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伏擊

  薛禮坐在辦公室里,手裡拿著文件,但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他的心裡有些煩躁,這種煩躁從陸山民進入江州開始就有了,只是最近這種煩躁越演越烈。

  由於他並不贊成斬草除根的原因,所以這次薛家設的局他並不知曉。但隨著一系列事件的發展,他已經隱隱猜到了其中的關節。

  二哥的隱忍是為了等待一個絕殺的機會,這個機會現在來了。

  薛禮眉頭緊皺,與陸家的恩恩怨怨還要從三十多年前說起。

  三十多年前陸晨龍這條過江龍毫無徵兆的進入江州,先是挑戰江州所有武館的高手名聲大振,緊接著與薛家老爺子一戰,更是奠定了江州武術界第一人的地位。

  陸晨龍裹挾著巨大的名聲開始涉足商界,最開始倒賣服裝,慢慢的生意越做越大,逐步涉及外貿運輸建築房地產礦業等行業。他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蠻橫無理的打破江州原有的格局,讓江州所有本地名門望族措手不及。

  在那個百廢待興的年代,一陣春風吹過,民營企業像雨後春筍般冒出頭來,很多人崇拜那個年代白手起家的企業家,其實普通人不知道,那個年代看似白手起家的大家族,實際上絕大多數本身就是出生於名門望族。在那個閉塞的年代,普通人哪裡能那麼敏銳的嗅到春風中金錢的味道。

  但陸晨龍不是,他算是一個真正的白手起家的人,而且還是壓過了江州本地地頭蛇的過江龍。

  那個時候的法律還不健全,很多時候誰的拳頭大,誰的嗓子亮生意就是誰的。

  薛家老爺子敗給陸晨龍之後不久就舊傷復發鬱鬱而終,薛家一步輸步步輸。再加上陸晨龍很會籠絡人心,又野心勃勃敢打敢拼,短短几年時間就隱隱壓過了薛家,成為江州第一大實業家。

  薛家本就因薛老爺子的死耿耿於懷,在生意競爭上又處處受挫。那個時候就把陸晨龍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特別是二哥薛宇接手薛家後,更是以搬到晨龍集團為人生最大目標。

  薛家從此開始步步為營精心布局,一方面聯合江州的企業圍獵晨龍集團,一方面四處收羅各方高手。向問天就是在那個時候加入了薛家。

  薛禮不得不承認薛家有今天的成就全靠薛宇,自從他接手薛家後,薛家開始蒸蒸日上。那個時候他的年齡還不大,所做的事多是跑腿打雜。但他知道二哥和當時還在世的三叔還有四叔精心布置了一個大局,這個局裡不僅涉及到江州的企業,還涉及到北方的納蘭家和金家。

  那個時候陸晨龍野心勃勃進軍北方市場,挑戰了納蘭家和金家在北方市場的霸主地位。自然也就得罪了這兩個北方的大家族。

  但這一切,不過都只是商業上的競爭。沒有必要冒著殺人的風險。

  對於陸晨龍的死,他不止一次問過二哥,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陸晨龍的死與薛家無關。

  這件事情當年江州市成立專案組調查了很久,也確實排除了納蘭家、薛家和金家的嫌疑。至此他才打消了懷疑,想到以陸晨龍囂張跋扈的性格有別的仇家也很正常。只是這個仇家是否與這三個家族有接觸就不得而知,而且陸晨龍的死也死得太是時候了。

  但不管怎麼樣,陸晨龍的死受益最大的就是這三家。陸晨龍一死,樹倒猢猻散,薛家之前的布局得以順利實施,如願以償的吞併了陸晨龍在江州的產業。納蘭家和金家也順利吞併了陸晨龍在北方的產業。

  所以在薛禮看來,薛家只是奪了陸家的產業,與陸山民並沒有殺父殺母之仇,雖然也是一樁大仇,但還沒有到非要生死相搏的地步,至少是有機會談判的。

  他不是很贊成二哥非要斬草除根的做法。在他看來這種做法已經不符合這個時代,已經超越了商業的範疇,而且一旦出現差池被人抓住尾巴,將會把薛家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薛禮在辦公室里坐立不安,這些年來向問天一直在二哥身邊形影不離,但是今天他沒看到向問天,打薛猛的電話也沒人接。他有些擔心,擔心二哥一錯再錯下去,就真的成為生死大仇無法挽回。

  薛禮滿懷憂慮的沉思良久,放下手裡的文件,起身朝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

  ..........

  長期殺牛的人,人還沒靠近,牛就會流露出不安的情緒。長期殺狗的人,再兇猛的惡狗見到他也會四股戰戰。這就是動物對危險感知的第六感。

  人也有第六感,只是如今這個時代大多數人長期藉助於現代化工具,已經喪失了對這種無影無形的第六感的感知能力。

  陸山民不僅是獵人出身,天生對危險有著本能的感知,而且他現在已經是易髓境中期的巔峰,這種第六感比當初進入金三角的時候還要強上很多。

  殺氣,陸山民敏銳的聞到了前方傳來濃濃的危險味道。

  「停車」!陸山民大吼一聲。

  黃楊皺了皺眉,「怎麼回事」。

  「快停車」!陸山民再次暴吼,開車的民警才一腳剎車停住了車。

  陸山民面色凝重,冷冷的看著前方千米左右兩側的小山坡。「前方有殺氣」。

  黃楊抬頭透過前擋風玻璃看向遠方,眉頭微皺,本想打趣說你武俠小說看多了吧,咳嗽了一聲說道:「陸先生,你疑心太重了,我什麼也沒感覺到」。

  「立刻掉頭」!陸山民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見黃楊依舊神色疑慮,陸山民沉聲道:「不想全軍覆沒就立刻給我掉頭」。

  開車的民警看了看陸山民,又看了看一臉為難的黃楊,感到莫名其妙,等著黃楊下命令。

  忽然間,陸山民感到心頭一緊,大吼一聲「趴下!」

  不過已經為時已晚,就在他喊出聲的同時,遠處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剎那間駕駛室擋風玻璃炸裂,正回頭看著黃楊的開車民警腦袋應聲炸開,紅的白的濺了一車。

  「有狙擊手,趴下」!黃楊愣神了一下,扯開嗓子大吼。

  黃楊不愧是身經百戰的xíng jǐng大隊隊長,立刻冷靜了下來。對身邊的民警喊道:「對方狙擊手是個神槍手,通知前面一輛車上的人不要亂動」。然後立即打電話尋求支援。

  陸山民凝神屏氣,「黃隊長,殺手應該在一千米以外的兩側小山坡上,頂多兩三分鐘之內就能圍過來,支援是來不及了」。

  黃楊面色鐵青,「近距離作戰我們可以依託汽車堅持一陣子,麻煩的是山坡上的狙擊手xiàn zhì了我們的活動範圍。對方的狙擊手此刻肯定瞄著這輛車的車門位置,我們得想辦法先下車」。

  陸山民突然眉頭緊皺,面色蒼白。「不好」!

  「怎麼了」?

  「後方也有人圍過來,你趕緊打開我的手銬」。

  黃楊這個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趕緊打開陸山民的手銬,從開車民警腰間抽出阻擊槍遞給陸山民「拿著」。

  陸山民搖了搖頭,「我不會用槍,你有沒有bǐ shǒu之類的東西」。

  黃楊點了點頭,從腰間抽出一把bǐ shǒu遞給了他。

  前方警車停下之後,唐飛就讓車隊停了下來。忽然間的槍聲大作讓唐飛大驚失色,大吼一聲,「所有車圍上去擋住山民哥的車」。

  「砰、砰」又是兩聲巨響,前方一輛車的司機中槍,車子失去控制側翻在路中央。

  唐飛怒目圓瞪,掏出阻擊槍大吼,「撞過去」。

  後面四輛車撞在前方側翻的車輛上,硬生生擠了過去把陸山民所在警車從四面圍了起來。

  唐飛打開車窗大喊,「山民,你有沒有事」?

  陸山民大喊,「小心,對方不止一個狙擊手」。

  千米之外的山坡上,帶著墨鏡的男子冷冷一笑,「僱主說這小子是個高手我還不太相信,想不到他對危險的感知強到如此程度,這麼遠的距離也能感覺到」。

  說著朝一旁的人招了招手,「狙擊手留下,一個專打冒頭的人,一個專盯我們的目標,其他人跟我走」。

  陸山民腦海里飛速運轉,殺手事先肯定從薛家那裡了解了他的能力,先是在前方阻擋去路,後面的殺手埋伏在很遠的地方避開了他的感知,當前方槍響的時候才追過來。前方的殺手兩三分鐘之內就能趕到,後方的殺手估計五分鐘左右也能趕過來」。

  黃楊也是滿頭大汗無計可施,心裡暗罵薛宇王八蛋連他也要一鍋端。

  陸山民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黃隊長,殺手的目標是我,只有我逃出去引開他們,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黃楊先是點了點頭,緊接著又猛搖頭,「對方兩把jū jí qiāng瞄準你,怎麼下車」。

  陸山民稍微抬頭看了下四周,最危險的瞬間是下車的那一瞬間,相信兩把jū jí qiāng此刻正瞄著車門方向,不過唐飛等人開過來的四輛車在一定程度上擋住了對方開槍的路徑。低著頭下車應該問題不大。

  「現在有wài wéi的四輛車做掩護,低著頭下車應該沒問題」。

  「下車之後呢」?黃楊不可思議的看著陸山民,他可不想陸山民死,如果陸山民在路上被截殺,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不相信陸山民下車之後就能躲掉兩個狙擊手的狙擊。

  陸山民腦海中迅速權衡,江州不比金三角,也不是馬嘴村,更不是大城市,沒有那麼多山石樹木和建築物作為掩護,離這裡最近的山坡就是千米之外殺手隱藏的地方,那個地方顯然不能去,其他地方都是一馬平川的農田,能躲過第一槍,第二槍,能躲過第三槍第四槍嗎。

  他沒有把握,但他必須這麼做,如果不冒險一試,等殺手圍過來不僅他會死,唐飛和他帶來的兄弟也會死,車裡的警察也會死。

  陸山民看了眼左側汽車裡的唐飛,咬了咬牙,「不試一試我們全都要死,我把殺手引得足夠遠,你們活下去的機率就越大。下車之後就看天意了」。

  說著對著唐飛喊道:「唐飛,讓兄弟低頭這從里側下車,以車身作掩護準備戰鬥。呆會兒一切聽從黃隊長指揮」。

  大敵當前,唐飛心潮澎湃,沒有細想陸山民的話,放聲哈哈大笑。「山民,今天我們兩兄弟終於可以再次並肩作戰」。

  陸山民一把握住黃楊的手,眼神中充滿堅毅和懇求。「黃隊長,我的兄弟就交給你了。這次如果能逃出生天,以往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

  黃楊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觸,「你真有把握在一馬平川的平原躲開兩個狙擊手的狙擊」。

  陸山民把心一橫,「賭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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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坡的另一側十公里之外,兩個人形巨獸渾身浴血。

  黃九斤一次又一次猛衝,薛猛頂著巨大的壓力一次又一次的把他阻擋下來。

  隨著遙遠的地方一聲jū jí qiāng聲響起,黃九斤牙呲欲裂,爆喝一聲,一拳狠狠砸下薛猛。

  「給我滾開」!!!!!!

  薛猛死死的咬緊牙關,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拼盡全力一拳打出。

  「砰」!

  薛猛後退三步。

  黃九斤氣勢如虹,像一台永遠不知道疲憊的永動機,上前兩步一拳接著一拳。

  薛猛、喘著粗氣接連後退,仍然死死的封住黃九斤的去路。槍聲響起,只要在堅持十分鐘陸山民就死定了。

  兩公里之外,薛涼拿著高倍望遠鏡看著這場巔峰之戰,眼裡既是震撼又是擔憂。他有些擔心薛猛會扛不住,但又不能前去幫忙。不是不想,這樣的對決他壓根兒參與不進去,貿然卷進去反而會成為累贅讓大哥分心。

  「龍叔,你說大哥能扛得住嗎」?

  一旁的老人正是當初和他一起進入金三角的龍雲。

  「能逃脫黃九斤追殺的人可能還有那麼幾個,但能和他硬對硬硬抗的人,普天之下恐怕沒什麼人了。大公子頂多還能抗二十分鐘就攔不住了」。

  薛涼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說父親為什麼不再請一隊殺手狙殺黃九斤」?

  龍雲搖了搖頭,「二公子,這次請這麼大批境外殺入進入華夏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了。更何況先不說大公子在場,狙殺了他薛家不好撇清關係。就這中激烈程度的對戰中,沒有哪個狙擊手能保證不會誤傷了大公子」。

  「可恨我幫不上忙」。

  龍雲皺了皺眉,「二公子,今天過後就暫時不要出門了。陸山民一死,這人要是發起瘋來,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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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坡的另一側幾公里之外,盛天望向前方槍聲傳來的方向,眉頭緊皺。他不是不想動手,但剛才向問天身上故意流露出的氣息令他感到心悸,他知道自己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

  向問天淡淡一笑,「薛家畢竟奪了他們家的家產,不在他還沒完全成氣候之前幹掉,難道還要等著他成了氣候來報仇」。

  「你就不怕做得太絕,逼得道一等人狗急跳牆」?

  「怕什麼?他們要逃還真拿他們沒辦法,我反倒怕的是他們不來。只要他們敢來,多的是陷阱等著他們,大不了最後犧牲幾個薛家子弟,能換來永久的安心也不是不值得」。

  「你就不怕遭報應」?

  向問天淡淡一笑,「說道報應,陸晨龍和海中天才是真的遭了報應」。

  盛天眼中精光閃爍,冷冷道:「你們背後到底是什麼人,海爺的死,你們知道多少」。

  向問天淡淡笑了笑,「我勸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凡是知道的人都死了。」說著呵呵一笑:「比如陸晨龍和海中天」。

  盛天身上的氣息陡然攀升,「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囉」?

  向問天絲毫不在意盛天突然斗升的氣息,淡淡道:「我還活著,自然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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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薛禮沒敲門,直接推開了薛宇辦公室的門。

  薛宇正在和秘書交代事情,皺了皺眉朝秘書揮了揮手,「你先出去」。

  「二哥!收手吧」!薛禮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

  薛宇滿臉不悅,「三弟,這件事情你就不用過問了」。

  「二哥」!「這件事情稍有差池留下蛛絲馬跡,警察查起來我們薛家會招大難的」。

  薛宇冷冷道:「向問天和薛猛只是去攔路,不會親自參與。這批殺手是境外的專業殺手,在國際上信譽很高,一旦被警察抓住就會服毒zì shā,不管事後能不能逃出境內,對我們都不會構成威脅」。

  「二哥,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即便警察找不到證據,但江州的大佬不會懷疑到我們薛家頭上嗎?以後他們會怎麼看待我們,怕我們,敬我們,防我們。這都不是好事情」。

  「夠了」!薛宇冷喝一聲。

  薛宇眼神冰冷,強行忍住怒氣,接著又嘆了口氣。「三弟,你的心太軟了,陸山民已經成了氣候,我們現在不殺他,他早晚會成為我們薛家的禍害。你忘了八年前圍獵海家的那幾個東海家族嗎,正是因為沒有斬草除根,事後全部被海東青連根拔起,前車之鑑猶在眼前,不能婦人之仁。這件事情之後造成的不利影響我會想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