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密密麻麻的一片投石器在傍晚的時候被架設在了陣前,太陽已經漸漸落下。
斯潘將軍站在城牆上,用單筒的望遠鏡看了一眼之後,面色凝重。
遠遠看去,那投石器至少有百架開外。那個休斯雖然是一個貴族文化的狂熱者,但是卻並不算軍事白痴。
投石器的排列縱列都很是嚴謹。
傍晚的時候,當太陽的最後一縷餘輝消失在地平線上的時候,攻城開始了!
一百多架投石器的第一波攻擊之中,天空之中呼嘯而來的密集的石彈當頭如雨落!
亞美尼亞叛軍開始集中攻擊的目標是凱旋門主城樓,密集的石彈當頭落下的時候,守軍的軍官奮力呼吼著指揮士兵躲閃,城牆上頓時一片混亂,巨大的石彈落下擊中牆剁頓時石屑紛飛!更有的石彈砸在城牆上,如擂鼓一般的轟轟聲!
城牆上的士兵在軍官的喝罵之中紛紛四處尋找掩體躲閃,但依然有人傷亡。有的被石彈砸中,當場就身成肉泥,粉身碎骨!有的則是被砸坍塌的城樓樓角的亂石砸傷,更有的呼號著從城牆上墜落下去。
片刻的投石器的齊射,在城牆上留下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痕跡。
可畢竟奧斯吉利亞的主城牆經過了數代人的心血,雄威而堅固,雖然一些邊角的城角被砸壞,但是城牆主體幾乎沒有受到多少損傷。
亞美尼亞叛軍的投石器呼嘯了足足有一頓飯的功夫之後方才挺歇,城牆上的守軍這才試探著貓腰站起來,眼看對方的攻擊停歇下來,軍官立刻紛紛呼喝,催促士兵回到自己的崗位。
「矯正角度!!」
斯潘將軍的額頭流血,剛才在轟擊之中被一片亂石砸破了眉骨,此刻一隻眼睛被鮮血覆蓋,他原本平曰了寬厚的臉龐上此刻滿是猙獰殺氣,舉起長劍大吼「還擊!!」
奧斯吉利亞號稱大陸第一雄城,城牆上的防禦器械自然儲備充足。
城牆之後的地面早有投石器的陣列已經架設完畢,此刻城牆上的那些塔樓上,也有小型的投石器已經做好了準備。
斯潘一聲令下,守軍的還擊立刻熱烈的展開了。
天空中呼嘯的石彈紛紛朝著亞美尼亞叛軍的陣列而去!斯潘做出了一個準確的判斷,他並沒有追求殺上敵軍的士兵,大部分的投石器的攻擊目標是對方的投石器陣!
一時間漫天石彈墜落,將亞美尼亞投石器陣列砸得人仰馬翻,不少投石器被石彈砸下,頓時就迸裂瓦解,還有士兵呼號慘叫著散開。
亞美尼亞叛軍立刻也開始了還擊,雙方的投石器互轟,天空之總石彈來回呼嘯墜落,不時的聽見士兵慘呼嚎叫,血肉橫飛。
這一次互轟又持續了大約頓飯的功夫,負責發射投石器的士兵要傷亡,活著的也累得幾乎快抬不動手臂了。
可城中的投石器雖然不少,但是彈藥卻未必充分,原本儲存的石彈並不多。雖然斯潘早在兩天前就下令將城牆附近的房屋全部拆毀,補充石料,可畢竟這些石彈未經過打磨,投射過去,如果砸中了還好,如果沒砸中目標,就浪費掉了。
不像亞美尼亞叛軍的石彈都是打磨成了圓形,縱然打空,落在地上還可以滾壓造成傷亡。
後半夜的時候,亞美尼亞人開始換上了火彈。
那些裹上了油罐的石彈落在城上,油罐裂開,頓時火焰蔓延!這種油火一旦散開,水澆不滅,只有用沙石覆蓋才能滅火。
一時間就看見城牆上處處火光,還有一些石彈落在城牆後,也頓時引發大火。雖然斯潘早已經將城牆附近的民房都徵用,人都移走了,但是畢竟城中不少建築都是木石結構,一旦大火蔓延開來,木料焚燒,要滅起來也不容易。
幸好城中守軍雖然有限,但是人口眾多,斯潘徵集了不少民夫來搬運沙土水桶,忙活了半夜,終於將對方的這一輪火彈攻擊挺了過去。
「堅持住!!」斯潘站在城樓上高呼,絲毫不顧頭頂呼嘯而過的石彈,舉劍咆哮「對方的火油有限!他們的攻擊持續不了多久的!!」
喊叫了一夜的斯潘嗓音已經嘶啞,但是他站在城樓,主將親臨陣前,士兵受到鼓舞,士氣依然高漲。
「羅德亞騎兵就要趕來了!第六第九兵團也在路上!阿德克將軍的十萬大軍不曰即到!守護燕京!升官發財!!」
天快亮的時候,投石器的互轟終於告一段落,亞美尼亞叛軍開始了試探姓的攻城。
因為奧斯吉利亞擁有天險大河,這條大河最狹窄的地方也有數十米寬,而且是引的海水,根本別想填平,唯一的進軍路線就是河面上的幾座橋樑。
叛軍的第一波攻擊,一個旗團的步兵舉著盾牌試圖過橋逼近城門,很快就被城防上的弓箭和弩炮射了回來,死傷數百。隨即當天下午,在附近徵集了大批民船的叛軍開始了真正的攻擊。
數百條徵集來的小船從入海口開進了護城大河,分出一般的船來搭載叛軍,而另外一半則試圖架設浮橋。
城牆上弓弩齊發,但是亞美尼亞叛軍舉著特種特製的巨大鐵盾,這是亞美尼亞精良的防具,一面鐵盾足足有三四米長,高高舉起,下面能藏五六個人,迎著漫天的箭雨和弩炮的攻擊,橋樑上和河面上,叛軍密密麻麻的試圖往上衝擊。
最後斯潘重新一看情況不對,下令集中所有的投石器轟擊橋樑和船隻,又集中的手幾乎所有的火油儲備,以投石器來投入大河之中,然後點了一把火!
數千桶的火油投進水,頓時漂浮在水面上不沉,連綿成一片,一把火點燃之後,整條河面頓時變成了一片火海,叛軍被燒得哭爹喊娘,最後不得不再次敗退回去,損傷了上千的士兵,還丟掉了大半徵集來的船隻。
第二天的激戰,以守軍勝利而結束。河面的大火足足燃燒了一夜!
第三天,休斯下令,叛軍祭出了箭樓,這些特製的箭樓高大十多米,其中幾個最高的甚至達到了二十多米,都是用木料搭建而成,為了防火,表層還覆蓋了牛皮,上面塗抹了潮濕的泥漿來。
每一個箭樓下都有基座和滾輪,數十個健壯的士兵舉著盾牌將箭樓推著朝著城牆移動。
休斯顯然下了血本,一口氣推出了數十座高大的箭樓來,每個箭樓或多或者少,能藏兵數十到數百。數十座箭樓被推到了護城的大河河畔,和對面的城牆並列,站在箭樓的叛軍弓箭手就可以直接平射城牆上的守軍!
斯潘雖然試圖用投石器來轟擊對方的箭樓,但是投石器畢竟命中率不高,效果並不太好。而且叛軍的投石器再次進行了覆蓋的攻擊。
數十個豎在河畔的高大箭樓,隔著數十米的河面,叛軍和守軍開始了對射。但是一旦沒有了城牆的落差的優勢,在水平的高度對射,守軍則大大吃虧了。
亞美尼亞一向以兵甲銳利而聞名,弓箭手的弩箭器械精良,身上的防具也都是更強於守軍,對射之中,仔細算下來,倒是守軍的損傷更大一些。
就在傍晚太陽落山之前,叛軍趁著箭樓上弓箭手的掩護,分出了兩個方陣來舉著盾牌試圖穿過橋樑直接攻擊城門。一場激戰,守軍雖然擊退了叛軍,但是自己也死傷慘重。
當天晚上,守軍趁著黑夜,用繩索吊籃悄悄放下了五百精銳甲士,這五百人借著黑夜掩護過河,偷襲對方在河岸邊的箭樓,人人都帶了引火的東西。
一場激戰終於將對方的箭樓敲掉了大半,眼看對岸喊殺震天,一座一座箭樓在大火之中轟然倒塌。城牆上的斯潘卻是眼中含淚!
出城的那五百人都是精銳勇士,每個人出去之前都很清楚,這次偷襲是必死無回的!因為出城的時候可以借著黑夜掩護用吊索將人放出去,但是一旦攻擊展開,無論能不能得手,這些人都絕對沒機會再回來了!
這五百精銳之中,就有斯潘的親衛隊在內。
三天時間下來,斯潘就瘦了一圈,滿目赤紅。不過他心中卻篤定。
這城,叛軍眼下是攻不下來的!
奧斯吉利亞是當世第一雄城,城牆的防禦工事完備,弩炮齊全。眼下城外的亞美尼亞叛軍雖然氣勢正盛,但是……要想攻克這座雄城,還不是亞美尼亞叛軍能做到的!
唯一擔心的就是……敵人的增兵。
三天的時間下來,斯潘也心中斷定了一點,叛軍的首領休斯,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
這幾天看似打得激烈,其實雙方都沒有到博命的階段,休斯只是在最後一天的攻擊之中投了一些血本,但是一看事情不順,就把攻城的軍隊撤了下去,避免無謂傷亡。
這倒並不是休斯膽怯,而因為休斯也是一個明白人。
要想攻克這大陸第一雄城,靠著他手下那五六萬人,是遠遠不夠的!
※※※「薩爾瓦多那個混蛋到底搞什鬼!」
在軍營之中,休斯惱火的將一個杯子扔在地上,怒道「他說六路軍區總督援軍三天即到!眼看這時間就過了,這個混蛋……難道把老子一個人吊在這嗎!」
帳篷的眾多麾下將領都不作聲,休斯發了一通火之後,眼看眾人無言,他眼神一變,立刻換了一個語氣,忽然一拍額頭「哈哈哈哈!好好好,我又妄怒了!」
他眼神掃過眾人,緩緩道「明天不必攻城了,既然這雄城不是我們一家能攻下的,那我們也不必當這齣頭鳥了。等著大家夥兒到齊了,再一起動手吧。」
說著,休斯正色肅立,對著帳篷的眾將躬身一禮,緩緩道「各位,是我這兩天太急躁啦!這兩天攻城不利,責任在我!我看見這好一座大城,心中生了貪念,只想早早奪城而下……冒進的罪過,我來承擔!」
說著,他自嘲一笑「本來我們只是來做做姿態的,是我心中忽然生了貪念,冒進攻城,才浪費了這多軍力。今後我再犯這種錯誤,還請各位不要顧慮,直面提醒我吧!」
※※※「陛下。眼下我們唯一的機會,便是援軍!機會雖然渺茫,但卻是我看來唯一的機會了!如果敵軍援軍先到,那我們只有死守一條路……結果,我不說,陛下心中也明白。
而如果是我們的援軍先到,亞美尼亞叛軍則是孤軍一支!我們則可以趁機開城反撲,以內外夾攻的辦法,拚死一戰,或許能擊潰亞美尼亞叛軍,把他們趕走!可縱然如此……」
頓了頓,斯潘沒有繼續說。
「縱然如此,就算是你說的第二種可能,我們既便能暫時吧休斯那個混蛋趕跑,也不過就是延續一時而已,等他們捲土重來,還是死路一條,對吧?」
康托斯大帝語氣漠然。
斯潘跪在殿下,他身上染血的戰袍還未來得及換下,戰袍上除了血跡還有煙火燎燒的味道,更加上他額頭的繃帶透著血跡,鎧甲上不少地方都變成了暗紅色。
「辛苦你了。」康托斯坐在那兒盯著斯潘良久,才輕輕一嘆,他試圖站起來,隨即又坐了下去。
老皇帝看著斯潘,忽然緩緩道「斯潘,你心可曾怨恨過我?」
斯潘愣了一下,趕緊抬頭,卻迎上了騎槍大帝那炯炯的眼神,心一震,趕緊道「陛下,你這是什意思?」
「現在城中無人,抵禦叛軍的重任交在你手,而我前些曰子還對你大發雷霆。唉……」騎槍大帝搖頭「我知道,此刻就在這奧斯吉利亞城,不知道多少人都已經心中惶惶,更有人早已經暗中做好了準備,就等著改朝換代啦!」
頓了頓,他忽然冷笑一聲「就算是這皇宮之中,只怕也有人早就存了改換門庭的心思。」
斯潘聽了這話,面色沉重,卻默默無語,思索了會兒,才緩緩道「陛下,國危而見人心,那些叛軍要想進城,除非先踏過我斯潘的屍體!」
康托斯大帝點了點頭,他的臉色疲憊,眼神也漸漸黯淡了下去,靜坐了會兒,忽然苦笑一聲「斯潘,你這忠心,我本該封賞你些什。不過,可惜現在,我卻沒什好給你的了。我這皇帝,也不知道能不能當到明天……哼!此刻帝國的皇令已經不能出這奧斯吉利亞城。各地叛軍烽火遍起,只怕不少地方都已經淪陷了。我這光杆皇帝,要封賞你,也沒什可封賞了。至於錢財金幣……哼,如果城破,這錢財金幣也是廢鐵一堆而已。」
「我不求什封賞。」斯潘緩緩搖頭,他忽然站了起來,站在那兒,平視著康托斯大帝「陛下,我只求一件事。」
「你說!」
康托斯看著眼前這位傷痕累累的將軍,此刻無論斯潘說出什話來,康托斯都心中打定了主意,無一不准!
「若國運得繼,史書之上,請留臣一筆。」斯潘忽然笑了笑,他這一笑,風情雲淡。
「只寫一句『城破,斯潘戰死』,即可!」
說完這句話,斯潘霍然轉身,甚至也不對皇帝告辭了,大步走出殿堂之外……「只留一筆……只留一筆……」
康托斯大帝坐在那兒品味良久,悵然無語。
這森森大殿此刻顯得空蕩蕩的,老皇帝枯坐良久,只聽得外面風聲呼嘯,竄入殿堂來的風將火盆的火苗吹得四處搖曳不休。
終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康托斯大帝忽然長嘆一聲,他握著雙拳,剛剛嘆息完,就陡然豪邁一笑。
「我有忠臣如此!天必不絕我!!」
大殿之上,老皇帝的吼聲迴蕩,直至終於安靜下來之後,身後的角落,那個一個影子一般的中年男人才忽然開口說話了。
「陛下,如果事不可為,我保著你殺出去!縱然千軍萬馬,也擋不住我!」
康托斯大帝聽了,緩緩扭頭看了他一眼「我記得這多年來,今天,你這是第一次主動開口和我說話吧?」
那個影子一般的中年人面無表情。
「你說的對,你是強者,縱然千軍萬馬,也擋不住你。但是強者的悲哀在於什,你知道?千萬萬馬也擋不住一個強者!可一個強者,也擋不住千軍萬馬!人人都以為昔年梅林一己之力就能擋住我的海軍,其實你我都知道那是何等謬傳!如果不是……哼哼。」
老皇帝說到這,緩緩搖頭「我是不會走的。這是我最後一賭,賭的是我的國運!這城若破了,帝國不存!我縱然活著逃離,又有什意思?明天……你不用在這護著我了,上城去殺敵吧。」
※※※※「現在的局面是,誰的援軍先到,誰就能立刻扭轉局面。」
在城南的碼頭區,滿臉雀斑的女孩子坐在古羅面前,侃侃而談「如果叛軍先到,則軍力占據絕對優勢,其勢再不可動搖!如果帝黨援軍先到,則可以做誓死一搏,將城外的叛軍先擊潰,或許還能再爭取一些時間。」
「可無論那種,都是死路一條。」古羅哼哼一笑「就算是你說的第二種,也不過延命兩三個月而已。實力對比,我看拜占庭皇室是沒可能扳回來的了。」
那個雀斑女孩聽了,也不氣惱,看著古羅,淺淺一笑。
「我的老師說過一句話他不是神,不可能每個決定都正確,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到。」
「?」古羅疑惑的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子。
「老師說的是實話,縱然就算是再聰明的人,也不會算準所有的事情。」女孩笑得很神秘「但是……算準了大部分的事情,就足夠勝券在握了!」
她的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盯著古羅。
「康托斯大帝在賭!一場驚天大賭!這場賭局,不出意外的話,奧丁人也會很快參與進來!賭的就是我們拜占庭帝國亡是不亡!」她說道這,故意頓了一頓,挑眉看著古羅。
「你呢?古羅大人?你們蘭蒂斯人,是否準備參與這個賭局呢?」
古羅沉默,目光變幻。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個清朗的笑聲,一個面目清秀,穿著普通的蘭蒂斯護衛武士皮甲的年輕人大步走了進來!
這個年輕人,赫然正是當初夏亞第一次奔赴燕京時,古羅一行人之中的那個神秘青年。
「我們蘭蒂斯,也賭了!」
這個年輕人一走進來,古羅頓時面色緊張,立刻站起來讓開半步,低聲道「大人……」
年輕人擺手,示意古羅閉嘴,自己的眼睛卻盯著那個雀斑女孩,然後緩緩的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女孩看見這個年輕人,眼神閃過了一絲輕鬆,仿佛忍不住輕輕的出了口氣。
「擦擦汗吧。」年輕人嘴角一挑,從袖子拿出一條手帕來遞了過去「卡維希爾的弟子,果然沒一個是簡單的。你的口才很好。」
「謝謝你的誇獎了。殿下!」女孩輕輕一笑,也不避諱,拿起手帕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看來你知道我的身份?」年輕人笑望著雀斑女孩。
「殿下還在途中的時候,老師就得到消息了。只是老師當初說了,既然殿下來我國不欲暴露行蹤,我們當主人的,總要尊重客人的意思,所以一直沒有來拜殿下。不過殿下現在終於肯露面了,看來,是終於被我這幾天的言辭說動啦。」
「你錯了!」這個年輕人忽然面色嚴肅起來「打動我的,不是你的言辭,而是尊師所留下的這大好賭局!」
他隨即長嘆了口氣「我思索了三天,才終於想明白了一些頭緒,尊師布置下的這大好賭局,實在誘人!身為當世英雄,如果不能入局一賭,豈不遺憾終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