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影子無處不在

  明月湖畔,綠柳成蔭。朝陽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金光燦燦。

  有錦鯉戲於淺水覓食,有小舟泛於湖中蕩漾。

  草甸上學子三三兩兩高談,小舟中情侶成雙成對細語。

  另有一座古樸的石拱橋跨過湖面,幾個朝氣青春的女學生爬在欄杆上逗弄著湖裡的小魚。

  「真美啊」!!

  「羨慕」?

  「嫉妒」。「再加個恨」。

  「恨也沒用,讓你讀《道德經》,讀得怎麼樣了」?

  「大伯,我三歲就會背了」。

  「會背就等於讀懂了嗎」?

  「哦,不懂也懂,懂也不懂」。

  納蘭振邦停下腳步,回身就是一棍子抽在納蘭子建身上。「少給我貧嘴」。

  納蘭子建揉著胳膊,疼得齜牙咧嘴,:「大伯,阿英看著呢,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

  一旁的阿英臉色依然冰冷,把頭轉向一邊,「我什麼都沒看見」。

  納蘭子建嘆了口氣,「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咳咳,大伯,你是讀書人,還是為人師表的教書匠,手裡那把扇子才能更顯儒雅氣質。」

  納蘭振邦雙手抓住細細的教棍,「剛才是不是打輕了」!

  「不不不,大伯剛才揮棍的氣質盡顯高雅,重一分有莽夫的戾氣,輕一分顯女兒的媚態。剛剛好」。

  「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扔你下去餵魚」。

  「咳咳,最近小侄兒再讀《道德經》,受益匪淺。」「? 魯迅先生曾說:「不讀《道德經》一書,不知華夏文化,不知人生真諦」。南懷瑾先生以「內用黃老,外示儒術」來作為君子修身養性的不二法門。」「我最近再次思考什麼是人生的真諦,什麼是君子」?

  「思考出什麼門道」?

  「知其雄兮守其雌,知其白兮守其黑。知榮守辱兮,為道者損,損之又損兮,乃至無極。」

  納蘭振邦心裡微微一動,緊了緊手裡的教棍。淡淡道:「繼續」。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納蘭子建餘光細細打量著納蘭振邦的面容,重重道:「敬勝怠,義勝欲。知其雄,守其雌」。

  納蘭振邦手裡的教棍輕輕抖了一下,嚴肅的表情漸漸露出一絲笑容。

  「真這麼想」?

  「當然,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悟」。

  「啪啪啪」,冷不防,納蘭振邦的教棍刷刷的打在納蘭子建身上。每打一下,痛罵一句。

  「知其雄,守其雌。花一百萬買一個女學生的鐲子」。

  「敬勝怠,義勝欲。逼得我一個學生去借gāo lì dài當鴨子」。

  「內用黃老,外示儒術。勾引女學生裸貸弄得傾家蕩產」。

  「臭小子,這就是你的感悟,還是發自內心的」。

  納蘭子建被打得哇哇直叫,拔腿就跑。納蘭振邦揮舞著教棍窮追不捨。

  阿英嘆了口氣,不忍直視,把頭撇向湖中。

  有一條錦鯉躍出水面,在陽光的照耀下猶如金龍出海。

  .........

  .........

  納蘭振邦畢竟60多歲的人了,哪裡跑得過納蘭子建,跑出一百多米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臭,小子、你、你給我站住」。

  納蘭子建停下腳步,回頭望去,納蘭振邦彎著腰,雙手拄在膝蓋,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粗氣。

  納蘭子建生怕納蘭振邦有個好歹,怯生生的回身走去。

  「大伯,先說好,君子動口不動手」。

  納蘭振邦朝他招了招手,「還不過來扶我」。

  納蘭子建走到身前,伸手扶住納蘭振邦。「大伯,不是我說你,資深國學大師,這麼大把年紀了動不動打人,有**份啊」。

  納蘭振邦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湖邊靠著的小舟,「扶我上船」。

  納蘭子建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扶著納蘭振邦上了船。

  阿英看著已經劃到湖中心的小船,滿臉冰冷的喊道:「大伯,少爺,你們小心點」。

  納蘭子建揮了揮手,「放心吧,本少爺上天能攬月,下海能捉鱉」。

  「咳咳,大伯,這湖裡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我倆泛舟湖上不太合適吧」。

  「你覺得委屈」?

  「嘿嘿,不敢」。

  「你小子有什麼不敢」!

  納蘭振邦雙目微閉,把手伸入湖水之中,清涼沁脾,渾身輕鬆。

  納蘭子建看著一臉輕鬆享受的納蘭振邦,嘴角翹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子建,知其雄守其雌,你比我做得好」。

  「嘿嘿,大伯,今天太陽沒打西邊兒出來啊,在我的印象中,這還是你第一次誇我」。

  「別裝了」。納蘭振邦緩緩睜開眼睛。

  納蘭子建訝異的說道:「大伯,恕小侄愚鈍,我真聽不懂」。

  納蘭正邦望著波光粼粼的湖水,淡淡道:「人最怕的是心中存有疑惑,如果心中疑惑一直不得解,終日不得安身。這些年,我沒睡過一晚好覺」。

  「哦,大伯,我認識個朋友,專治失眠,一定能讓您睡個好覺」。

  納蘭振邦淡淡的看了納蘭子建一眼,他敏銳的察覺到,納蘭子建對他的稱呼由『你』變成了『您』。

  「你心中藏有那麼多疑惑,還能過得如此瀟灑,大伯不如你」。

  「嘿嘿,我疑惑的多了,比如這湖為什麼叫明月湖,比如這湖裡的錦鯉為什麼不能抓兩條上來燒烤,再比如我長得這麼帥,為什麼如今還沒有女朋友。我這叫債多不壓身,虱子多了不癢。大伯,這麼大把年紀了,別一天到晚瞎想」。

  納蘭振邦欣慰的笑了笑,「連大伯都信不過,不錯,納蘭家有你,大幸」。

  納蘭子建漸漸的收起嬉皮笑臉的笑容,「請大伯賜教」。

  「二十多年前我就相當於脫離了納蘭家,家族的事務一概不過問,我在別人眼中就是一個純粹做學術研究的人。只有這樣,我才能儘量的避開它」。

  「那您找到它沒有」?納蘭子建眯著眼睛問道。

  「沒有」。

  「它是誰?」

  「不知道,看不見摸不著,像是不存在,又像是無處不自」。

  「像影子一樣」?納蘭子建淡淡道。

  「對,像影子一樣無處不在,令人防不勝防」。

  「既然有影子,必然也有投影的真身」。

  納蘭振邦眉頭微皺,「這二十多年來,我秘密查過。千萬具象,影影綽綽,難以辨別」。

  「難以辨別並不是無法辨別,只不過是打的結太多了而已」。

  「你知道你所面對的敵人中,最難的敵人是誰嗎」?

  納蘭子建淡淡一笑,「爺爺?父母?整個納蘭家族?甚至之前還包括了你」。

  納蘭振邦怔怔的看著納蘭子建,隨即哈哈大笑,笑得前仆後仰。

  「不愧是我的好侄兒」。

  納蘭子建呵呵一笑,「大伯不是從小就罵我膽大包天嗎?我可不是浪得虛名」。

  「納蘭家幾代人都這麼過來了,沒有人敢去捅破這個天,告訴大伯,為什麼」?

  「那大伯又是為什麼」?

  「因為朗朗乾坤豈能容得下影子存在,浩浩天宇,怎能讓公理不存於世間」。

  納蘭子建嘿嘿一笑,:「我沒有大伯這麼高的覺悟,我的理由說出來您可不許嘲笑我」。

  「說來聽聽」?

  「您知道我從來不信什麼朗朗乾坤,也不信什麼狗屁公理。我只是不想看見她傷心難過而已」。

  「呵呵,為了你那個小表妹」?

  「書上所描繪的君子,所講的道理,現實中能看到幾個。我才不會傻到為那些不相干的蠢人犧牲奉獻。但她是我妹妹,她是上天給這世間一份唯美的禮物。」

  納蘭振邦愣愣的看著納蘭子建,嘆了口氣,「子建,你太過聰慧了,聰慧得把一切本質看得太透,人性這東西是不能看透的,再完美的人人性上都有瑕疵,看透之後就會失望。你不是不信聖賢書上的道理,你是不信這個世界。所以你才需要葉梓萱這樣一個完美的人來作為你精神世界的一塊基石。」。

  說著苦笑了一下,「我在你身上聞到一股殉道者的味道」。

  納蘭子建笑了笑,「大伯不也一樣在為你的朗朗乾坤殉道嗎」?

  納蘭振邦哈哈一笑,「你小子是不瘋魔不成活,大伯的道心沒有你那麼堅定」。

  「呵呵,您不是道心不堅定,只是膽子小了點」。

  納蘭振邦淡淡一笑,「你就不怕陸山民那小子死在江州,他要是死了,這盤棋就沒法下了」?

  納蘭子建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瀟灑的笑道:「接下來每一步都是險棋。只有處處逢凶化吉才有可能成功。人死卵朝天,擔心也沒用」。

  納蘭振邦拍了拍納蘭子建的肩膀,「子建,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輕易採取任何行動。影子無處不在」。

  ..........

  ..........

  「少爺,你剛才和大伯聊什麼,聊得那麼開心」。

  「嘶,阿英啊,這麼遠你也能看到」?

  阿英淡淡道:「你們倆在船上仰天大笑,我又不是瞎子」。

  「嘿嘿,阿英啊,我悄悄告訴你,別看大伯一天到晚繃著臉裝正經,其實他是個騷老頭兒」。

  「啊」?

  「擺平他很容易,給他講幾個huáng sè笑話就搞定」。

  阿英臉頰微紅,「少爺,你也太不正經了」。

  「嘿嘿,阿英啊,你也整天冷著一張臉,要不少爺也給你講一個笑笑」?

  「不想聽」。

  「阿英啊,你也是大姑娘了,別害羞嘛」。

  「我不聽」。

  「阿英啊,本少爺給你講個流膿和流血的笑話,保證你會笑掉大牙」。

  「少爺,我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