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海關,就是遼東地界。記住本站域名這裡跟關里的河北,有著明顯的不同。
首先是各個村子還是住在村寨裡面,每個村寨都有圍牆和壕溝。十年了,遼東的百姓還是有著強烈的危機感。當年匆匆建成的木頭城寨,現在都變成磚石城牆。
城牆上面有紅底黑字的明字牙旗,被風一吹獵獵作響。
儘管城牆這東西已經沒什麼用,但遼東百姓還是固執的修造了城牆。每一座村寨,都是一座戰鬥的堡壘。城牆下面的寨門前,有拿著紅纓槍的半大孩子站崗,看到陌生人便上來警惕的問話。
城寨上面的箭樓裡面,還有戴著狗皮帽子的傢伙背著火銃,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大路。
遠處有一隊隊村民,在村長的帶領下在田間勞作。還是當初的生產隊模式,這裡的村民大多數是關內移民。有被韃子弄得家破人亡的遼東居民,有在大明都城裡面當乞丐的流民。
巨大的精神創傷和顛沛流離的生活,讓他們充滿了危機感。這些人走到哪裡,都像是有被迫害妄想症的貓。集體生活讓他們覺得強大,就好像流浪的孤狼找到了接納他們的狼群。
集體意識在遼東的土地上煥發了強大生命力,當初他們就是靠著集體意識和簡陋的城寨,抵禦了女真游騎的騷擾。現在,他們又在集體意識的催生下,進行集體勞作。
土地是大家的,收成也是大家的。
原本李梟以為這樣的情況下,總是會有懶漢產生。不管多麼勤勞的群體,仍舊有那麼幾個喜歡不勞而獲的寄生蟲。眼見的情形讓李梟非常驚訝!
「大哥在看什麼?」李浩看到李梟對著地裡面不斷的張望,有些奇怪的問。他不明白,鬆土有什麼好看的。
「怎麼沒一個偷懶的?」李梟奇怪的嘟囔。
「呃……!應該有偷懶的?」李浩不明白,李梟為什麼會這麼想。
「這種集體勞動,總是會有人覺得干多干少一個樣兒。偷偷摸摸總是有人想少干點兒,怎麼這裡看不到?」
「大帥!二流子哪裡都有,只是在這遼東恐怕難找。」熊賜履因為昨天和李梟喝了頓酒,現在也敢說話。從山海關到錦州這一路,他和李浩都快走爛了。這裡的情形,他們哥倆兒門兒清。
「哦!這是為什麼?」熊賜履的話引起了李梟的興趣。
「大帥您不知道,以前村子裡是有二流子。村長們對付二流子的辦法,就是號召大家公議,在最冷的天把他趕出村寨去。」三九四九凍死狗,這遼東最冷的時候,地都能凍裂了。
一個人在野外凍上一宿,只有不斷的走和跑才能活下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村里人會把他接回來。這時候,不管多麼懶的二流子,都會痛哭流涕,請求父老鄉親們放他一馬,今後好好幹活兒。
「那他假意改過,到了夏天幹活的時候還偷懶,那可怎麼辦?」李梟更加疑惑。
「大帥!沒人敢這麼幹,整個遼東都有嚴格的戶籍制度。平日裡就算是走親戚,也鮮有人留宿過夜。所以這些人,根本不可能離開村子。因為離開村子,他們就沒有地方容身。
既然走不了,懶漢們就只能待在村子裡。等冬天再來的時候,他再一次被趕出城寨。第二天可沒人會救他回來,這些人會在野外自生自滅。現在這種事情少了,我和浩哥兒也沒見過。可聽人說,剛開始那幾年。路上可以看到凍得邦邦硬的屍體,沒人收屍。就等著野狼野狗啥的給啃了,死的那叫一個悽慘。
您說,有了娃樣子誰還敢這麼幹。」
原來是這樣,李梟算是明白過來。牢固的戶籍制度,把這些人牢牢的控制在村子裡。就連出個門趕個集,都需要路引,不然連兒童團員那關都過不去。
其實當初制定這樣的政策,是害怕這些本就是流民的傢伙逃跑。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處。
「那如果村長想要惡整哪個人,那人不是死定了?」李梟立刻想起,薊州出現的惡霸村長。
「大哥,這一條你放心。這裡絕對不會出現那種惡霸村長!因為這些人都是各地匯集來的流民,他們之中有遼東人,關中人,河北人,山東人,山西人,甚至還有江南跑過來的。
這麼多流民在一起,根本不會有關內的那種宗族勢力。這裡的村長,都是村民們選出來的。基本上都是德高望重,而且品行良好的人。您說的那種惡霸村長,在這裡絕對玩不轉。」
「哦!原來是這樣。」李梟點點頭,沒想到無意間的誤打誤撞,居然打破了宗族勢力的藩籬。
這些人本就是流離失所的難民,再從關內一路遷徙到遼東。本身牢固的宗族,已經在逃難的過程中分崩離析。想要再組建起來,沒個三五百年估計形不成氣候。
「而且村長是兩年一改選,連續選過三次的村長,今後都不准再選。所以,遼東這裡沒那麼多齷齪事。而且遼東的地方官兒,大都是遼軍復員的軍官,還有一些是遼東本地的讀書人。
遼東本就被朝廷輕視,這裡的文人自然也不受東林黨那些人的待見。所以,他們和關內那些東林黨點中的秀才舉人們,尿不到一個壺裡面。」李浩也給李梟解說,證明自己這一年來沒有荒廢。
「原來是這樣!」李梟點了點頭,難得遼東這一方熱土,還保留著這份純真。
「這兩年朝廷招兵,遼東是最積極應招的地方。您看,地裡面勞作的人。大多是女人和老人還有半大孩子,有男人也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官家為了酬謝遼東,規定遼東土地裡面的收成只需要上繳一成就夠了。如果是洪澇災年,還會免了他們的錢糧。
這裡的百姓們,只知道有大哥您,不知道有朝廷。如果讓他們知道,走在路上的人就是大哥您。一準兒會有無數人的跑來路邊給你磕頭!」提起這些,李浩臉上非常得意。
所有人崇拜的那個人,就是自己的大哥。
「唐太宗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既然這些人給朝廷做出貢獻,那就應該獲得獎勵。再者說,軍屬本就應該獲得優待。不是嘴皮上的優待,而是需要實打實的給實惠才行。
過年過節,地方上要敲鑼打鼓的給軍屬們送錢糧。每家每戶的門頭,都得貼上參軍光榮的牌牌。未來看病,孩子上學,乘坐公共馬車出行,軍屬都得優先才行。當兵的在前方流血,朝廷絕對不能讓他們的家人在後方流淚。」李梟想著,回去之後這個事情得吩咐艾虎生來辦才行,因為這傢伙總是能弄出錢來。
路過村寨的時候,門口小牛犢子一樣健壯的半大小子,拿著紅纓槍攔住去路。
李梟沒等說話,熊賜履催馬上前。手裡拿出來一塊令牌,遞給那幾個半大小子。
看到熊賜履手裡的令牌,那幾個半大小子立刻讓到路邊,還給恭恭敬敬的一行人施禮。
「這是為了行走方便,特地找王巡撫要的牌子。有了這個牌子,可以在全遼東暢通行走,絕對沒有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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