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 艱難的選擇

  納蘭振邦喝了口茶,淡淡道:「我也想和你說說體己話,事到如今,很多事情你都猜到了,不過我還是想完完整整給你講一遍」。

  納蘭子建含笑道:「就像我小時候,您給我講故事一樣」?

  納蘭振邦點了點頭,「對,就和以前一樣」。

  納蘭子建雙手捧著茶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納蘭振邦深吸一口氣,臉色變得深沉,漸漸回到了回憶之中。

  「那一晚陳素突然發作,羊水破裂,比預產期提起了半個月,陸晨龍帶著她急急忙忙趕往醫院」。

  「雖然他和我們家存在競爭關係,但私下裡,我和他們夫妻倆感情都很好,出發之前,他給我打了個電話」。納蘭振邦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解釋他為什麼知道那一晚的事情。

  「那一夜電閃雷鳴、狂風驟雨,天地漆黑、一片肅殺,路上沒有一個人影,只有昏暗的路燈在瓢潑大雨中閃爍」。

  「桑塔拉風馳電掣,在馬路上濺起雨水飛濺,陳素疼得大汗淋漓,緊緊抓住陸晨龍的手。陸晨龍一臉焦急,不住的催促黃冕加快速度」。

  「還有四五公里就到醫院,迎面來了兩輛並行而來的黑色轎車,來車速度極快,不在他們的速度之下」。

  「陸晨龍大喊一聲停車,汽車劃出去十幾米停下」。

  「大雨之中,他雄壯的身軀帶著鋪天蓋地的殺氣沖向來車」。

  「兩輛汽車像是撞到銅牆鐵壁般樹立而起,拋向空中。陸晨龍被撞出去十幾米半跪在地,幾乎沒有間隙再次往前猛衝。半空中的兩輛車車門打開,三個人從空中落下,兩個易髓境後期巔峰,一個搬山境後期巔峰」。

  納蘭子建皺了皺眉,「你說的黃冕,是黃金剛的兒子,黃九斤的爸爸」。

  納蘭振邦繼續說道:「兩個搬山境後期巔峰組合,走在天京城裡,有誰敢輕易動手,對方一開始的目標就陳素母子」。

  納蘭子建淡淡道,:「殺不了陸晨龍,殺掉他的妻兒,足以逼得他方寸大亂,這個計劃不錯」。

  「陸晨龍以一敵二不落下風,黃冕也能擋住另外一個人,但車裡的陳素等不了」。

  「後來呢」?納蘭子建問道。

  「我先一步到了醫院,在沒有看到人之後就知道和可能出了事情,當我帶人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說著露出悲痛之色,「陳素胸口重了一拳」。

  納蘭子建淡淡道:「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這一拳很可能會要了命」。

  「當醫生問保大還是保小的時候,我永遠無法忘記陸晨龍那時的表情,那是我自打認識他開始就從沒見過的表情,這個豪邁爽朗、堅決果敢的男人臉上布滿了糾結痛苦」。

  納蘭子建笑了笑,「我也很好奇他會怎麼選擇」。

  「他選擇了保大,但是陳素不同意,以死相逼非要生下那個孩子」。

  納蘭子建含笑道:「大伯當時一定很痛苦,心愛的女人寧願死也要給別的男人生下孩子」。

  「本就是難產,又受了嚴重的內傷,她的堅持讓她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大出血,五臟六腑傷口崩裂,那該有多痛,所謂的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納蘭振邦眼眶微紅。

  「醫生說在醫院裡勉強還能續兩個月的命,但是她不想死在病床上,想用生命最後的時光陪陪孩子」。

  「孩子滿月前兩天,陸晨龍告訴我他們一家三口要出門旅遊,我再三的勸阻也沒用,他說他不想給她留下遺憾,還說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替他保護好他們的兒子」。

  納蘭子建捧著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這話聽上去怎麼有點像交代後事」?說著問道:「之前是黃冕跟在他們夫妻身邊,為什麼最後那次出遊跟著的會是高昌」?

  「黃冕在上次一戰中受了重傷,誰能猜到高昌已經被老爺子收買」。

  「別人猜不到很正常,陸晨龍這樣的梟雄之前就一點沒看出端倪」?納蘭子建眉頭微微皺了皺。

  納蘭振邦抬眼看著納蘭子建,「你懷疑陸晨龍是在尋死」,說著覺得很好笑的笑了笑,「別忘了車上還有剛滿月的孩子」。

  納蘭子建搓了搓茶杯,「只是覺得有些不合理」。

  納蘭振邦苦笑一下,「你有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畢竟你不知道他們倆夫妻的感情有多好,自從陳素受了重傷,陸晨龍整天失魂落魄,心思都在陳素身上,哪怕平時再精明也變成了瞎子和聾子」。

  納蘭子建喝了口茶,輕輕的敲打著茶蓋,良久之後問道:「有納蘭家的人參與嗎」?

  「據我所知,第一次沒有,第二次龐志遠親自去了,也正是因為我察覺到了他的異動,才提前通知了風浪前去營救」。

  「前段時間我拜訪過田老爺子,他說他也收到了求救信」。

  納蘭振邦半眯著眼睛,驚訝的看著納蘭子建,「此話當真」!

  「大伯,難道不是您嗎」?

  納蘭振邦搖了搖頭,「田家雖然跟陸晨龍有些交情,但我知道他們必然不會出手相救,又怎麼可能給他們送信」。

  納蘭子建哦了一聲,緩緩閉上雙眼,喃喃道:「還真是奇怪」。

  納蘭振邦思索了片刻,「陸晨龍在天京也交了些朋友,或許也有其他人發現了端倪,但又沒有能力搭救,誤以為他和田家關係好,但又不想惹禍上身,才給田家送了封匿名信」。

  納蘭子建笑了笑,放下茶杯,給納蘭振邦天上茶水,「大伯真是良苦用心,為了給朋友報仇,為了給心愛的女人報仇,不顧家族利益鋌而走險布局查影子」。

  納蘭振邦苦笑道:「你說得沒錯,雖然我從你小時候就給你灌輸為了家族長遠要擺脫束縛爭取自由,其實我只是一己自私,想報仇而已」。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大伯,你還真是個痴人。真想不到爺爺最看中的家族繼承人會為了一個女人糊塗到這個地步,想必爺爺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納蘭振邦苦笑一聲,「一邊是我最在乎的人,一邊是我的父親,是家族的利益。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

  「所以大伯您就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仇一定是要報的,你見我聰明絕頂,就潛移默化給我xǐ nǎo,讓我替你去找影子報仇,另一邊,你知道陸山民長大後早晚會找納蘭家麻煩,悄悄把我妹妹偷走送到陸山民身邊,想通過這種方式化解陸山民和納蘭家的仇恨」。

  納蘭振邦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我對不起振海,也對不起你」。

  「道一知道嗎」?

  納蘭振邦搖了搖頭,「應該不知道,我當時只是把小妮子扔在了路邊,他不會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你怎麼知道道一一定會帶她走」?

  納蘭振邦歉意的說道:「小妮子剛出生的時候龐志遠就摸過她的筋骨,天生的內家奇才,道一是不會放過的」。

  納蘭子建壓根兒沒有將納蘭振邦的歉意放在心上,只是低頭不語默默沉思。

  「子建,能放一把就放一把吧,畢竟是我們家先對不起人家,何況,你也不想你和小妮子兄妹相殘吧」。納蘭振邦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

  納蘭子建呵呵一笑,「大伯,您這是求我,還是在威脅我」?

  「算是我求你」?

  納蘭子建抿嘴一笑,挽著納蘭振邦的手,「大伯,您這可是折煞我了,從小到大,整個家裡,除了爺爺,就數和那您聊得來,我怎麼承受得起」。

  「子建,大伯了解你」。

  納蘭子建微微搖了搖頭,「您未必了解我」。

  說著嘆了口氣,「難怪二哥聰聰明明一個人會被逼成一個神經病,他有一個比我還令人心寒的爹」。

  「哎,大伯,陸山民的事情您就別管了,我勸您還是多關心關心二哥才是真的」。

  納蘭振邦被納蘭子建說道雙頰通紅,他確實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這對子冉來說未必是件壞事,脫離勾心鬥角的鬥爭,或許才是他的福分」。

  納蘭子建笑了笑,「大伯,您有沒有想過,現在不是我放不放過陸山民的問題,是陸山民放不放得下仇恨的問題,要打消他心中的仇恨,你以為一個小妮子就夠了嗎。不,以我對他的了解,不夠。納蘭家不丟下幾條命,他是不會罷休的。」

  說著嘆了口氣,「你讓我放過陸山民可以,但拿誰的命去化解他心中的仇恨」?

  納蘭振邦感覺後背一陣發涼,「他若離開那個位置,只是個普通的家族子弟,我相信陸山民不會做得那麼絕」。

  納蘭子建搖了搖頭,「晚了,二哥的手已經沾上血了」。

  「什麼」!納蘭振邦手裡的杯子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納蘭子建又是嘆了口氣,「大伯,您這一生都在做艱難的選擇,現在又把這種艱難的選擇交給我,您要我怎麼辦呢」。

  「怎麼可能,他沒有這個能力」。

  納蘭子建苦笑一聲,「他沒有,自然有人有,有的人啊,覺得這是一條最穩妥的路,這一步棋還真是把我逼上了左右為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