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8章 你不仁我不義

  院子裡,道一煙杆里火星閃爍,明滅不定,剛才那滔天的氣勢,那麼遠的距離如近在咫尺,比上次在東海交手的夏冰還要強悍得多。

  闞吉林和白髮老人神色凝重,兩人雖見多識廣,但也從未見識過如此強悍的金剛境。都說武道踏入極境之後,內家的優勢就會凸顯,但老人自認絕不會是此人的對手,甚至連全身而退都不太可能。

  蝴蝶刀雙拳緊握,與海東青同款的大墨鏡也掩蓋不住他此時臉色的蒼白,如果陸山民死了,他該如何向青姐交代。

  唯有王元開既興奮又激動,臉上的笑容癲狂且邪魅,「哈哈哈哈哈、、、死了,死了,死得好!死得好!陸山民,你這個泥濘里的螻蟻、臭蟲,我說過,你永遠沒有跟我斗的資格,你連舔我鞋都不配」!

  「哎、、、」,突然,一聲悠遠的嘆息從黑夜中傳來。

  隨著一聲嘆息,陸山民的身影緩緩走出黑夜。

  背著手,踱著步,閒庭信步而來。

  道一倒頭就躺在椅子上,仰面朝天吐出長長的一道煙霧,蝴蝶刀緊繃的身軀也漸漸鬆弛下來。

  闞吉林和白髮老人雙目緊緊的盯著陸山民,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和難以置信。

  王元開張大嘴巴,不知是震驚還是恐懼,隨著陸山民的走來,一步步往後倒退。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連退出去四五步,突然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回過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到歐陽勝男對他笑了笑。緊接著,他感覺後心一陣冰冷的刺痛,然後,他感覺到冰冷的刀片在他的心臟里攪動了一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陸山民身上,分寸、時機拿捏得剛剛好,等闞吉林和老人衝過去的時候,歐陽勝男已經抽刀退到了門檻位置。

  「老大,我已經替你殺了這個垃圾」。

  白髮老人趕緊扶住王元開,控制著一股本源真氣護住王元開的心脈,但已經無濟於事。

  王元開嘴裡不停地冒出鮮血,喉嚨汩汩作響,雙眼不甘的死死盯著已經走進院子的陸山民。

  陸山民沒有看他,連一眼都沒有,就像上蒼面對螻蟻的死亡,不值一看。

  闞吉林又氣又無奈,「陸山民,江湖打打殺殺總歸是小打小鬧,破了底線,大家都沒好處」。

  陸山民眯著眼看著歐陽勝男,似笑非笑。

  歐陽勝男毫無懼色,反而昂首挺胸,面帶笑容。

  陸山民停下腳步,直視歐陽勝男的眼睛,淡淡道:「雖然你爹媽給你取了個勝男的名字,但女人總歸是女人」。

  「你瞧不起女人」?

  陸山民感慨地搖了搖頭,「一見納蘭誤終身啊」。

  歐陽勝男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吃驚地盯著陸山民,「你、、」?!

  陸山民笑了笑,「還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的話嗎?你說你跟納蘭子建不熟,只見過兩三次面」。

  「那又怎麼了」?

  陸山民緩緩道:「足夠了」。

  歐陽勝男瞪大眼睛,「什麼足夠了」?

  陸山民說道:「足夠讓你泥足深陷了,他那樣的男人,單單是往那裡一站,就有無數女人為之痴狂,更別說見過兩三面」。

  歐陽勝男強自鎮定道:「你什麼意思」?

  陸山民笑了笑,問道:「他是不是誇過你漂亮,或者對你如沐春風般笑過」?

  歐陽勝男臉色慘白,牙關緊咬,「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是真心實意投靠你」。

  陸山民回頭看向闞吉林,「闞爺,您是了解的,我手下的人都叫我山民哥,從沒一個稱呼我為老大的」。

  歐陽勝男說道:「我剛投靠過來,還不太懂規矩」。

  闞吉林和白髮老人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說話,抱起王元開的屍體消失在了黑夜中。

  歐陽勝男緊盯著陸山民的眼睛,「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阻止」?

  陸山民反問道:「為什麼要阻止」?

  歐陽勝男呵呵一笑,「原來你也想殺他」?

  「為什麼不想」?

  歐陽勝男笑道:「你以為經過剛才那番話,他們會信你」?

  陸山民又反問道:「為什麼要讓他們相信我說的話」?

  「你、、」!歐陽勝男瞪大眼睛,反應了過來。「剛才那番話,他們知道你知道我要殺王元開,是你放任我殺人,你也是兇手」!

  「對了」!陸山民拍了下手掌,「這個『也』字用得好,納蘭子建想讓我獨自一人背鍋,那怎麼行,他們知道不知道我是兇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知道納蘭子建也是兇手之一就夠了,好兄弟嘛,當然要有鍋一起背」。

  看著歐陽勝男發青的臉色,陸山民得意地笑道:「你以前肯定認為納蘭子建是世界上最帥最聰明的男人,現在呢,是不是發現我也挺帥」?

  歐陽勝男嘴唇微顫,「你、你很可怕」。

  陸山民打了個響指,深吸一口氣,仰天感慨道:「哎,以前別人誇我都是說我老實、憨厚、質樸。你知道嗎,能夠得到你這句誇獎,我付出了多長的時間、多少的代價嗎」?

  陸山民抹了抹眼眶,「啊!、、、太TM不容易了」。

  歐陽勝男瑟瑟發抖,「你是個瘋子」?「瘋子」!

  陸山民走到道一身邊,拉過一張凳子坐下,「老神棍,你說我容易嗎」?

  道一看著陸山民發紅的眼眶和悲喜莫辨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山民,你沒事吧」?

  陸山民低著頭,恍若不知。那些人、那些事,一個個、一樁樁從腦海里划過,如流星,也如慢鏡頭。

  「你說,要是我當初沒那麼軸,早點有今天這份心智和沉著,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

  「那、、、那不是你的錯,人的成長需要艱難困苦、需要生離死的磨礪,這些都需要時間」。

  陸山民哽咽道:「是我的錯,從小你就教過我步子不能太大會扯著蛋,你也不止一次告訴我山外人心勝猛虎,是我沒放在心上」。

  道一長長地嘆了口氣,「你爺爺也告訴過你,再好的道理都是別人的道理,只有自己經歷過了,才是自己的道理」。

  道一拍了拍陸山民肩膀,「好了,大男人一個,哭哭啼啼,多丟人啊」。

  陸山民吸了吸鼻涕,抬手擦掉眼淚,對道一呵呵笑道,「沒事了」。

  道一尬在當場,「這就沒事了」?

  陸山民伸了個懶腰,「狗XX的吳崢,剛才差點把老子嚇尿了」。

  陸山民一下子哭,一下子笑,道一有些害怕了,再次抬手摸了摸陸山民的額頭,又替他把了把脈。

  「真沒事」?

  陸山民望向北面,「老神棍,你算了一輩子命,看出來那邊有什麼不一樣嗎」?

  道一順著陸山民的目光望去,眉頭微皺,「黑漆漆一片,有什麼不一樣」。

  陸山民呵呵笑道:「我看到了一片死氣」,說著,學著道一掐指的動作說道:「我掐指一算,那裡馬上會死人,會死很多人」。

  道一擔憂地看著陸山民,「小子,你可別嚇我,你要是瘋了,我怎麼向你爺爺交代啊」。

  話音剛落,北邊槍聲大作。

  「你是怎麼做到的」?歐陽勝男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陸山民。

  道一眉頭展開,輕鬆的一笑,「我明白了,上兵伐謀,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歐陽勝男仍沒反應過來,道一轉過頭,說道:「丫頭,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自刎;第二,把身上所有物品交出來,然後這幾天不許離開我的視線」。

  歐陽勝男雙拳緊握,「憑什麼交出來」?

  道一淡淡道:「當然,你也可以讓我親自收身,不過到時候別怨我為老不尊耍流氓」。

  陸山民起身踱步走出院子,「你們慢慢聊,我去欣賞一下村裡的夜景」。

  蝴蝶刀看了眼歐陽勝男,緊隨陸山民消失在了黑夜中。

  陸山民背著手走在前面,「蝴蝶兄,你說今晚夜色好嗎」?

  蝴蝶刀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

  陸山民嘆了口氣,「黑黢黢的天,黑黢黢的地,黑黢黢的人心,哪裡好」?

  「嗯」?

  陸山民淡淡道:「沒什麼,只是感慨下而已」。

  「哦」。

  陸山民問道:「你是天生話少?還是因為後天遇到什麼打擊」?

  夜色冰冷沉寂,只有兩人輕微的腳步聲。

  陸山民自言自語道:「看來是後天的」。

  「能跟我說說你和海東青的事嗎?比如怎麼認識的?你為什麼那麼關心她」?

  陸山民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蝴蝶刀。

  蝴蝶刀有些魂不守舍,猝不及防差點撞到陸山民身上。

  「你誤會了」。

  陸山民怔怔地看著蝴蝶刀:「一提到她你就開口說話啦」?

  黑夜再次安靜下來,蝴蝶刀並沒有回答陸山民的話。

  陸山民淡淡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關心她」?

  陸山民自問自答道:「她就是這樣的人,霸道、逞強、勇敢、、、、、、、但是、、」

  陸山民笑了笑,「但,她也體貼、溫馨,善解人意」。

  「所以啊,你放心,她會回來,她不會讓關心她的人失望的」。

  蝴蝶刀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仍然沒有說話。

  陸山民繼續往前走,「你和我一樣,都是有眼光的人」。

  「你誤會了」。蝴蝶刀再次開口道。

  「你除了這句話,就不能說點別的」?

  蝴蝶刀沉默不語了半晌,「我只是希望你別誤會」。

  陸山民嘆了口氣,「有什麼不好承認的,這麼優秀的女人,要是沒有幾個競爭對手,那豈不是說明我眼光有問題」。

  「你真的誤會了」。

  陸山民再次停下腳步,「換句話行不行」?

  蝴蝶刀淡淡道:「我相信青姐的選擇,她說的話一定沒錯,她看中的人一定沒錯,她的選擇一定沒錯」。

  陸山民癟了癟嘴,「瞧瞧,挺會說話的嘛」。

  蝴蝶刀再次閉上了嘴巴,默然不語。

  陸山民悠悠道,「情意隨風起,風止意難平。其實我不是個小氣的人」。

  蝴蝶刀淡淡道:「我對青姐只有敬重」。

  「哦」?陸山民停下腳步,近距離直視蝴蝶到臉,「敬重到要戴同款墨鏡」?

  蝴蝶刀眉頭微皺,「你剛才說你不是個小氣的人」。

  「有嗎」?陸山民抬眼望天,「不記得了」。

  蝴蝶刀無語,「你想看看我不帶墨鏡的樣子嗎」?

  「不想」,陸山民果斷拒絕,「你青姐摘掉墨鏡猶如畫龍點睛,美得驚心動魄,我本來就夠帥了,摘下墨鏡要是更帥怎麼辦」。

  蝴蝶刀:「你、、真的很小氣」。

  說著,蝴蝶刀抬手直接摘掉墨鏡,一條恐怖疤痕從左至右的貫穿眉骨。

  陸山民呼出一口氣,退後一步,如釋負重地拍了拍蝴蝶刀的肩膀,安慰道:「都是有故事的人,還是戴上吧」。

  蝴蝶刀重新戴上墨鏡,很認真的說道:「不用自卑,青姐不是看重外表的人」。

  「嗯」?陸山民瞪大眼睛,「什麼意思?你是說我長得醜嗎」?

  蝴蝶刀張了張嘴,「你誤會了」。

  陸山民不忿地說道:「你到馬嘴村打聽打聽,我可是村里第一村帥」。

  、、、、、、、、、

  、、、、、、、、、

  黑衣獵獵,殺氣森森。

  黑影沖入大門如狼入羊群,幾個左衝右突,城門下留下一片屍體,等莫雲忠調轉槍頭過來的時候,那道黑影連同柳澤陽已經沒有了蹤影。

  聽到西昌門的槍聲,柳依依渾身顫抖了一下,「通知所有人,柳澤陽背叛柳家引狼入室,格殺勿論」!

  身後黑影離去,對講機里傳來莫霆剛哽咽的聲音,「家主,老爺子、霆雲都沒了」。

  柳依依身體一晃差點摔倒,「玉良呢」?

  「就他一個人逃回來,其餘人都沒了」。

  柳依依單手扶住柱子,腦袋一陣眩暈,莫自強和柳玉良帶出去的兩百多人都是柳家的精英,這些人都沒了,意味著柳家的底蘊再一次跌落到底谷,更為重要的是,這意味著陸山民還活著。

  憤怒、怨恨一股腦湧上心頭。

  「殺」!「殺死所有人,一個不留,把他們全部留在柳家村」!!

  柳依依臉色慘白,殺意森然,「陸山民!你不仁,也休怪我無義!我死,也必讓你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