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民坐在椅子上,細細的回想這整件事情。
海東青說他和大黑頭傻才落到現在這樣的結果。
但是他並不這麼認為。
他們不是傻、不是不夠謹慎,只是高估了自己的狠辣,低估了吳崢的狠毒。
他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以己度人,本能的認為再惡毒的人性都有底線。
海東青和山貓在這一點上完全不一樣,他們信奉「人之初性本惡」,思維的出發點就把敵人想得毫無人性。
陸山民沒有去想這個爭論了幾千年也沒有定論的哲學問題。
他不認為海東青錯,也同樣不認為自己錯。
不過有一點海東青說得很對,這是他和大黑頭最致命的弱點。
吳崢和大黑頭多年的戰友,對大黑頭的了解不亞於自己,他準確的抓住了這個弱點,差一點要了大黑頭的命。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陸山民深深的體會到這句話的內涵。
他沒有再恨吳崢,也沒有責怪自己的大意。
如今的他,非常明白無意義的痛恨和懊惱絲毫解決不了問題。
他漸漸意識到為什麼那些大人物都是心狠手辣之輩。
因為人不狠,在那個位置上就站不穩。
陸山民眼中閃過一抹冷厲,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心中漸漸堅定了下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個沉著冷靜而堅毅的他再次回來。
起身走回病房,推開門,本應該睡得正香的小妮子此刻半坐在床上,雙手環胸,歪著腦袋看著他。
「大黑頭是不是出事了」?
「他能出什麼事,只是受了點小傷」。
小妮子眨了眨眼睛,「從小大到,你每次撒謊的時候都不敢看別人的眼睛」。
陸山民坐在床邊,笑了笑,「大黑頭是誰,男人中的男人,全世界的男人死了他也死不了」。
「真的只是小傷」?
陸山民點了點頭,「他現在正在周同那裡養傷,很快就能好起來」。
「那我們明天去看他」。
陸山民搖了搖頭,「出了點狀況,我們暫時不能見面」。
「是不是吳崢那個狗雜種」?小妮子眼裡透著凶光,像一頭炸毛的母獅子。
「你好好養傷,我們有的是機會找他秋後算帳」。
「我的傷已經好了,現在就去」。說著就要起床。
陸山民一把按住小妮子的肩膀,沉聲道:「聽話」。
小妮子一臉的不甘,「是不是海東青不讓你去」?
陸山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小妮子是直線思維,做事向來顧頭不顧尾,說什麼都沒什麼用。
「這件事情很複雜,海東青說的是對的」。
小妮子不服氣的嘟著嘴,「她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大黑頭跟她又不熟」。
陸山民正絞盡腦汁的思考怎麼安撫小妮子,手機里來了一條簡訊,是馬鞍山發來的,只有一句話,『儘量和黃九斤撇清關係』。
陸山民皺了皺眉,沒想到警察來得這麼快。
「小妮子」,陸山民異常嚴肅的說道,「從現在開始,緊閉嘴巴,一句話也別說」。
「為什麼」?
陸山民伸出手指放到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個字也不許說」。
走廊里傳來密集的腳步聲,聽上去又四五個人。
陸山民起身走到門口,一手抓住門把手,一邊轉頭對小妮子強調道:「記住了,否則我們會很麻煩」。
走出病房,迎面走來了五個穿著警察制服的男人。除了季鐵軍和馬鞍山之外,另外還有三個不認識的警察。
「我給你介紹一下」,季鐵軍指著一個魁梧的中年警察,「這位是市刑警大隊的徐凌徐隊長」。說著又指著另一位精廋的中年男子說道:「這位是大羅山景區的畢安畢局長」,
陸山民向兩人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徐凌上下打量了一番陸山民,他的眼睛很犀利,雖然沒有馬鞍山那雙鷹眼凌厲,但卻有另一種讓人不舒服的穿透感。
「別緊張,我們只是問你幾個問題」。
「徐隊長請問,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幫」。
「你和黃九斤什麼關係」?
「怎麼了,他出了什麼事嗎」?陸山民頗為詫異的反問道。
徐凌有些不悅,但還是說道:「他涉嫌一宗謀殺案,我們正在找他」。
陸山民哦了一聲,「我們是老鄉,同一個村的」。
「知道他在哪裡嗎」?
陸山民搖了搖頭,「不知道」。
「今天早上到現在,你人在哪裡」?
「在醫院」。
徐凌對一旁的另一個警察說道:「去把醫院的監控調出來」。
說著又問道:「你和他上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
「好幾個月之前」。陸山民說著問道:「他到底犯了什麼事,他人一向老實,在我們村里口碑很好,怎麼可能殺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沒有錯」,一旁的季鐵軍淡淡道:「吳公館裡的五個保鏢,以及吳家的吳德和吳崢都可以作證,現場有激烈打鬥痕跡,吳德和吳崢也被他打成重傷」。
陸山民看向季鐵軍,「只是一場打架,怎麼又變成了謀殺」?
「吳家的韓約死了,吳民生失蹤了」。馬鞍山接著說道。
陸山民眉頭微皺,眼神投向季鐵軍,「失蹤」?
「咳咳、、」畢安咳嗽了兩聲,「季局長,跑偏了」。說著看向陸山民,「陸山民,我們查了你的案底,你不是一般的商人,天京的好幾起事件都與你或多或少有關係,我勸你老老實實交代」。
陸山民回過頭,淡淡道:「既然畢局長查過我的信息,就應該知道我是東海十大傑出青年,曾經兩次幫助警察破獲特大毒品案件。你覺得我像壞人嗎」?
畢安和徐凌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有些驚訝,他們自然能查到陸山民說東海十大傑出青年,也查到他確實在東海幫助警察破獲過一樁毒品案,但是另外還有一樁,他們並不知道。在之前調閱陸山民資料的時候,有一份機密檔案他們無法調閱,往上打報告也沒有得到批准。當時兩人就覺得有些奇怪。
陸山民笑了笑,「看來我說了一些不該說的事情,還要我繼續說嗎」?
兩人的神色都有些變化,之前就猜想過陸山民是否是某個特殊單位的特殊人員,現在更加深了這種猜測,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否該繼續盤查下去。
「徐隊長、畢局長,我和陸山民打過一些交道,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
徐凌看了眼病房方向,「聽說你朋友受傷住院」?
「我的妹妹,在一場車禍中受了傷」。
「我能和她聊聊嗎」?徐凌盯著陸山民的眼睛。
「她已經睡了」。
徐凌並沒有打算放棄,直接朝病房門口走去。
陸山民橫移一步擋在了他的身前,「徐隊長,這樣不太合適吧」。
徐凌眉頭緊鎖,眼中帶著怒意,「你知道大羅山的案子有多大嗎」!
陸山民笑了笑,「那要看對於誰來說,對於你來說是個天大的案子,對於我來說,哪怕比天大,也大不過我妹妹」。
畢安咳嗽了一聲,「陸先生,不要緊張,只打擾幾分鐘,不會影響到你妹妹休息」。
「我說了,她已經休息了」。
徐凌上前一步,與陸山民面貼面,「要不是看在季局長的面子上,我早就銬你去公安局,不要給臉不要臉」。
陸山民冷冷一笑,「好大的官威,你既然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就應該知道這套恐嚇小老百姓的把戲對我沒用」。
一旁的馬鞍山眼觀鼻鼻觀心,他曾經也這樣強硬的面對過陸山民,多說無益,只有碰過硬的人才知道這傢伙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
「信不信我現在就銬你回去」!
陸山民微微一笑,「你試試,試試我有沒有能力告到你一輩子做不成警察」。
季鐵軍點燃一根煙,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對於現在的場景,在來之前,他就有充分的預估。
見徐凌伸手摸向手銬,畢安咳嗽一聲,隱蔽的抓住了徐凌的手。眼睛卻看向季鐵軍
「季局長,你看」?
季鐵軍深吸一口煙,嘆了口氣,「哎,你們想讓我說什麼,這是你們轄區的事情。我看,要不明天再說」。
徐凌冷冷盯著陸山民,「別以為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
陸山民淡淡道,「我可以給你律師的電話,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道」。
徐凌放開手裡的手銬,冷冷道,:「我不管你什麼身份,也不管你有多大的能量,凡是違法亂紀,我絕對不會放過」。
陸山民淡淡一笑,看向馬鞍山,:「這話聽起來很熟悉啊」。
季鐵軍扔掉手裡的菸頭,看了看手裡的手錶,淡淡道,:「時間不早了,要不明天再說如何?」
徐凌有些發火,:「你以為你跟牛逼?」
馬鞍山凝神一撇,「徐隊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徐凌滿涵怒意,「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你們看著辦。」
畢安將徐凌拉到身後,「季局長既然發話了,就明天吧」。
陸山民冷冷盯著徐凌,「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