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3章 不講良心

  碧空如洗,天藍如畫。

  北方的曠野與南方大不一樣,地廣天寬,視野開闊。眼前,成片的田地蔓延向遠方,一望無際。遠處,大地與藍天相連,交匯相融。

  蜿蜒的東遼河自西向東橫跨大地,猶如天地間的神來之筆。

  河水解凍,萬物春發,兩岸蔥蔥鬱郁,四野茫茫翠綠。遠處民房低矮、炊煙裊裊,有老人在河邊洗衣,幾個孩童在草地上嬉戲打鬧。

  陸山民童心大發,嚷嚷著要下車踏青,海東青本來不同意,但實在抗住不住陸山民的撒嬌賣萌和不要臉,只能讓蝴蝶刀把車停下。

  站在潺潺的河水旁,清風拂面。仰望蔚藍的天空,心曠神怡。

  這是他第一次靜下心來欣賞東北的風景,也是第一次見到東北的春天,與南方的山花爛漫相比,不分高下,別有一番風味。

  陸山民心情大好,遙望遠方,喃喃自吟,「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

  海東青也被陸山民的情緒所感染,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喃喃自語道:「如此美好,其實挺好」。

  陸山民轉頭看向海東青,看得出神。

  「我發現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海東青微微別過頭,「我發現你是越來越不要臉」。

  陸山民哈哈大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甚是得意。

  海東青四向看了一圈,淡淡道:「走吧,這裡已經進入長春的範圍,不能大意」。

  陸山民還不想走,「不用擔心,這裡地勢開闊,視野空曠,老遠就能看見人」。

  話音剛落,公路的盡頭,遠遠有兩輛吉普車行駛而來。

  海東青一把拉住陸山民的手,身上的氣機隱隱流轉。

  公路邊,靠在汽車上的蝴蝶刀眉頭微皺,兩個袖口裡面,兩把閃著寒光的蝴蝶刀悄然落入手中。當汽車來到近前停下,他才將兩把蝴蝶刀收回了衣袖中。

  李國章和秦風先後下車走過來,問道:「青姐和陸山民呢」?

  蝴蝶刀朝右邊指了指,陸山民和海東青正從河邊緩緩朝這邊走來。

  秦風目不轉睛地盯著蝴蝶刀,問道:「你就是青姐手下四大金剛之首的蝴蝶刀」。

  蝴蝶刀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秦風向蝴蝶刀伸出手,「久聞大名,我叫秦風」。

  蝴蝶刀禮貌性的伸出手,剛握住秦風的手掌,一股巨大力量傳來。

  蝴蝶刀眉頭微微皺了皺,手上也加重了力道。

  當陸山民和海東青走過來的時候,兩人已是青筋高隆,臉色漲紅,滿頭大汗。

  陸山民瞧見兩人的模樣,笑道:「老遠就看見你們手握著手,還真是一見如故啊」。

  兩人這才放開手,秦風甩了甩手,哈哈大笑,「那是當然,今天又結實了一位好兄弟」。

  蝴蝶刀右手縮進衣袖裡,袖口微微在抖。

  陸山民在蝴蝶刀耳邊輕聲問道:「還能開車不」?

  蝴蝶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點了點頭。

  海東青問李國章道:「你們怎麼來了」?

  李國章回答道:「周同擔心路上不安全,讓我和秦風帶幾個兄弟過來接應」。

  陸山民正準備上車,被秦風一把拉住,拉向了他開的那輛車,陸山民還是想跟海東青坐一輛車,奈何秦風力氣太大,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秦風生拉硬拽拉上了車。

  陸山民眉頭微皺,「你這是幹什麼」?

  秦風直接發動汽車,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山民哥,不是我說你,該注意形象的時候還是要注意形象,咱又不是沒人沒車,幹嘛非要擠到他們那一邊,搞得像倒插門一樣」。

  陸山民很是鬱悶,「你小子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秦風說道:「山民哥,下面的兄弟都頗有微詞,說你是耙耳朵,說我們以後都得改換門庭姓海了」。

  陸山民一陣無語,「頗有微詞的是你吧,我現在連跟誰坐一輛車的選擇權都沒了,我乾脆改換門庭跟你姓秦得了」。

  秦風苦口婆心地勸道:「山民哥,不是我對青姐有意見,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該硬的時候得硬」。

  陸山民生氣地說道:「你懂個錘子,你怎麼知道我該硬的時候沒硬」。

  秦風癟了癟嘴,「反正我只看到你像個小媳婦兒一樣被青姐呼來喝去,像個小孩兒粘著娘一樣」。

  陸山民怒道:「秦風,過分了啊」。

  秦風不但沒被震懾住,反而理直氣壯地說道:「你發火我也要說,我要當個敢於直諫的諍臣,就像魏徵那樣」。

  陸山民氣急而笑,「喲,不錯嘛,很有長進,連魏徵都知道,能跟我掉書袋子了」。

  秦風高傲地昂起頭,「山民哥,你想過沒有,以前我那麼聽你的話,現在為什麼敢反駁你了」。

  陸山民呵呵道:「你膽肥了」。

  秦風說道:「是因為你軟弱了,相比於青姐,你明顯處於弱勢地位,你身上的威風被她壓制住了,威望也降低了,你要放在心上,現在咱們的兄弟,不少人都開始討好青姐那邊的人,這是個很不好的信號」。

  陸山民切了一聲,「難怪你之前自告奮勇跑醫院去照顧陳然,原來也是在討好」。

  秦風老臉微紅,「咳咳,我那是為了團結友愛」。

  陸山民說道:「少給老子瞎扯淡,還有,不許在背後議論我,要是再讓我聽到誰亂嚼舌根,直接給我滾回東海去」。

  秦風梗著脖子說道:「你不聽諫言,這是獨裁,是昏君的表現」。

  陸山民捲起袖子,「你小子哪裡去學的烏七八糟的東西」。

  秦風說道:「陳然說伴君如伴虎,送了一套二十四史給我」。

  陸山民單手扶額,一陣頭疼,「飯可以亂吃,書不能瞎讀,你只是認識上面字而已,壓根兒就讀不懂書上的意思,你這種人就不是讀書的料,哪怕把二十四史倒背如流也沒鳥用」。

  秦風不服氣地說道:「同哥看見我讀書鼓勵我,小陸總也鼓勵我多讀書,連易祥鳳都說我有理想有抱負,怎麼到你這裡我就不適合讀書了」?

  陸山民無語道:「你小子要是真讀懂了,就應該看得出來老子不軟也不耙」。

  秦風切了一聲,「兩邊的所有兄弟隨便問一個,有一個說你硬就算你贏,你這是在自欺欺人」。

  陸山民雙手扶額,他是徹底被秦風給打敗了,閉上眼睛,淡淡道:「給我閉嘴,讓我安靜會兒」。

  秦風說道:「還有件事兒、、」。

  「我叫你給我閉嘴」!陸山民一腳踹在駕駛室座椅後背上,「再說一句話,信不信我一腳踹你下去」。

  秦風癟了癟嘴,低聲嘀咕道:「就敢在我面前耍橫,有膽量跟青姐犯渾試試」。

  陸山民氣得想跳車,乾脆雙手捂住耳朵不聽。

  過了東遼河,離龍山鄉就不遠了。

  龍山鄉往東北方向再走五十公里就是長春,往東南方向走三十公里就是柳家村,是陸山民和海東青共同商議確定的地方。

  龍山鄉南靠二龍山,北面黑蘇河,黑蘇河往北,一馬平川,視野開闊,站在二龍山上,能夠將東北和西北方向盡收眼底,長春和柳家村方向若是有人前來,老遠就能第一時間發現。

  龍山鄉離長春不夠近,大城市的紅利沒法分享,也不夠遠,沒法建立自身的經濟循環,再加上離柳家村才三十公里不到,兩處的虹吸效應吸走了大部分人的人口。

  二龍山下的沿河村,幾乎處於十室九空的狀態。

  汽車一路駛進村莊,除了幾個老人小孩兒,沒見到一個青壯年,不過這正是陸山民所需要的地方,村民太多的話,一旦發生意外,會牽連到無辜的人。

  三輛汽車剛停下,幾個四五歲的小孩兒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也不怕生,眼巴巴地望著這群陌生人。

  陸山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老臉一陣尷尬,最後還得舔著臉向秦風要了幾十塊錢,給幾個小孩兒一人發了十塊錢。

  秦風那是一臉的鄙夷,那眼神似乎在上,他從來就沒見過混得如此之差的老大。

  陸山民自然不跟他一般見識,觀察著接下來要住很長一段時間的新居,一棟兩層樓的小平房,牆壁乾乾淨淨,二樓有個小陽台,樓頂有露台,上面還搭了個棚子。

  周同這個時候已經迎接了出來,他向蝴蝶刀點了點頭,兩人以前應該就認識,然後一邊領著陸山民和海東青往裡面走,一邊匯報情況。

  「沿河村是個小型村莊,村子裡戶籍戶數182戶,戶籍人口560人,這兩年人口淨流出嚴重,幾乎沒有流入,常住人口只有121人,大部分集中在黑蘇河上游的居民集聚點,我們這裡屬於下河灣,緊靠二龍山,常住人口35人,而且比較分散,大多屬於不願搬遷到集聚點的老人,小孩兒只有5個,這附近的五間民房我都租了下來,裡面住的都有我們的人,周圍幾百米之內沒有村民,易祥鳳和他那十幾個僱傭兵全部住在二龍山上,居高臨下,輪班監視周圍的情況,二龍山的西面樹林中藏了兩輛越野車,河邊的下馬盪留了一艘快艇,如果遇到緊急情況可以隨時撤離」。

  周同一邊上樓一邊介紹道:「一樓是大廳、廚房和衛生間,還有一間臥室,李成棟會住在這裡。二樓有一個客廳,三間臥室,但只有一間臥室帶衛生間」。

  「帶衛生間的我住」。海東青理直氣壯地插話道。

  陸山民問道:「還空了一間」?

  周同笑了笑,繼續上台階,「山民哥,請到樓頂參觀一下」。

  走出冒樓,陸山民嘴角微微顫抖了一下,一個邋遢老頭兒正半躺在棚子裡的躺椅上吞雲吐霧,看見有人來,咧嘴嘿嘿一笑,滿嘴黃牙。

  「嘿嘿,沒想到吧」。

  道一的目光落在海東青身上,咦了一聲,「海丫頭,了不得啊,遠遠我就感知到了周圍天地氣機躁動,以霸氣入化氣,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路,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妖孽嗎」?

  海東青嗯了一聲,說道:「你們慢慢聊,我到周圍看看環境」。

  周同向道一點了點頭,也轉身離開。

  陸山民走過去,坐到道一身旁,問道:「傷好了」?

  道一沒有回答,一把抓住陸山民的手腕,眉頭越皺越深。

  「怎麼會這麼嚴重」?

  陸山民縮回手,問道:「怎麼想著跑東北來了」?

  道一癟了癟嘴,「你說為什麼?誰叫我當年欠了你爺爺一碗飯」。

  陸山民笑了笑,「其實沒必要,那碗飯你早還完了」。

  道一吧唧著煙杆,翻了個白眼,「所以我要是不自己來,你就不打算找我了」。

  陸山民嘆了口氣,「你是知道的,我從小就是個尊老愛幼的人,你都八十好幾了,實在不忍心」。

  「喲,我怎麼記得某人拿凳子砸我,拿棍子追我,還罵我老不死的」。

  陸山民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那肯定是你記錯了」。

  「不可能」!道一非常肯定的說道:「我現在做夢都還能夢到某人拿石頭扔我」。

  陸山民也相當肯定的說道:「你年紀大了,有可能老年痴呆,記憶出現了錯亂,追著打你的人是大黑頭」。

  道一嘆了口氣,「山民,你不怪我吧」。

  陸山民一臉的疑惑,「怪你什麼?怪你教我太極游?還是怪你拖著老邁的身體到東北來幫我拼命」?

  道一淡淡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陸山民緩緩道:「這麼說我得感謝你才對」。

  「嗯」?

  陸山民說道:「你以為小妮子是你的孫女,你們感情更親一些,所以只有你會真心實意為她考慮」。

  「什麼叫以為」?道一切了一聲,「本來就是」。

  「當然不是」。陸山民反駁道:「從小到大,最照顧小妮子的是我和大黑頭」。

  道一不忿地說道:「你這話就不講良心了,沒有我,小妮子能長大嗎」?

  陸山民不屑地癟了癟嘴,「你說反了,應該是沒有小妮子,你早就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