳥銃的裝填複雜,他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宋志一聲令下,直接起爆定向炸藥包,用炸藥包來阻止敵軍騎兵的攻擊。
「減速!」安南騎兵大陣之中,忽然傳來了韓進的命令聲,在之前已經被打過招呼的邊軍將領們立刻舉起右手,身後的馬隊猛拉韁繩,邊軍三千騎兵漸漸放慢了馬速,騎兵高速衝擊的狀態下,哪怕是一個微小的減速動作,都會造成前鋒和後方的脫離。
果然,沒有打招呼的京城騎兵有些不明所以,他們來不及反應,戰馬依然快速向前沖,只是騎兵大陣很快一分為二,邊軍騎兵跟他們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點火!」敵軍已經不足百步,轉瞬即到,興華軍沒有時間了,宋志親自拿起火把,點燃了身前一根引線,身邊士兵一同點火,引線以極快的速度向前燃燒。
現實中不過數息的時間,卻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宋志和興華軍的將士們屏氣凝神,看著引線越來越短,而衝上來的安南騎兵好像也發現了地面的異常,數十個火星正在地面上快速燃燒著。
「這是?」領頭的騎兵將官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下一刻,半埋在的地面的定向炸藥包全部起爆,正如揚州城下的情況那樣,無數的彈丸朝著安南騎兵噴射了過去。
唏律律!「啊!」戰馬的悲鳴和騎士的慘叫聲融為一體,最前面的騎兵直接連人帶馬變成了碎塊,彈丸從前排騎兵的縫隙中穿過,將後面的騎兵胸前打出一朵朵血花。漫天血霧之中,是無數的騎士栽落馬下,是無數的戰馬翻滾摔倒。定向炸藥包的威力根本不是血肉之軀能抵擋的,前排的騎士幾乎被一掃而空,整個衝鋒的騎兵軍團就像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上,一瞬間頭破血流。
「就是現在,火銃,開火!」砰砰砰,死傷無數的騎兵們還沒回過神來,又結結實實挨了一輪鳥銃射擊,雖然鳥銃的精度和威力有限,但是依舊再次給安南騎兵造成了打擊,分流之後的前隊幾乎被全部了八九成,只剩下幾百個散兵游勇如同失魂落魄的喪屍一般在戰場上遊蕩。
後方的韓進和邊軍騎兵們差點將眼珠子瞪出來了,這他娘的是什麼武器,為何如此霸道。韓進背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小衣,幸虧是世子殿下提醒了他們,要防著興華軍使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否則現在地上的那些碎肉恐怕就有他韓進和身後邊軍的一分子了。
鄭主在城頭上差點把千里鏡給捏碎,本以為騎兵繞後突擊,興華軍基本上必敗無疑,安南軍就要鎖定勝局了,可誰能想到竟然出現了這樣的變故,大片的騎兵被掃倒,鄭主的心都在滴血,那可是他最精銳的部隊啊,就這麼白白損失掉了,甚至連敵軍使用了什麼武器都看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不是火炮,爆炸是從地面上突然出現的,應該是提前布置了什麼陷阱。
但是好在,韓進這傢伙還算是聰明,好像還有大量騎兵沒衝上去,被保存了下來。鄭主覺得,回來之後是不是應該好好表彰一下韓進,說明這傢伙還有些頭腦。可如果鄭主知道,韓進這麼幹是以犧牲勛貴子弟為代價的,恐怕他就笑不出來了。
戰場上,雖然韓進和邊軍將士們感到背後一陣惡寒,但是好在,死的不是他們,而且對方的三板斧應該是掄完了,火銃火炮還有炸藥包都沒了,那麼,就讓敵軍直面安南邊軍的怒火吧。
「勇士們,他們的招使完了,跟我殺啊!」
「殺啊!」
三千多邊軍騎兵信心倍增,現在還有什麼能阻擋他們的攻擊。
正在陣中指揮的高衡猛然回頭看見了背後的狀況,此前,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正面和兩翼,背後因為有定向炸藥包助陣,他倒不是太擔心。但是恐怕高衡有些低估古代安南人的智力了,他們可不是化外蠻夷,而是跟倭人一樣,一個善於學習的民族。吃一塹長一智,鄭祚不傻,不會在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定向炸藥包雖然取得了戰果,但卻不是決定性的,敵軍騎兵還保留了精華力量,現在全部衝上來,讓興華軍一陣騷動。
高衡的心臟怦怦直跳,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震天雷全部扔出去,不要保留,長槍列陣,不惜一切代價擋住他們!」
「吳榮,炮兵頂上去,用手銃!無論如何扛住對方騎兵的衝擊,方陣不能垮!」高衡大聲下令道。
炮兵因為需要操縱火炮,不可能跟步兵一樣攜帶太多的單兵裝備,所以高衡優先將生產出來的燧發手銃裝備給了炮兵和騎兵。現在情況緊急,部分火炮需要散熱,炮兵不能投入炮戰,那正好,把手銃抽出來,先把對方騎兵給頂回去再說。
吳榮當然也看見了宋志那邊的危急情況,他知道,這時候決不能耽誤。「將士們,把手銃抽出來,跟老子上!」吳榮拔出腰間手銃,第一個沖了上去。
炮兵的心態跟步兵不一樣,步兵往往要直面第一線的戰事,而炮兵往往是在後面提供遠程火力的角色。所以在軍隊之中,兩軍都是同袍不假,但作戰的時候難免會有一些取笑的情況發生。比如步兵就總是說炮兵不過是躲在後面搶人頭的角色,哪有他們步兵英勇善戰。所以炮兵將士們一直是不服氣的,但是沒辦法,他們就是技術兵種,不可能頂到一線去跟敵人拼刺刀。
但現在,終於有了這樣的機會,炮兵們一個個跟在吳榮的後面嗷嗷叫,拔出手銃就跟了上去。
安南邊軍騎兵打馬狂奔,韓進已經能看見對方士兵臉上的表情。他大吼道:「殺上去!一個不留!」
宋志也在鼓舞士氣,「步兵第二旅的弟兄們!狹路相逢勇者勝!我興華軍!」
「必勝!必勝!必勝!」一千將士放下手中火銃,撿起放在地上的長槍,立刻組成了槍陣,槍頭如林,直指敵軍騎兵。不少士兵奮力投擲出了手中的震天雷,在一聲聲爆炸中有不少敵軍騎兵被炸翻,但是震天雷的破壞力有限,對於騎兵沒有造成太大影響。
邊軍騎兵縱馬越過一地的碎屍,韓進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鳳嘴刀。轟隆一聲,騎兵跟興華軍步兵猛烈撞擊在一起。咔嚓咔嚓斷裂的聲音不斷響起,也不知道是人體骨頭的斷裂還是長槍槍桿的斷裂聲,總之好像連慘叫聲都沒有,就像是不同方向涌過來的波浪,在一瞬間匯集。
邊軍騎兵皆是重裝騎兵,雖然戰馬本身沒有防護,但是安南邊軍騎兵也是全身重甲,跟清軍馬甲差不多,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連人帶馬的重量加上加速度,根本不可能是步兵能抵禦的,況且宋志的長槍兵僅有五排,雙方第一輪接觸,長槍兵的陣型便被沖得七零八落,甚至有不少安南騎兵已經殺入了梯形大陣的中心區。
宋志額頭滲出黃豆大的汗珠,他娘的,千算萬算,沒想到陣型竟然在自己這裡被突破了。
嗚~更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傳來,宋志大驚道:「不好!是戰象!」
韓進的衝擊分成三個梯隊,第一梯隊是人頭盾牌,第二梯隊是騎兵主力,第三梯隊則是象兵,用來徹底摧毀敵軍陣列,誰都知道,一旦被戰象突入興華軍大陣核心地帶,恐怕一切就全完了。
保皇軍那邊,黎維佑已經命令手中的全部騎兵出擊助戰。但是一來保皇軍的戰鬥力本來就不強,二來黎維佑手上的騎兵少得可憐,只有七八百人,裝備也不怎麼樣,上去了也是杯水車薪。可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事關復國大業,輸了就是萬劫不復。
千鈞一髮之際,吳榮帶著一千多炮兵壓了上來,他們舉起手中的手銃,雖然沒有什麼陣型可言,但敵軍騎兵已經在陣中跟興華軍攪在一起,雙方距離極近,手銃幾乎不需要瞄準,炮兵們直接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大量的火光還白煙出現,伴隨著的是安南邊軍騎兵的慘叫,吳榮抬手對著自己面前不足五步的一個敵兵扣動了扳機,只看見他的胸口炸出一朵血花,哼都沒哼一聲就直挺挺落馬。
已經來不及裝填了,吳榮反手拔出自衛的腰刀,吼叫著撲向了另一個騎兵,跳起來就將他從馬上拖了下來。
韓進在人群中大砍大殺,他手中的鳳嘴刀也不是擺設,頃刻間帶走了數名興華軍步兵的性命。高衡大怒,提起大槍,催動黑雄馬就迎了上去。
「騎兵出擊,幹掉他們的象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