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之時,眾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直嘆周狀元好福氣,恨不得以身代之。
周騰卻像個局外人一般冷眼看著這一切,一路被周父強拽著進了喜堂。
而後,也不按照現實中新郎要把新娘接到自己家裡去拜堂的規矩,直接就被強按著在丞相府里禮拜天地。
畢竟在黃粱夢中,這些禮儀都是形式,關鍵是主人公要在其中享受無盡的榮華富貴。
如今娶了丞相的女兒,下一步肯定就要接替丞相的位置,之後獲得皇帝的賞識,大權在握,直接走上人生巔峰。
即使周騰再不情願,也得這麼一路走下去。
因為這就是黃粱夢的核心。
夢裡面度過一生,外界卻只過了不到一天。
而在夢中,一生將會經歷無盡的榮華,無上的榮光,獲得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富貴。
最終,才能藉此消解心中的紅塵俗欲。
酒色財氣這些繁瑣的欲望說白了也就那樣,只有一直沒有滿足的時候才會讓人抓心撓肝,若是一旦滿足過了,也就不會真正放在心上了。
古代那些厲害的道士往往也都是本身家庭比較富貴的那種,因為只有享受過富貴,才能夠看穿富貴,看淡富貴。
否則,心中的慾念一直無法消解,很難成就仙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周騰十分無奈,但這沒辦法,在黃粱夢裡面他根本反抗不了,只能被迫娶嬌妻,得美眷,掌權勢,登高樓。
「禮成!送入洞房。」
周騰就這麼被半推半就的送進了洞房。
看著這個今天才見面的妻子,想了想,還是按照套路來罷。
揭開蓋頭一瞧,果真是個大美人。
新娘子見到周騰也忍不住喜上眉梢,嬌羞不已。
這個時代,不論男女一般都沒辦法自由戀愛,最後能嫁給什麼樣的男子很多時候都是看運氣。
新娘子很慶幸自己那是宰相的嫡女,能夠嫁給當朝新科的狀元,關鍵是這麼年輕這麼英俊,將來又前途無量,真是一樁美事。
她連忙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遞給周騰:「夫君,喝了這杯合卺酒,咱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好。」
……
轉眼間,已是三年過去。
這期間,周騰靠著岳父的權勢成為了禮部侍郎。
可惜妻子已經在三個月前病逝了。
漸漸的,他竟然已經接受了現在的生活。
對於妻子的離世,心中難免悲痛。
即使他知道妻子是假的,根本就不是活人,可是好歹在一起相伴了這麼幾年,終究有了感情。
他難免心生感慨,人這一生,真的是太脆弱了。
是了,黃粱夢不單單是要享盡榮華富貴,還要歷盡人間無常。
「老爺,二姨娘不好了。」
春桃面色難看的過來稟報。
周騰似是早有所料:「我去看看。」
二姨娘就是丞相庶女,她隨丞相嫡女入府,做了側室。
周騰對她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但是後來經過相處發現,她的性格十分的活潑有趣,古靈精怪,還非常大膽,與這個時代的普通女子大為不同。
所以周騰難免對她生出了幾分真正的喜愛之心。
自從妻子去世,她也不大好了。
如果周騰現在依舊是一名洞玄真人,治好愛妾身上的病痛倒是輕而易舉。
可惜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縱然享受無邊富貴,擁有滔天權勢,也救不了自己的愛妾。
「老爺來了。」
二姨娘的聲音細若蚊蠅,周騰不用看就知道她現在大概是個什麼情況。
「是不是又不好好吃藥了?」
二姨娘躺在榻上,屋子裡瀰漫著一股草藥的味道:「老爺何需哄我,吃不吃藥對我來說還有分別嗎?」
「胡說什麼?你不吃藥這身體又怎麼會好?」
「老爺,自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傾慕於你,可惜我不是嫡女,只能嫁給你做妾,好在正妻是自己的親姐姐,終究有了這幾載歡樂時光。」
二姨娘聲音逐漸哽咽:「與老爺在一起,只一日,勝過我從前在丞相府中一年,可惜到底是我福薄,沒辦法陪老爺白頭……」
「你糊塗了。」
周騰最不愛生離死別的這一套,不由生了逃避之心。
生、老、病、死、求不得、愛離別、怨憎會和五陰熾盛,這人生八苦,任誰都難以逃脫。
期間還有三災八難,更是叫人憂苦伶仃。
「老爺,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只怕我去了之後,老爺不要太過傷心。」
周騰無語凝噎。
他走上前去,想要再仔細的端詳一番二姨娘。
不料二姨娘卻別過頭去:「老爺,我如今容色消減……」
「你真是作甚?難道要學李夫人?」
李夫人是漢武帝後期的寵妃。
但是後來李夫人重病快要死去的時候,漢武帝忙於朝政,很晚的時候才趕過來,想要見李夫人最後一面,李夫人卻絲巾覆面,不以相見。
因為李夫人想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在漢武帝眼中。
見到二姨娘鐵了心的模樣,周騰也沒有強求。
轉身離去了。
半夜,二姨娘仙逝……
周騰回憶起兩個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禁感懷神傷。
「按照正妻的禮儀下葬,讓她走得風光一點。」
「是。」
周騰凝望著二姨娘住所的方向,輕輕開口:「我心悅你……」
……
二姨娘去世後不到半個月,周騰就被貶官了。
因為他失了丞相這座靠山,禮部侍郎的位置根本坐不穩。
多名大臣聯合上奏彈劾,說他擅自抬妾為妻。
因為古人事死如事生,生前雖然是小妾,但是死後如果以妻子的禮儀下葬,就可以將其看成正妻。
而在朝廷的法典上面有明文規定,不可以貶妻為妾,也不可以抬妾為妻。
周騰的做法算是擦了邊,如果是之前有丞相做靠山,還沒什麼大不了的,如今嫁給周騰的兩個女兒都去世了,丞相與周騰之間也不過是面子情誼,早有人看中了這一點,要把周騰拉下來。
周騰也就順勢下來了。
反正這是在黃粱夢中,雖然人生有無常,但是得享富貴的主題,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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