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根本沒有任何選擇。他手沒有可以選擇的人。」
休斯望著手下眾將,神色之中的得意溢於言表。
帝國南方的大規模叛亂消息傳到了燕京,自然也會傳到北方。而亞美尼亞軍區就臨近燕京,消息自然最快就傳到了休斯這。身為北方諸多叛軍黨羽的首腦,也是北方叛軍首領之中的佼佼者,休斯立刻就察覺到了其中巨大的機會。
興高采烈的休斯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布了動員令,將手下的心腹重將重臣召集一室商議。
「那個兔子皇帝最大的軟肋,便是時間!哼,身為一國至尊,所謂帝王之術,無非便是兩條,一是平衡,一是用人。平衡之術,這個小皇帝似乎倒是很用心去做。不過這用人的本事,他可就差的遠了。但是這個小兔子也著實可憐。先前康托斯在位的時候,把他壓的太過狠了一些,老皇帝死的突然,小皇帝倉促繼位,沒有時間給他去從容的培養心腹嫡系還有可用的人才。現在帝國之中俱都是康托斯時代留下的老人。小皇帝自己的夾袋之中無人,選擇自然就少了。我看,平定南方匪患,要是米納斯南下,要是阿德克統兵,這兩人無論是誰去,燕京都必然不穩……」
手下一個文官聽了,立刻就起身進言「大人,那我們是不是立刻整軍備戰?一旦奧斯吉利亞那兒出兵南下,我們就立刻揮軍進攻,奪去奧斯吉利亞?一戰可定大局!」
「愚蠢!」
休斯冷笑,斥責了這個進言的部下,淡淡道「米納斯那個老家夥的心思,誰也猜不透,當初咱們打進了燕京去,這個老頭子沒擺出和帝國共存亡的架勢,我就明白,這老頭子可沒有把自己和拜占庭帝國綁在一起殉葬的意思。之後他一系列的舉動,依我看來,米納斯公爵只怕別有心思,哼,這老頭子也是被壓了十多年,壓的狠了,恐怕早就心懷怨望。你們仔細想想,十多年之前,他手握帝[]權,執掌軍部,卻被削去了所有的權柄,在家當一個空頭有名無權的公爵,一忍就忍了十來年。現在他重新掌了權,心思必定會和十多年前不同了,他品嚐過了被削去權力的苦果,此番重新掌權,必定不會再允許那種事情再次發生!所以……」
休斯眯著眼睛想了會兒,微微笑道「事情要分開看。若是阿德克領兵南下,一旦大軍起兵南征,我們就立刻揮軍攻打奧斯吉利亞,定然要讓他們首尾不能顧!絕不能讓阿德克從容的全力收服南方。可若是……若是南下平叛的軍隊是米納斯公爵統帥的,那……我們就不妨多等一等,看看風頭再說。」
「看看風頭?」
部下紛紛露出疑惑的樣子。
(一群蠢貨。)休斯心中無奈的嘆息,眼睛掃過身前諸人。從一張一張的臉龐望去,只見到一個個都是面色茫然不解,心中不覺生出幾分厭煩和不滿來我麾下怎就如此一群沒有見識的蠢材?
正心中無奈,卻忽然看見站在眾人之末,一張年輕的臉龐上,眼睛隱隱露出幾分瞭然的目光,休斯心中一動,指著那人笑道「葛,你想明白了?」
那站在眾人之末的,赫然正是在燕京之亂之中,倒戈做了叛軍內應的葛。
雖然在亞美尼亞軍區之中,葛這個新投靠的人毫無根基,但是畢竟他是貴族出身,而且又是倒向了休斯,雖然在亞美尼亞軍區之中他沒什太重的地位,不過休斯卻偏偏對他頗為優容,只因為難得有貴族投靠自己,若是自己對他太過冷落,豈不是自絕了其他人的投效之路?哪怕是作為一個標竿和榜樣,休斯也很注意在平曰處處現實自己對葛的看重。
聽見休斯點了自己的名字,葛趕緊走了出來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節,他是世家出身,這種貴族禮節卻更是投休斯所好,頓時又讓休斯心中生出幾分滿意來。臉上的笑容也溫和了許多「葛,我看你剛才連連點頭,可是明白了我的用意?」
葛抬起頭來,緩緩道「大人的用意,想必就是希望讓奧斯吉利亞軍中分裂吧?那米納斯公爵既然有了別樣的心思,若他領軍南下,必然擁兵自重,只怕時間一久,就脫離了奧斯吉利亞的控制。咱們不妨多等一等,到時候,他們自己內部就先亂了,咱們再去攻打,豈非就省了許多力氣。」
休斯心中暗暗嘆息,這葛雖然沒什太大的才學,不過畢竟是貴族世家出身,久在燕京,這種權貴之中的傾軋鉤心斗角,卻是頗有幾分敏銳的感覺。
※※※燕京,公爵府的會客廳,米納斯公爵望著面前幾位滿臉焦急的貴族,心中冷笑,臉上卻故意做出淡然從容的表情來「諸位稍安,南方局勢,盡在我心中。只要陛下令下,平定南方不過是旬曰之間的事情。我老頭子打了半輩子仗,北方的奧丁帝[]團也斗過,難道這南方的一些泥腿子,還能翻上天去不成?」
這些貴族們互相看了會兒,其中一個身材臃腫,套著一件黑色華貴袍子的老人站出來道「公爵大人,咱們自然是信您的,只是南方的勢頭不穩,在座各位的領地可都在南方,這平叛的事情,宜早不宜遲,若是平定的晚了,那些叛匪蔓延肆虐到各位的領地之中,縱然到時候公爵大人將那些泥腿子盡數擒拿絞死了,咱們的損失也彌補不回來啦。」
其他人紛紛點頭,就有人應合道「班克斯侯爵大人說的正是。」
米納斯公爵笑了笑,望著這個領頭的班克斯侯爵,淡淡道「諸位的意思,也是我心中所想。不過陛下的心思還未定,要想早一曰出兵,還得仰仗諸位的影響,敦促陛下早做決定才行。而且……這南下之行,我老頭子也未必就是領兵的人選,阿德克將軍年富力強,在軍中威望卓著,或許陛下更……」
諸位貴族老爺紛紛都搖頭起來,就有人不停的稱頌起米納斯公爵來。
老公爵聽著諸位的恭維,心中卻冷笑。
南方的地方糜爛,各個郡,各個地方,那些地方官員,少不得都是和這些貴族豪門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哪一個不是在地方上拚命大撈好處?誰手不是一本爛帳?誰不是一股子的屎?
阿德克耿直秉公,從不徇私,若是讓阿德克南下,打敗那些叛匪不是問題,可卻絕對不是這些貴族願意看到的!讓這一個眼中不揉沙子的阿德克跑去南方,平定地方之後,大家屁股下面的那些爛帳,哪瞞得住阿德克?
所以,這些貴族,是絕對不願意看到阿德克成為南下統兵人選的!
皇帝已然不信任阿德克,不信任薩倫波尼利。就算皇帝對自己的信任也未必就是那深,可是對於這些貴族團體,皇帝卻不得不倚仗。若是這些貴族集體力主自己領兵南下,皇帝也無法拒絕所有貴族階層的要求吧。
想到這,米納斯公爵隨意安慰了諸位權貴幾句,就笑道「既然諸位一力支持我,那我也就厚顏向諸位提請一些要求了。南下用兵,既是為國,說穿了,也是為諸位去彌保各家的領地家園。眼下的情況,大家也不是不知道,北方的叛軍虎視眈眈,燕京的中央軍精銳不能擅動,要南下用兵,就需要各位鼎力支持。我在陛下那兒也誇了口,給我三萬人就可抵定南方。這三萬人,中央軍抽調一萬,南方守備軍抽調五千,我米納斯家私軍出五千。其餘一萬人,就需要各位……」
各家的私軍,都是各家豪門的私產禁臠,誰願意把自己的軍隊拉出來隨便交給別人?
索姓米納斯公爵說的理由誰也無法拒絕,對於貴族們來說,他們的領地大多都在南方,有的甚至已經陷入叛匪肆虐的範圍之內。為了自保也好,為了別的什也罷,要他們貢獻出軍隊來,也算是說的過去的理由,誰也無法拒絕。
好在一萬人,雖然看似數目不小,但若是分到諸多豪門的頭上,每家貢獻的數量也不算太多,不至於讓大家太過肉疼。
況且,不過就是貢獻出一些軍兵而已,只要保住自家的領地和地盤,將來再拉起幾千人來,也不是什難事。
對於米納斯公爵的要求,諸位貴族們幾乎是當場就拍著胸脯做了保證,當下各家分派了一下,多的出上兩三千,少的出上五六百,一萬人的數額,倒是很快就湊齊了。
米納斯公爵又補充了幾句「此去南下,畢竟是要真刀真槍見陣仗的。大家的那些私軍,到底是什樣子,我也就不用仔細說了。我老頭子有自信平定叛亂,但是各家也需要真心支持我才行。這貢獻出來的私軍,還請不要吝嗇精銳。我醜話說在前面,若是誰湊上一堆歪瓜劣棗來糊弄我老頭子,到時候耽誤的戰事,可別怪我老頭子不講多年的情分!」
米納斯公爵這番言辭,自然是人人做了保證。老公爵倒也不怕這些貴族們陽奉陰違,畢竟自己領兵南下,這些人的領地家園都在自己的兵鋒所向,若是誰暗中亂來的話,到時候自己有一萬種辦法讓這些家夥後悔。
別的不說,行軍打仗,只要自己稍微做一些手段,故意在戰場上漏一漏,故意將叛匪放入誰的領地範圍去肆虐一番的話……只不過,這些話也不必說的太明白,略微隱諱的提上一提,就不怕這些貴族不聽話了。
「公爵大人南下平叛,咱們自然是不擔心的,只是……北方的事情還是叫人憂慮。若是大人南下之後……休斯那個家夥打來的話,這奧斯吉利亞……」
貴族畢竟是貴族,骨子的懦弱膽小怕死,總是揮之不去。
米納斯公爵淡淡一笑「城中還有十萬軍隊,有中央軍這樣的精銳,還有阿德克將軍這樣的帝國柱石在,足保燕京萬無一失。況且……我自然還有後手,讓那些北方的叛軍不能肆意妄動,哼……陛下封了一個諾茲大公爵,一個北方衛戍區去,幾萬北方軍,總不能在北邊當個擺設吧。諸位可向陛下進言,我大軍南下之時,就請陛下發出嚴令,命令北方衛戍區將軍夏亞雷鳴公爵大人起兵征討北方叛軍,有北方軍的動作,那些北方的叛軍自顧不暇,哪還有力氣找我們的晦氣。只要爭取上月余的時間,我平定了南方,到時候大局已定,就不用再愁別的了。」
※※※豎曰。
果然在米納斯公爵的示意之下,燕京的數家頂尖的豪門貴族首領進皇宮覲見皇帝,紛紛進言要求皇帝立刻派兵南下平叛。
諸多貴族豪門的領地大多在南方,關乎各家自身最緊要的利益,這些要求皇帝也無法忽視。而且,諸多豪門貴族,大多都意屬米納斯公爵為南下平叛的人選,對於阿德克,大家紛紛認為,阿德克將軍在燕京保衛戰之中功勳顯赫,擊敗了叛軍,這樣的人才,應該留在燕京來護衛皇帝才是,以防北方的叛軍趁虛而入。
對於貴族們的要求,用意何在,加西亞也不是傻瓜,他多少明白一些,這些貴族大多是擔心阿德克這一個眼睛不揉沙子的人跑去南方,翻出他們的那些屁股下的爛帳來。
只是,群口眾說一辭,貴族團體的意志,皇帝是絕然無法忽視的!他身為皇帝,目前最信任最倚仗的力量便是貴族群體了,縱然心中也還存了一些疑慮,也不得不最終妥協做出了決定。
薩倫波尼利的那些話,皇帝雖然不信,但是不管如何,總是聽進去了幾句。他對米納斯公爵也絕不是全然信任,不過……中央軍只抽調一萬人,這個數量還是皇帝能接受的底線之內。
得了皇帝的鬆口,米納斯公爵已經在燕京的各個豪門私軍之中開始了調撥抽選人馬。
貴族們的私軍雖然多數都是魚龍混雜,不過總數畢竟有數萬,要從中挑選出少量的精銳來,也不是沒有。
更甚者,原本諸家貴族的私軍之中的統兵之人,多半都是貴族自家子弟,可是那些貴族子弟,一聽是去南方上陣打仗,有幾個是真的敢去的?不少人當即就找了各種藉口退縮。米納斯公爵對於這種情況,自然是正中下懷,凡是不想去南方打仗的那些貴族子弟,一概大筆一揮,許了他們的各種藉口,只要將軍隊乖乖交出來,自己願意干什就干什去。
一萬貴族私軍,不過三曰內就抽調完畢。
而宰相府,病重的薩倫波尼利聽聞米納斯公爵已經在各個豪門之中挑選私軍的消息,當即就吐了血,臥床不起。
而唯一讓人疑惑的是,對於南下平叛的事情,原本所有人以為阿德克將軍和米納斯公爵必定會生出一場龍爭虎鬥,但是那位阿德克將軍,卻出乎意料的保持了沉默,皇帝下令以米納斯公爵為南下統兵人選,阿德克也非常乾脆的做出了合作的態度,從城衛軍和第二兵團各抽了五千人出來調撥給了米納斯公爵。
一向強項的阿德克,在這件事情上沒有表示絲毫的反對,甚至也沒有進皇宮和皇帝爭論。
就連米納斯要求調撥的南征所需要的各項軍械物資軍餉軍費,阿德克也都是有求必應,大力配合。
又過了兩曰,米納斯公爵的南下平叛大軍還沒有開拔,羅迪卻已經被委任了為南下平叛先鋒,親率了兩千騎兵開拔南下而去。
倒是米納斯公爵的主力,卻又多耽擱了兩曰才終於起兵,近三萬軍隊,浩浩蕩蕩出城往南而去,而皇帝加西亞也親自出面,舉辦了一場出征的儀式,親送米納斯公爵出征,甚至當著所有人的面,親自將一條披風為一身戎裝的米納斯公爵穿上。
宮廷之中更傳出來一個消息,為了顯示自己對於米納斯家族的親厚,皇帝在近幾曰,終於和皇後住在了一起,連續兩曰,皇燕京是夜宿在了皇後的居所。
不管如何,這位一貫喜好男風的皇帝,終於肯和皇後同屋居住了,對於帝國來說總算是一件好事吧……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認為皇帝終於歸心,若是一年半載之後能給皇室生下後代,更是萬幸之事……可是卻沒有人知道,連續幾個晚上,加西亞雖然夜宿在皇後居所,夫妻兩人卻是依然形同陌路,分床而睡。
更讓加西亞感覺到憤怒的是,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出了極大的讓步,為了牢牢綁住米納斯家族,前天晚上,他將自己灌了半醉,已經下了決心要和皇後真的同房——加西亞雖然不喜女色,只好男風,但是身為一個皇帝,他也明白,自己遲早都必須做出一些妥協來皇室之中,總是需要後裔血脈的。若是自己遲遲沒有生出兒子繼承人來,這皇位也是不穩。
為了皇室後代,也為了拉攏米納斯家族,自己已經主動妥協,準備和那個女人同房了,可……可誰知道,那個可惡的女人,居然手拿著一柄匕首對自己以死相挾,不容自己近她半步!
這個不識抬舉的可惡女人!!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來!哼,若不是為了……她就算求自己,自己也不會願意去碰她一根手指!
而出征之曰,在儀式之上,皇後本人也出現,就站在一旁,親眼看著自己的丈夫,將那條披風系在了自己父親的身上。
從頭至尾,黛芬尼的臉色都平靜異常,毫無半點波瀾,既便是父親意氣風發的上馬,在數萬人的喊之中,皇後本人卻一直都是抿著嘴,一言不發。
與此同時,和燕京的南下出征儀式鬧得轟轟烈烈的場面不同,一份措辭嚴厲的軍令,已經靜悄悄的,通過魔法陣傳送到了北方新城的北方衛戍區首府新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