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澤銘小時候喜歡聽爺爺講故事。
那時候,家裡還沒有弟弟。
爸爸媽媽要工作,他就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在大宅院裡。
爺爺工作也很忙,每次下班回來,宋澤銘總是喜歡纏著爺爺說那些英雄事跡。
爺爺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參與過了抗美援朝。
聽著爺爺紅著眼睛給自己回憶一些艱難事跡,說著黃繼光,邱少雲……
爺爺說,那時候死了無數人,去支援的很多志願軍都犧牲了。
爺爺每每憶起自己戰友犧牲都會無比懊惱。
都是十幾歲的少年,誰也不認慫,在戰場上,害怕雖害怕,卻沒人退縮。
跟著爺爺一起去的還有好幾個同齡玩伴,可是真正倖存的確只有爺爺一人。
爺爺說他親眼看著戰友犧牲在自己面前,看到炸彈炸的他們血肉翻飛,污血甚至傾灑在他的臉上,可是他無能為力。
至今最後悔的便是只有自己活著回來了,他們全都犧牲了,他們一個連隊,真正活下來的也沒有多少。
死的死亡的亡。
小時候的宋澤銘總覺得爺爺是大英雄,爺爺無所不能,可是每次他喊爺爺大英雄的時候,爺爺總會皺眉訓斥著他。
爺爺總說他算什麼英雄,只有那些為國捐軀、立了功勞的才是大英雄,別人是可他不是,他連自己的戰友都保護不了,他算什麼大英雄。
宋澤銘雖然不再當著爺爺的面喊他大英雄,但是在自己的心裡爺爺就是最偉大的英雄。
也許是從小傾聽著大英雄故事,小時候的宋澤銘也想做一個保家衛國的好男兒。
那時候爺爺總會摸著他的頭,一臉的欣慰,總說阿銘以後比他爸有出息。
後來爺爺沒了,飛機事故,連屍體都沒有。
僅僅打撈到了飛機殘骸。
一家人誰都沒見到爺爺最後一面。
一夜之間,奶奶像是換了個人,擦擦眼淚,毅然決然的頂上爺爺的位置。
那時候家裡公司是爺爺一手創辦的,沒了爺爺,公司面臨巨大的動盪虧損,奶奶爸爸媽媽一直在公司忙碌。
後來承頤生了,媽媽在家照顧弟弟。
再後來爸爸一個人可以撐起整個公司,奶奶回了那座大宅院,他和爺爺在那裡生活了三十年啊。
宋澤銘上學期間一直住的都是大宅院裡。
他捨不得離開,仿佛住在這裡就可以繼續見到爺爺一般。
這裡是處處都是爺爺留下的回憶。
好像處處都能看到爺爺的影子。
從爺爺去世後,他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他想像爺爺一樣做個英雄。
高考後,爸媽希望他去學金融,最好去國外讀書。
宋澤銘騙了他們,偷偷改了志願去了軍校。
想著能瞞一天是一天的,等到別人開學,他假裝出國,其實是去軍校讀書。
但終究紙保不住火,很快爸媽便知曉了。
他被罵了,被打了,被罰了,可是他的想法依舊沒改變。
犟了很久,爸媽還是放他走了。
那時候承頤還在上初中。
他問自己至於嗎,至於這麼忤逆他們嗎?軍校有什麼好的,吃苦受累的。
那時候宋澤銘笑,看著矮自己不少的弟弟,笑著說,「你還小,等你大一點,有了自己的想法,你會覺得怎麼都是值得的。」
宋澤銘有時候想,是不是自己這句話真的讓承頤放在了心裡。
所以他才會那麼毅然決然的要去學醫。
甚至比自己當年還勇,被打的半死也一聲不吭的,咬死不鬆口。
當時,宋澤銘問過他,管理公司不好嗎?為什麼要去學醫。
宋承頤跪在地上,背脊筆直,雖然後背還有傷,但依舊驕傲的不行。
他問自己,為什麼要去軍校,以後是要去部隊嗎?出任務一不小心很容易就犧牲,為什麼還要去。
宋澤銘微愣之後,搖搖頭說,「所有去部隊的誰都知道可能會出意外,可是每年徵兵也都是人滿為患,軍校的分一直居高不下,沒有誰因為害怕就放棄什麼。」
宋承頤就這麼對他勾唇一笑,「所以我也是,不會因為他們打我,他們不允許我就放棄,我有我的夢想。」
宋承頤沒有像宋澤銘那樣好的運氣,爸媽一直都不鬆口,周韻那麼心疼兒子,可卻始終連口水都沒有送過來。
宋澤銘想,或許是因為他,父母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弟弟身上。
最後的結果就是宋澤銘的妥協,換他弟弟的自由。
只再給他五年時間,宋承頤一畢業他就得回來繼承公司。
後來宋承頤找了他無數次,甚至鬆了口,說自己去公司,不用他犧牲。
宋澤銘只是搖搖頭,讓他去做自己的事。
可誰都沒想到,變故這麼快這麼大。
朝夕相處的人突然就沒了。
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死亡離自己真的很近,而且自己接受不了戰友犧牲的消息。
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真的犧牲了。
……
宋澤銘猛的睜開了眼睛,心臟劇烈跳動,他剛剛又做夢了,夢到了爺爺,夢到了之前。
看了眼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飛機才落地。
扭頭看了窗外。
雲層之上,一片光明。
午間飛機落了地。
宋澤銘沒想到許存會過來接自己。
在機場見到他的時候也感到很意外。
「宋哥,你終於回來了。」
「宋哥?」
劉存迅速反應了過來,然後站直了身子,對他敬了個禮。
「歡迎少校歸隊。」
宋澤銘輕輕的笑了一聲。
劉存也立馬咧嘴笑了出來。
劉存開車過來接他的。
在車上二人閒聊著。
「宋哥,你這次回來時保密的,也只有我和江舟知道,其他人都按照你的意思瞞著在,到時候會給你執行秘密任務的。」
「嗯。」
「那個宋哥,之前電話里我沒問,所以你過來真的沒問題嗎?那個你的家人,還有那個大嫂她……」劉存欲言又止。
「偷著跑過來的。」
「啊?那怎麼行,宋哥,你還是回去吧。」劉存一驚一乍的。
「逗你的,你先跟我說說情況。」
「好。」
一路上,劉存都在細說著從獲得情報一直到現在,他們做的準備一些計劃什麼的。
宋澤銘先去醫院見了江舟。
「宋哥,沒想到你還是過來了。」江舟看著他既無奈又很愧疚。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不小心,所以才讓他退伍好些年,還跑了回來。
「都過去的事了,你腿現在恢復的怎麼樣?」宋澤銘之前就聽劉存說過他的情況。
很嚴重,痊癒了之後也會留下後遺症。
像是印證了之前江舟和他說的一樣。
那次見面江舟說,等兩年就退伍了。
沒想到這麼快,這次是真的要退伍了。
「不影響生活,沒什麼大礙。」
半月板損傷雖不是什麼大事,卻也不是小事。
「我跟上面請示過了,到時候我留在基地,參與這次行動,不去前線。」
「要是堅持不了,就在這裡休養。」宋澤銘看著他這腿每個一年半載確實痊癒不了。
「不行,我了解的最多,可以給你們出出主意,不能不去。」
宋澤銘靜默了下來。
自從自己離開了之後,這個小隊全都是劉存撐了起來。
這些年他付出了很多,就連追查那伙罪犯江舟也操勞最多。
「辛苦你了。」
江舟笑了一下,「不辛苦。」
劉存嘆了口氣,「你們說,要是嘉鳴他們知道我們倆隱藏宋哥回來的消息,會不會揍我們一頓啊?」
江舟搖搖頭,一本正經道,「不會揍我,大概去揍你。」
「靠,我也想告訴他們啊,但是這不是怕人多容易泄露消息嘛,畢竟宋哥可是我們的隱藏王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