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8章 一步踏錯萬劫不復

  初春的長春,乍暖還寒。冰冷的長寧街,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昏黃的燈光下,長長的街道兩頭,數不清的黑衣人影影綽綽、密密匝匝,個個眼神兇悍、殺意滔天。

  街道的中央,是一襲獵獵作響的黑色風衣,風衣染血,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黑紅色的妖艷紅光。

  她雙手倒握兩把砍刀,刀鋒已經卷刃,鮮血在溝槽里流動。周圍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這些人都是一擊斃命,沒有多大的痛苦,痛苦的是還活著的人。

  眼前這個女人,對於他們來說,已經不是人,是魔鬼!

  但是他們並沒有退縮,仍然一波又一波,如飛蛾撲火一般視死如歸。

  不是他們不怕死,東北的江湖並不見得比別處更硬氣,如果可以選擇,他們願意投降,願意跪下來當奴才,就像當初投降柳家給柳依依當奴才一樣,不過是換個主子而已,該幹嘛還是幹嘛,江湖兒郎能屈能伸,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她不願意,她要錢、要命,就是不要奴才。她要挖徹底讓地下勢力在東北消失,這是要挖了他們的根。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是金錢,是利益,是生存。

  在他們的認知中,江湖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想不明,一無仇二無怨,為什麼要對他們趕盡殺絕,想不明白連官方都沒管,她為什麼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難道是為了懲惡揚善、國泰民安?他們永遠也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

  柳玉南站在人群之中,滿身是汗,他並沒有參與戰鬥,但呼吸卻無比的沉重,他並不擔心這些人的意志會瓦解,因為一群沒有退路的人會爆發出超常的意志力,他擔心的是這五百人殺不了眼前這個女人。

  五百對一,他竟然開始懷疑,這是來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

  一旁的莫方宇看出了柳玉南的擔憂,小聲說道:「四公子,你是主心骨,千萬不能讓他們看到你有絲毫的動搖」。

  柳玉南如醍醐灌頂,腦袋立刻清晰過來,其實也不能怪他,雖然柳家子弟個個習武,他也算是習武之人,但何曾見過這種場面的血腥屠殺。

  「你說得沒錯,她再逆天也是人,也有力氣耗盡的時候。已經連續廝殺大半個小時,下一波可以讓殺手混在人群中了」。

  莫方宇點了點頭,「高處的狙擊手也應該差不多就位了,她哪怕是神,今天也必須得死在這裡」。

  柳玉南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兄弟們,她若不死,何以為家,殺了她」!

  「殺了他」!

  殺聲震天,人群涌動,個個雙眼通紅,帶著無盡的恨意和殺意,踏著兄弟鮮血匯成的血水,揮舞著砍刀,再次沖向那一襲黑衣。

  海東青看向人群之後,一步踏出,兩把卷了刃的砍刀同時甩出,砍刀刺耳的破空聲轉瞬即逝,分別插入沖在最前面兩人胸口。

  黑衣接踵而至,屍體還未倒下。

  海東青雙手同時從兩人胸口拔出砍刀,兩股鮮血噴薄而出。

  黑衣翻滾,血刀翻飛,刀刀封喉,一場屠殺再次上演。

  混亂的人群中,一個看上去毫不起眼起眼卻有著一雙陰冷眼睛的男人,突然矮身從一名向後倒的人的腋下穿過,身形靈敏入鬼魅,手上的瑞士軍刀直插海東青的後頸。

  閃著寒芒的刀尖眼看就要刺入,一隻腳後發先至踹向了他的胸口。

  男人反應不慢,趕緊抬臂格擋。

  輕飄飄的一腳,反常的感覺不到任何力量,正在他下意識以為對方力竭,準備趁對方背身繼續搶攻之時,一股磅礴的力量傳來。

  來不及卸力,隨著手臂骨咔嚓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淹沒在人群之中。

  與此同時,一把黑洞洞的槍口在人群中探出,很近的距離,幾乎是無法躲避。

  「砰、砰、砰」,槍聲刺耳,經過改裝的白朗寧聲勢更大,力量更足。

  海東青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她當然不會天真的認為柳家只安排這些街頭打架的江湖勢力,一直都在留意真正的殺招。

  昏暗的燈光和混亂的殺伐場面遮擋不住她敏銳的眼睛和感知,手上橫刀一勾,勾住身前一人的脖子擋在身前,擋住了暗中偷襲的子彈。

  槍手迅速後退,作為專業殺手,一擊未中立即撤退,再次等待下一次出手時機。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更低估了海東青的速度,幾米的距離,又是在人群之中,他只後退出去一步,還來不及轉身,一把閃著寒光的砍刀就奔向了他的咽喉。

  砍刀貫穿而入,刀鋒穿透後頸帶著身體向後插入後面一人的眼睛,黑色刀柄停留在喉結微微顫動。

  殺手眼睛瞪到最大,執行過數十次任務從未有一次失手,自認也是業界翹楚,死得跟正在倒下的江湖勢力沒什麼區別。

  從這條血腥的大街抬頭往上看,兩側高聳的商業寫字樓一片漆黑、見不到頂,整條長寧街,除了街道上那昏暗的十幾盞路燈外,周圍的大樓沒有一絲的光亮。

  長寧街的背面也一樣,沒有往日的燈火輝煌,一個帶著鴨舌帽、背著長布袋的男子從玻璃門上撕下那張「長寧街、春暉街今晚6:00-明早8:00停電檢修」的公告,正準備絞開鎖鏈,身後突然響起一聲輕微的嘆息聲。

  男人立即停下手裡的動作,沒有立即轉身,右手緩緩伸向大腿處的綁帶,那裡插著一把手槍。

  在摸到手槍的剎那,男人立即上膛、彎腰、轉身、開槍一氣呵成。

  男人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動作不可謂不專業,但是他只完成了前三個動作,扣扳機的食指無論如何也扣不下去。

  一個同樣帶著鴨舌帽的男人正與他面對面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冰冷,帶著些許莫名其妙的同情,臉上那一條長長的可怖刀痕,在夜色中令人膽寒。就在他開槍前的一瞬間,對方的一根手指搶先抵住了手槍的扳機。

  差一點,就差一點,槍里的子彈就能射進他的胸膛。

  但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差一點天差地別,就是生死之別。

  不等他再次做出反應,一隻手掌掐住了他的脖子,緊接著他聽到了自己脖子斷裂的聲音。

  另一棟大樓的樓頂,也是一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他已經選好了合適的狙擊點,組裝好了狙擊步槍,他已經能從瞄準鏡中清晰的看到樓底長街上的血腥廝殺,已經鎖定了那一襲黑衣,不得不說,當了一輩子殺手,從沒有今晚這麼震撼。

  那個女人太恐怖了,恐怖到讓他產生了手裡的狙擊槍也殺不死她的錯覺。

  她的身形很快,身法詭異,毫無規律可預判,她的周圍滿是圍殺的人,時不時會擋住他的射界。但是他不著急,在這種程度的震撼之下,他需要冷靜,需要很有耐心的等待那最佳的開槍時機。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在目標上,茫然不知身後有一個黑影正靜悄悄的靠近。

  樓下,那一襲黑衣殺紅了眼,殺入了魔,鮮血橫流、斷肢橫飛,幾百人的圍殺,硬生生地讓她殺出了一條血路。

  長春的地下勢力攔不住她,突襲冷箭的殺手也攔不住她,一步步地朝著後方的柳玉南殺去。

  柳玉南手心裡全是汗,眼看那一襲黑衣逐漸靠近,但他卻不能轉身逃跑,他若是一跑,所有人必定會一鬨而散。

  莫方宇上前一步擋住他的身前,他的心理壓力並不比柳玉南小,但是這個時候不得不反過來給柳玉南打氣。

  「四公子請放心,狙擊手已經到位,今晚一過,你就是柳家最大的功臣,哪怕是柳玉鵬和柳玉良也必定會被你壓上一頭」。

  柳玉南強行的保持鎮定,「他們為什麼還不開槍」?

  莫方宇抬頭看了眼高樓,「狙擊手講求以靜制動,不開槍則以,一開槍必殺,他們在等待一個最佳的開槍機會」。

  柳玉南心臟砰砰狂跳,緊張的氣氛讓他腦袋一陣眩暈,「他們快頂不住了,派柳家的人上吧」。

  長寧街的外圍,與春暉路的交叉處,街道兩頭都設立了路障,立起了「道路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裡面腥風血雨,外圍卻只能隱隱聽到些許聲音,有好奇的路人探頭探腦,都會被守在路口的人趕走。

  在交叉路口的斜對面,兩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靜靜地站在那裡,他們身後的酒店大堂里,坐著、站著百十號神色肅殺的人。

  章成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幫還是不幫」?

  李雲的目光始終投向遠處的街道,「你是指幫誰」?

  章成說道:「當初衛哥離開的時候說了句讓我們聽柳家的」。

  李雲緩緩道:「我記得衛哥還說了一句話,讓我們等他的命令」。

  章成揉了揉額頭,「這兩句話矛盾嗎」?

  李雲淡淡道:「矛盾,也不矛盾」。

  章成瞪了瞪眼睛,「屁話」。

  李雲說道:「別人不知道,你我心裡應該都清楚,衛哥是納蘭家的人,準確的說是納蘭家三公子納蘭子建的人」。

  章成癟了癟嘴,「衛哥的離開,不正是因為納蘭子建死了嗎」?

  李雲說道:「還記得前段時間來找我們的那個女人嗎」?

  「夏知秋?那妞兒挺風騷,適合我的胃口」。

  李雲撇了他一眼,「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你有沒有想過,這一步要是踏錯了,就是萬劫不復」。

  章成淡淡道:「時代變了,江湖也變了,看不懂了。但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不出手,等她收拾了那幫人,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們。若出手.......哎」。章成重重的嘆了口氣,「你說衛哥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就不能給我們個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