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淨空寺問禪

  禪房很簡陋,一張古董般的老舊小床,一張方桌,面放著兩個茶碗,方桌正面和後面放著兩個打滿補丁的蒲團,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看得出這間禪房的主人是一個看破了紅塵,一心清修的和尚。

  茶碗裡的茶還冒著熱氣,應該是才倒不久,看來自己剛進入寺廟,對方已經知道他來了。

  方桌前坐著一個白眉鷹眼,身形削瘦,形容有些枯槁的老和尚。

  見陸山民進來,老和尚臉露出淡淡慈悲的微笑,指了指方桌另一側的蒲團。「施主請坐」。聲音蒼老而延綿。

  陸山民朝老和尚點了點頭,學著老和尚的樣子在蒲團盤腿而坐。

  「老僧淨苦,我知道施主心裡很疑惑,為什麼我一個出家人會邀你進禪房一敘」。

  這確實是陸山民心的疑惑,眼前的老和尚滿臉慈悲毫無世俗之色,怎麼看都像一個得道高僧。

  陸山民沒有插話,靜靜的聽著淨苦繼續講下去。不過等了半天,發現對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圖,反而閉了眼睛。

  淨苦不說話,陸山民也不說話,兩人這麼靜靜的坐著。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開始的時候陸山民有些焦躁不安,但受到禪房氣氛的影響,心漸漸平靜了下來,也閉眼睛開始閉目養神。

  直到傍晚時分,淨苦才睜開了雙眼。

  「你的定力很不錯」。淨苦臉浮現出一絲讚賞之色。

  「這些日子心浮氣躁,鬱結難消,多謝大師替我清心」。陸山民神色平靜的說道。

  淨苦笑了笑,「世間的萬事萬物皆逃不過『因果』二字,緣起緣滅皆有定數」。

  陸山民似懂非懂,緩緩的問道。

  「能否請教大師一個問題」?

  「當然可以」。

  「爺爺說『和尚坐禪成佛,他一俗人練字只求心安』,大師,坐禪真能成佛」?

  淨苦笑了笑,「那要看坐禪人的目的是什麼」?

  「坐禪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成佛」。

  淨苦搖了搖頭,「那便成不了佛」。

  「為什麼」?

  「一心向佛不是為了成佛,能不能成佛或者什麼時候成佛,水到渠成自有分曉,不必不該也不應去想」。

  「如何能讓心安」?

  淨苦微微一笑,指了指陸山民的胸口,「心已安在心」。

  陸山民有些茫然,隨即回到淨苦最開始的說的那句話:「大師佛法精湛,為何還會糾結於世俗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未見色,豈知空。這這碗茶水,若其沒有盛滿水,又何來騰空碗水」。

  陸山民雙手合十,虔誠的朝淨空低下頭,「多謝大師教誨,我想我的心安了」。

  走出禪房,心的鬱結消散一空,空氣淡淡的檀香味兒,讓他精神為之大振。本以為應該是曾老爺子秘密約他來相見,沒想到只是一個老和尚與他講了半天禪。

  雖然淨苦大師不願意告訴他為什麼要把他約來講這一席話,不過這不重要,他能感覺到淨苦的一番善意,也確實在他最愁腸百結的時候,讓他的內心安定了下來,頭腦也更加清明了起來。

  穿過迴廊,路過大殿,陸山民正準備回去,卻看到大殿裡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面色有些焦急,四處張望,此人正是那天在曾老爺子別墅見到的養空和尚。

  養空此刻也看見了陸山民,臉露出一抹輕鬆的微笑,朝陸山民走了過去。

  「陸施主,貧僧等你多時了」。

  陸山民眉頭微皺,心下疑惑,回頭看了看禪房方向,又看了看茫然不知的養空,才知道真正約他來的人是養空,並不是和他對坐了一下午的淨苦。腦袋頓時有些混亂。想了想說道:

  「今天建材城開業,實在走不開,所以來晚了」。隨即又問道:「你是淨空寺的和尚」?

  養空笑道,「貧僧是這裡的住持,同時這裡也是曾老爺子的一處秘密聯絡點,除了曾老爺子,連曾家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

  陸山民恍然大悟,看來約他的人果真是曾家老爺子,「你是假和尚」?

  「假到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施主不必糾結我到底是不是和尚」。

  「曾老爺子為什麼不約我去次那棟別墅」?

  養空搖了搖頭,「去不得了,以後每逢初一十五,施主來淨空寺燒一柱香吧」。

  陸山民眉頭緊皺,「鬥爭已經激烈到如此程度了嗎」?

  養空點了點頭,「已經算是全面開戰了,並且事情已經惡化到超出想像的地步,曾家三兄弟內鬥升級,三人手裡的資源無法集到一處,層的鬥爭頻頻失利,再加老爺子的病已經不便於四處走動,以前賣老爺子面子的人現在都處在觀望狀態,原本投鼠忌器觀望的人個個躍躍欲試逐漸浮出水面。各個層面的爭鬥越來越膠著,包括今天參加你建材城開業的人,也不乏各方勢力的探子,老爺子那裡的別墅周圍探子眾多,你去了很容易暴露」。

  陸山民眉頭微皺,「雅倩和我的事兒,還有故意賣給林家的信息,這些都是老爺子有意而為,為的是讓所有暗的敵人浮出水面。老爺子這樣做,自然應該是提前想好了對策,不至於如此嚴重吧」。

  養空搖了搖頭,「老爺子是想讓所有敵人浮出水面,現在也確實做到了,但是他低估了三個兒子的內鬥,也低估了敵人的實力。昨天市委市政府的領導率隊到浩瀚集團考察,提出了嚴厲批評,甚至是連老爺子的名字也含沙射影的帶著罵了,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陸山民驚訝的張大嘴巴,這意味著曾家在政治的力量已經失敗了,這是個很可怕的信號。一旦這個消息傳出,敵人將會毫無顧忌的撲去撕咬。接下來,曾家恐怕真要遇到大麻煩了。

  「老爺子不是有個孫女婿的老丈人是市政府的領導嗎」?

  養空搖了搖頭,「大難臨頭各自飛,能錦添花的時候是親家,樹倒猢猻散的時候不反過來踩一腳我佛慈悲了,靠不住了」。

  「老爺子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陸山民趕緊問道。

  養空掏出一個優盤遞給陸山民,「老爺子說讓你仔細考慮之後再看優盤裡的資料,一旦你看了之後,回不了頭了」。

  陸山民接過優盤謹慎的放進裡面衣服兜里,「老爺子還說什麼」?

  養空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陸施主,貧僧知道你很為難,事到如今或許只有葉家才能救曾家一把了」。

  陸山民沉默了,過了片刻,深吸一口氣,「你告訴老爺子,我心裡有數」。

  養空眉頭微皺,繼續說道:「還有是施主出門務必小心,你周圍至少有三撥人在觀察著你的一舉一動」。

  「什麼」?陸山民大驚。「是什麼人」?

  「其有一撥是林家以及林家後面的人,一撥應該是那個叫柳依依的女子」。

  「還有一撥呢」?陸山民趕緊問道。

  養空搖了搖頭,「最後一撥詭異得很,每當我們快要鎖定的時候,總能被對方發覺,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山民眉頭緊皺,低頭沉思,前兩撥很好理解,這最後一撥到底會是誰。按照左丘的分析,即便他身世再離,可以肯定的是多半是個落魄之家,能剩下老黃老神棍他們幾個不錯了,更何況左丘也認為他們兩個絕對不會在東海。那這詭異的一撥人到底會是誰呢。

  養空雙手合十,「我的話已經帶到了,時候不早了,施主早回吧」。

  陸山民走出兩步,停了下來,回頭問道:「我剛才在寺里逛的時候看見一個白眉鷹眼的老和尚,覺得此人氣度不凡,不禁多看了兩眼」。

  養空笑了笑,「施主好眼力,那是貧僧的師父淨苦大師」。

  陸山民疑惑的看著養空,養空一身外家拳功夫高深莫測,但是淨苦身材消瘦形容枯槁,根本不像一個外家拳的練習者。

  見陸山民滿臉疑惑,養空笑道:「我的一身功夫確實是師父所傳授,但是他本身並不是外家拳修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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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出租屋,陸山民第一件事情是把優盤插入電腦,裡面是曾家的一些內部情況,更多的是敵對方各方勢力的情況,這裡面勢力盤根錯節,有明顯的敵人,有亦敵亦友的勢力,還有不知道是敵是友的勢力。

  一路看下去,陸山民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覺得後背發涼。林家在裡面所處的位置不過是最細枝末節的部分,這倒也適合自己的身份,一個小小的陸山民確實只需要林家這個打打雜的小角色盯著行。

  陸山民趕緊把山貓叫過來,山貓更是看得滿頭大汗,看到後面竟是不自覺的渾身顫抖。

  兩人看完之後,都是默然不語。

  如果敵方是大象,那麼陸山民是螞蟻,如果陸山民是地球,那麼對方是宇宙。這樣的喻毫不誇張。裡面牽扯了足足近十家大集團大公司,甚至已經蔓延到高層的政治博弈。

  過了很久,山貓才從震驚緩過神來。擦了把汗,說道:「山民哥,恐怕我們全搭,在這片汪洋大海也濺不起一朵水花」。

  陸山民雙目圓瞪,牙齒緊咬,眼眸精光畢露,嚇了山貓一跳。

  「山民哥」?山貓諾諾的再次喊了聲。

  陸山民轉頭看向山貓,見山貓滿臉的驚嚇,慢慢收起了不自覺的猙獰表情,淡淡道:「我以前在山裡打獵的時候,每逢遇到野獸,都會露出這種表情,這樣才能鎮住野獸,否則哪怕表露出一絲的怯懦,野獸會撲來把人撕得粉碎」。

  山貓再次擦了把汗,「山民哥,這件事恐怕非我們人力所能及」。

  「山貓,你過高,應該知道牛頓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山貓眉頭微皺,隨後點了點頭,「他說,『如果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把整個地球翹起來』」。

  「對,我們只是缺了個支點而已」。陸山民一臉的堅信。

  看見陸山民臉的自信和堅定,山貓不自覺的露出了微笑,不知道從什麼開始,只要陸山民臉出現這樣的表情,他會產生一種盲目的相信。哪怕陸山民說明天太陽能從西邊出來,他也不會懷疑。

  山貓鎮靜了下來,頭腦也逐漸恢復了清醒,思考了片刻,緩緩道:

  「山民哥,表面看我們全是劣勢,但這些劣勢卻恰恰是我們的優勢」。

  對於山貓能這麼快冷靜下來,陸山民感到很欣慰,曾經唯唯諾諾膽小怕事,一心只考慮自己利益得失的山貓,現在也漸漸擁有了自信和勇氣。

  「第一,相於敵人我們無的弱小,可以說弱小到不得不輕視的地步,他們的目光不會聚焦在我們這裡,我們做事會順利很多,相反曾家現在哪怕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會受到對手的圍追堵截,我想這也是曾老爺子選擇你的原因之一」。

  「第二,經過三番兩次的試探和觀察,我相信林家以及背後的人已經相信你的真心投靠,在本來受到輕視的情況下,對方更加不會考慮到你對整件事情的影響」。

  「第三,這些資料包括了各個層面,有些層面我們雖然無法觸及,但有些層面我們並不是完全觸及不到。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有時候一件事情的成敗往往決定在一些不易察覺的小事,在我們這個層面如果能找到突破口,也未嘗不可來個釜底抽薪」。

  「第四嘛,」,山貓看了眼陸山民,「正如山民哥說的那樣,我們是有支點的,葉家的能量到底有多大我不太清楚,但在雙方膠著的時候,如果葉家能入局,勝負的天平會產生關鍵性的傾斜」。

  陸山民低頭沉思,過了半晌,緩緩道:「這兩天你好好琢磨這些資料,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頓了頓說道:「葉家那邊,我來想辦法」。

  山貓走後,陸山民拷貝了一份資料,把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和一些想法整理成一個檔。

  然後換了張手機卡給肖兵打了個電話,雖然左丘並不擅長具體的陰謀詭計,但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些詭異,他需要左丘在大方向理出個清晰的方向。

  處理好這些事情,陸山民坐在沙發,呆呆的看著手機的一個電話號碼,沉默良久。

  最終,深吸一口氣,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