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1章 膽大包天的要求

  黃九斤雖然沒來過朱家,但來過朱家所在的這條胡同。

  胡同與上次來的時候不一樣,整條胡同里的房子,大多關門閉戶,特別是靠近朱家大院的那幾座院子,隱隱透露著肅殺之氣。

  從剛踏入這條胡同開始,就感知到暗處有眼睛盯著他,還不止一雙。

  隨著靠近朱家大院,有幾道氣勢威壓和氣機若隱若現地顯現。

  黃九斤視而不見,繼續往前走。

  胡同不長,總共兩百來米,朱家大院很好找,門前站著兩個警衛的那座院子就是。

  站在這座看上去並不莊嚴的普通院子前,黃九斤肅然起敬。

  他曾經是個軍人,軍人最崇拜的就是前輩英雄,特別是經歷過那個年代的前輩英雄。

  兩個警衛看到這個身高超過兩米的鐵塔壯漢,明顯有些警惕,但並沒有慌張。

  過了幾分鐘,大門嘎吱一聲從裡面打開,一個頭髮有些花白的男人站在門口,上下打量了一番黃九斤之後,說道:「進來吧」。

  黃九斤隨著男人走進門裡,男人一邊走一邊自我介紹道:「我叫朱建成,你就是黃九斤吧」。

  黃九斤點了點頭,「朱三叔好」。

  朱建成笑了笑,「小伙子不錯,比照片上更威猛」。

  穿過院子,走入大廳,黃九斤將手裡提的盒子遞給朱建成。

  「很普通的雲南普洱,也不知道合不合老爺子口味」。

  朱建成也沒有客氣,接過盒子放好,招呼黃九斤坐下,說道:「老爺子剛午睡,得等差不多一個小時」。

  黃九斤嗯了一聲,「沒關係,我不著急」。

  朱建成給黃九斤倒上一杯茶,問道:「陸山民沒和你一起來」?

  黃九斤眉頭微微皺了皺,直截了當地說道:「還請朱三叔見諒,有些話我想等老爺子來了再說」。

  朱建成沒有絲毫不悅,反而滿意地點頭笑道:「那咱倆也不能這樣干坐著,多尷尬啊」。

  黃九斤不太擅長跟人聊天,猶豫了半晌,說道:「那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朱三叔」。

  朱建成開玩笑地說道:「當過兵的就是不一樣,直來直往,我問你的問題沒回答,反倒問我來了,你問吧」。

  黃九斤問道:「不知道朱三叔對影子是什麼態度」?

  朱建成反問道:「你覺得我會是什麼態度」?

  黃九斤想了想,說道:「影子違法亂紀,不應該存在」。

  朱建成笑了笑,「證據呢」?

  黃九斤眉頭微皺,「這不是很明顯嗎」?

  朱建成搖了搖頭,「要判斷某一個人是否有罪,得先看是否對國家和社會造成傷害,有了傷害這個結果,然後才會去求證是誰造成了這個結果,你說是不是這個邏輯」?

  黃九斤思索了片刻,他有些不太理解這些站在高位的人的邏輯,但一時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朱建成緩緩道:「菜市場裡買菜的始終覺得賣菜的是奸商,掙了很多錢。賣菜的又覺得買菜的太斤斤計較,生意太難做。你說誰對誰錯」?

  朱建成喝了口茶,「這其實是個立場問題,雙方都覺得自己很對,是對方不理解。但是,站在市場管理員的角度來看,雙方都沒錯,或者說雙方所堅持的對錯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不是太偏離原則,不引起大的震盪,市場能夠繼續正常運作,就不是什麼大問題」。

  黃九斤聽明白了朱建成的意思,如果把老百姓比作市場裡形形色色的人,那麼上位者就是市場管理員。

  朱建成緩緩道:「一個合格的管理者,不能有人偏好,一旦有太重的個人情緒,就會有失公允。你說影子有多壞,那只是你的立場,說不定在另外一波人眼裡,卻認為他們很好,那我該聽誰的」?

  朱建成含笑道:「至少目前看來,它沒有對國家和社會造成巨大傷害,這是其一。沒有誰能拿出確切的證據證明他們違反了法律,這是其二。在兩者都沒有的情況下,有人說他壞,有人說他好。那麼站在我的角度,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黃九斤淡淡道:「證據,我們會找出來」。

  朱建成點了點頭,「所以,希望你能理解,你也別怪之前我們沒出力,國家的力量不是某一個人的,是全民賦予的,不能為任何個人服務,更不能公器私用,畢竟花的可都是納稅人的錢啊」。

  黃九斤眉頭微皺,雖然他理解,但內心怎麼可能一點埋怨都沒有,他們在前線與黑惡勢力做爭鬥,山民這次更是差點把命都丟了,但是朱家卻什麼都沒做。

  「我能理解」。

  朱建成看了黃九斤一眼,嘆了口氣:「理解歸理解,但我看得出,你還是有怨氣啊。不過我也能理解,你們確實付出了很多,又無法得到相應的回報。但這是陸山民自己選擇的路,沒有任何人逼他」。

  黃九斤眉頭微皺,「如果影子隱藏得很好,你們就會一直允許他們存在下去」?

  朱建成反問道:「你這個問題還是在先入為主啊,其實你不妨反過來想一想,如果所謂的影子真的對國家和人民帶來了巨大傷害,你覺得他們還能存在?在華夏,任何膽敢與國家和人民為敵的勢力,都會遭遇雷霆般的打擊。既然隱藏得很好,就說明它沒有對國家和人民造成巨大傷害,所以你所說的允許不允許根本就是個偽命題」。

  黃九斤有些生氣,質問道:「既然如此,那朱家為什麼要煽動山民去做這件事」?

  朱建成擺了擺手,道:「你這就不太講理了,首先,朱家沒有煽動,是他自己非要去做這件事,至於老爺子為什麼要幫他,有很多原因,畢竟這麼大年紀了嘛,說不定是老糊塗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說誰老糊塗了」!一聲蒼老卻有力的聲音突然響起,朱老爺子背著手,緩緩走進了大廳。

  朱建成趕緊起身,陪笑道:「老爺子您醒了,我是說我老糊塗了」。

  黃九斤也立即起身,給朱老爺子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首長好」!

  朱老爺子擺了擺手,坐在太師椅上,黑著臉說道:

  「原因嘛,很簡單,老頭子我不是個合格的市場管理員,有嚴重的個人情緒」。

  朱建成訕笑道:「老爺子,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偷聽人說話」?

  朱老爺子哼了一聲,「我就睡在隔壁屋,木板牆壁還豁了兩個大口子,我都能看見你說話的唾沫星子,還用偷聽嗎」。

  朱建成端起茶杯低頭喝茶,裝作什麼都沒說。

  朱老爺子看向黃九斤,「坐下吧,我已經不當首長好多年了,叫我朱爺爺吧,你不吃虧」。

  黃九斤端正地坐好,「朱爺爺,貿然拜訪有些失禮,但這一次我不得不來」。

  朱老爺子淡淡道:「山民那小子準備搞事了」?

  黃九斤鄭重地說道:「有些事情需要您老支持」?

  朱老爺子淡淡道:「剛才老三都跟你說了吧,我也不繞彎子,如果國家好出面早就出面解決了,壓根兒就不需要把你們置於危險之中,既然國家不好出面,那我的支持就很有限」。

  黃九斤眉頭微皺,雖然他對朱老爺子很尊重,但一碼歸一碼,事關山民的生死,來之前他就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哪怕就是忤逆了老爺子,也必須要儘量地爭取。

  「您必須給山民一張免死金牌」。

  「必須」?「小伙子,我這輩子活了這麼大歲數,對我說過『必須』兩個字的人不多,而且,現在他們都住在八寶山里,活著的人當中,真還沒聽過誰對我說過」。

  朱老爺子說話的語速並不快,語氣也很正常,但身上卻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震懾力,這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震懾力,不僅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也是久居高位所帶來的。

  朱建成趕緊打圓場說道:「哎呀,我說老爺子,人家還話還沒說完了」。

  朱老爺子冷哼一聲,「面色金牌是什麼玩意兒,是封建社會的糟粕,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任何人都沒有免死金牌,你要我怎麼給,拿什麼給」?

  朱建成不住的給黃九斤使眼色,讓他趕緊說話。

  黃九斤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說道:「我們不是白拿」。

  「哦」?朱老爺子問道:「那你說說看」?

  黃九斤昂起頭說道:「國家現在正大力開展掃黑除惡行動,但是正如您所說的那樣,國家機器的運轉會受到各種條條框框的限制,效果和效率並不一定會很好。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證,半年時間,我們可以把東北的黑惡勢力掃得乾乾淨淨」。

  朱老爺子眉頭一抬,咦了一聲,「口氣不小啊,你們打算怎麼做?以惡制惡?以黑制黑?先不說你們做不做得到,就算是真做到了,豈不是屁股上一堆屎擦不乾淨,然後你們拿著我給的免死金牌擦屁股,那我怎麼辦?你們是打算把沾滿屎的草紙扔我臉上嗎?真當我老糊塗了好糊弄」?

  黃九斤被搶白了一通,心想怎麼跟劇本不一樣啊,來天京之前陸山民跟他講過朱老爺子,說老爺子是一個和藹可親、通情達理的老英雄,很好說話,他相信陸山民沒有騙他,但怎麼到他這裡就變了呢。

  朱老爺子半靠在太師椅上,半眯著眼睛看著黃九斤,見後者臉色不是很好,餘光朝朱建成使了個眼色。

  朱建成秒懂,咳嗽了一聲,正準備開口,朱老爺子一巴掌拍在椅子上,「你給我閉嘴」。

  朱建成愣了一下,心想這又是演的哪出,難道剛才自己會錯意了,想了幾秒鐘,立即又明白了。

  朱建成挺直身子,正義凌然地說道:「老爺子,你再罵我也要說。不是我說您,您也太霸道了。俗話說既然要馬兒跑,也要給馬兒吃草嘛,要不然馬兒也跑不遠啊。掃黑除惡是件利國利民的大事,也符合國家的大政方針,這是好事兒嘛,怎麼就被您說成一坨屎了」。

  朱老爺子呵斥道:「你懂個錘子,黑惡勢力違法亂紀不對,難道以暴制暴就對了嗎,稍有不慎,老頭子我就晚節不保」。

  黃九斤說道:「朱爺爺請放心,我們會把證據做實,筆錄、錄音、錄像,所有的檔案都會仔細歸檔,不會給人留下把柄」。

  朱建成說道:「如果真能做到這個程度那自然是最好,但是有個問題啊,你們畢竟不是官方,名不正言不順啊」。

  黃九斤看著朱老爺子,說道:「我為山民所求的免死金牌並不是為了拿著金牌為所欲為,而正是為了解決名不正言不順的問題,否則一旦觸碰到東北當地官方,就很難說得清楚,而且也是為了事後不給朱家添麻煩。如果沒有這塊免死金牌,就算事情辦成了,也很難善後,到時候如果牽連到朱家,就更說不清楚了」。

  朱老爺子笑了笑,「這麼說來,你們倒是在為朱家著想」?

  黃九斤說道:「這也算是雙贏」。

  朱建成突然拍了下大腿,對朱老爺子說道:「其實這事兒不難,老爺子,您之前把陸山民從看守所撈出來,不就是給了個什麼特殊部門、臥底緝毒警嗎,要不就將就這個身份背個書」。

  說著,也不等朱老爺子答應,趕緊又對黃九斤說道:「但是有一點,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動用這個身份,你能保證嗎」?

  黃九斤點了點頭,「沒問題」。

  朱老爺子揉了揉腦袋,抬起屁股準備開溜,「哎,年紀大了,剛才又沒睡好,我得去補個瞌睡」。

  「朱爺爺」?黃九斤立馬站起身來,「我還有個請求」。

  朱老爺子見溜不掉,又重新坐下,喃喃道:「不要得寸進尺啊」。

  黃九斤硬著頭皮說道:「朱爺爺,整個東北的掃黑除惡是個大項目,要做成這件事,所消耗的人力物力財力是個天文數字」。

  朱老爺子眼睛一瞪,「你想找我要錢」?「你瘋了吧,你就是把我這把老骨頭拆了也賣不了幾個錢」。

  朱老爺子耍起了無奈,一邊搖頭一邊說道:「沒錢,要命有一條,要錢莫得」。

  黃九斤伸出五根指頭,「五成,東北黑惡勢力掃除之後,我們要五成」。

  朱老爺子倒吸一口涼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黃九斤說道:「朱爺爺,這麼大的事,總不能一點經費也不給吧」。

  朱老爺子指了指黃九斤,說道:「你知道正常情況下,掃黑除惡的資產是去哪裡嗎」?

  黃九斤心裡砰砰狂跳,他這一生,經歷過無數的生死磨礪,面對任何人都沒有膽怯過,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朱老爺子,心裡卻缺乏底氣。

  「知道,上繳國家」。

  「你還知道要上繳國家啊?那你還敢提這種膽大包天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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