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只是持續了一個下午而已,就死了不下兩千人。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受傷的人數是死亡人數的兩倍,這裡面差不多七成的人都會留下殘疾。也就是說,八旗裡面要多許多缺胳膊少腿,光吃飯不能幹活的廢人。
就在昨天從遼陽出發的時候,努爾哈赤還是信心滿滿。
有了紅毛人大炮的幫助,他覺得自己可以輕易拿下錦州。然後在錦州,以逸待勞,如同瀋陽那樣殲滅匆匆趕過來的李梟。進而攻占山海關,如果一切發展順利,努爾哈赤還想著去京城打個轉轉。
年青的時候去過京城,不過那時候是送禮,那時候的明朝萬曆皇帝君臨天下不可一世。倒是要看看,不可一世的明朝皇帝,在城牆上瑟瑟發抖的模樣。
沒想到在錦州城,努爾哈赤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阿瑪!咱們的傷亡雖然不少,但明軍的傷亡也很慘重。你看看城牆上那些缺了的垛口就知道,一個垛口差不多就是一條人命。至於被火銃打死的,還有被弓箭射死的就算不清楚了。
李永芳說遼軍的主力都在這裡,那麼山海關一定非常虛弱。咱們不如,直接進攻山海關?」莽古爾泰說出這話的時候,阿敏就直翻白眼兒。
「老五啊!咱們去打山海關,如果錦州的守將不知道在咱們背後捅一刀,那就太白痴了。再說,就算咱們真打下了山海關,總不能住那不回來了。回來的路上,疲憊的軍卒是不是還要路過錦州?
那時候明軍出城來戰,咱們到底是打還是不打?」代善皮笑肉不笑的教訓著弟弟。
四大貝勒,代善,蒙古爾泰,皇太極,阿敏!阿敏是侄子,不存在爭奪汗位的可能。自從皇太極出事之後,莽古爾泰就是代善最大的競爭對手。
現在有機會讓莽古爾泰吃癟一下,代善自然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在努爾哈赤面前,證明莽古爾泰的智力就是白痴水平。
「打就打,怕啥?」莽古爾泰梗著脖子,秀自己低人一等的智商。
阿敏摸了摸鼻子,兩藍旗一向同氣連枝,可現在阿敏也不知道怎樣幫莽古爾泰說話。
「阿瑪!我倒是有個主意!」正在所有人笑話莽古爾泰的時候,豪格忽然站了出來對努爾哈赤躬身一禮。
「哦!多爾袞,你有什麼主意?」努爾哈赤看到說話的是十三歲的多爾袞,立刻詢問。
「阿瑪!錦州城有瓮城,這樣的城防易守難攻,如果咱們硬攻會損傷很多人。而且城牆也用冰封住,炮彈都快把城牆打爛了,也沒能把城牆炸塌。
今天死了這麼多八旗子弟,實在是八旗的不幸。不如咱們驅趕漢人奴隸攻城,同時集中紅毛人的大炮,進攻城牆的一個點……!」
「哈哈!虧你想得出來,讓漢人攻城。那些漢人上了戰場,還不一下子就嚇尿了,打個什麼仗。」岳托笑著嚷嚷,一點兒都沒給這位小叔叔面子。
「讓多爾袞說完。」努爾哈赤橫了岳托一眼,岳托立刻閉嘴不說話。
「讓那些漢人攻城不行,可讓他們刨城總是沒錯的。他們就是土裡刨食的民族,現在刨刨城牆也不錯。
只要趁著晚上掏出一個大洞出來,在裡面裝滿了火藥。城牆就算是凍得再結實,也能炸塌下來。只要城牆垮下來,咱們還打不過裡面的明軍?」多爾袞得意的看了一眼岳托,岳托癟著嘴不說話。
「就算不成功,死的也都是不值錢的漢人奴隸。不是咱們的八旗子弟!」見岳托不說話,多爾袞填了一句。
最後這句話打動了努爾哈赤,傷亡太大了。自己麾下雖然有六萬大軍,可也經不起這樣消耗。按照這個消耗法,打上幾天就拼光了。
讓漢人打仗肯定不行,如果漢人善戰。女真人也不可能取得一系列輝煌的勝利!
多爾袞說得沒錯,漢人打仗不行,但刨土行。讓他們挖城牆,這總是沒錯的。隨軍的漢人奴隸足足有三四萬人,還個頂個是青壯。都死光了,努爾哈赤也不會心疼。
「問問他,要多大的洞能裝進足夠炸塌城牆的火藥。」努爾哈赤指著揆一問道。
舌人趕忙把努爾哈赤的話翻譯給揆一,揆一看了一眼黃昏中猶自冒煙的錦州城。估算了一下城牆厚度。比了比自己的個子!
沒用翻譯說話,努爾哈赤就明白了。
揆一的意思是挖跟他個子差不多高的洞,只要挖深一些,就可以炸開裡面的城牆。
一個晚上,用幾萬人填,絕對能挖出一個一人高的洞,努爾哈赤覺得這事很可行。
「各旗的旗奴,都交給多爾袞調配。各旗都準備好精兵,只要炸開城牆。兩紅旗打頭陣,兩藍旗跟進。不管怎麼樣,都得拿下錦州城。」
「嗻!」努爾哈赤說完,下面的貝子貝勒們齊聲答應。
袁崇煥站在錦州城頭,接著黃昏的餘光眺望遠處的韃子軍陣。
戰前已經接到李梟的告警,很可能會有紅毛人參戰。袁崇煥沒見過紅毛人,但聽說過那些傢伙很厲害。尤其是火器,非常的犀利。
作為南方人,袁崇煥非常討厭遼東這鬼天氣。三九天的時候,石頭都凍得裂。過年的時候,更是凍得死流浪狗。
可現在,他不得不感謝這滴水成冰的天氣。錦州人祖大壽想出的辦法非常管用,木板裝著凍結實的稻草,很好的保護了城門。
如果不是事前在城牆上澆了水,估計這城牆早就被大炮轟塌了。說起來奇怪,澆過水凍成冰的城牆,居然有一種奇怪的韌性。炮彈打在城牆上,可城磚就是不散開。
重重的呼出一口白氣,今天算是挺過去了。按照以往的經驗,韃子不會打夜戰。
「三桂應該到山海關了吧,李大人會不會連夜出兵?」吳襄說話的時候,嘴裡噴出長長的白氣。所有人都知道,薊遼督師是毛文龍。可真正說話算數的卻是李梟,督師大人不過就是個牌位而已。
除了管管吃喝拉撒,作戰的事情根本不吱聲。
「肯定會來,咱們完蛋了。他的山海關也不好守,別看他兵精糧足火器犀利。可就那幾千人,能防得住山海關二百多里的防線?錦州失守,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接話的是何可綱,今天的隊伍防守的是南城,傷亡相對最小。
「不要說總兵大人的不是,他雖然年紀小。但絕對不會沒有擔當,我只是擔心他路上會遇到韃子的埋伏。」袁崇煥回頭蹬了何可綱一眼。
隊伍在吵吵嚷嚷的換防,打了一天城牆上堆滿了屍體還有破碎的城磚。屍體由民夫搬下去,城磚留下。關鍵的時候,這些城磚也能當武器使。大冬天的挨這麼一磚頭,也夠人受的。
「剛剛盤點了一下,城頭上的兄弟傷亡了一半人。幾乎沒幾個傷的,都死了。媽的,全都是紅毛人的火器。」祖大壽「啐」了一口,今天他守北門,手下的傷亡最慘重。他很想帶著騎兵衝出去,幹掉那些紅毛人的火炮。
可八旗的騎兵就守在大炮兩邊,衝出去的結果只能是送死。
「你們看海上,紅毛人的戰船有二十多艘。大人的五桅大船只有一艘,怎麼打。」吳襄有些頹然的指著海上紅毛人的戰船,雖然礙於射程,水軍的艦炮沒有轟擊錦州城。可港口被占領也是遲早的事情,原本指望從這裡獲得援助,現在看起來是泡湯了。
好在城裡有足夠半年吃的存糧,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咱們也乾死了很多韃子,連夜在街巷裡面準備障礙。明天就算是城破了,也要堅守下去等待總兵大人到來。」袁崇煥回頭,看著這些老兵痞。
李梟還真選對了人,雖然是個書生。但袁崇煥帶兵的能力超群,用他的話說。
「你道本部院是個書生,卻不知本部院是個將首。」
脾氣壞透了的祖大壽,都不敢和袁崇煥對罵。反而經常被袁崇煥訓斥兩句!
袁崇煥知道,指望城牆能扛住大炮在不現實。今天能扛一天,已經是奇蹟。打仗這回事兒,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奇蹟上面。
那樣會死的比豬都慘!
「諾!」諸將應諾的聲音還沒散,就聽見對面十幾聲悶響。隨即腳下的城牆,一下一下的開始抖動起來。
這時候天已經差不多全黑了,天上的月亮跟沒有也沒啥區別。遠遠的,只能看到炮口的火光。
「你們都聽好了,只要挖出七尺深,八尺高的一個大洞。你們這些人全都抬旗,全家都抬旗。今後你們就是旗人,有房子有地,還有大汗的賞賜。
沒人再會睡你們的老婆閨女,也沒人讓你們的兒子幫他家做工。如果你們運氣好,還能搶兩個奴隸回去。搶個黃花大閨女,當小老婆也不是不行。
這一切,都看你們今天晚上夠不夠拼命。如果你們不想兒子生出來就是包衣奴隸,如果你們不想老婆閨女被人睡來睡去,就去把錦州城給我挖穿。
想想吧!抬旗啊,這機會可不是總有的。現在,願意的站到前面來。」一個胖乎乎的傢伙大聲喊著多爾袞的話,對面是黑壓壓上萬漢人奴隸。說完之後,還不忘轉身對多爾袞露出一個諂媚的笑臉。
可惜!多爾袞連正眼都沒瞧他一眼。
如果李梟在這裡,一定會大吃驚。這位不是別人,正是當初遼陽府尊林可旺。有時候讀書人不要臉起來,可是沒下限的。
這些人原先都是遼東的居民,他們已經淪落成奴隸幾年。這幾年,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現在聽說有抬旗的機會,一些人開始蠢蠢欲動。
很快隊伍裡面就騷動起來,到處是說話的「嗡」「嗡」聲。有些人想走到前面去,卻四處觀望不敢做出頭鳥。
不是每個人,都有一顆愛國的心。
「娘的!老子受夠了,誰願意跟著老子干。」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一個大個子站了出來。黑暗中看不清楚長相,只是往台子前面一站。
「干!拼了!」黑暗中,陸陸續續的走出了幾個人站在大個子身前。
「呸!狗日的漢奸!」人群里傳出唾罵的聲音。
「誰說的,誰他娘的說的。站出來!」林可望站在台子上,大聲的喝問。官威一點都亞於當年做遼陽知府。
沒人說話,傻子才會出來承認。
「怎麼回事兒?」多爾袞用滿語問道。
「有人罵這幾個站出來的人是漢奸。」
「哦!把罵人的傢伙找出來。」
「嗻!」
上萬人裡面找幾個說話的人,這困難不是一般的大。可林可旺憑藉多年做官經驗,很快擺平了這個麻煩。
「都聽著,誰指認剛剛罵人的傢伙。今天晚上白面饅頭,豬肉燉乾菜隨便吃。如果不指認,我就隨便指幾個人交差。你們求神拜佛,不要指到你們自己。」
有胡蘿蔔,也有大棒。沒人敢再罵出聲來,因為他們知道韃子是真殺人。
隊伍裡面開始混亂,打著火把的八旗兵抽出了刀子。雪亮的刀刃,在火把下面散發著寒光。
很快,有十幾個人被推出了隊伍。
多爾袞也不廢話,用手一指。立刻就有騎兵衝過去,對著那十幾個人刀劈斧砍。慘叫聲一聲接著一聲,不一會兒十幾個人就沒了聲音。血腥氣,一下子就瀰漫開來。
「還有沒有站出來的,現在有人已經站出來了。十四貝勒爺只要一千人,機會難得。想清楚些!」林可旺指著站在台子下面的百十來人繼續吆喝。
既然已經有人站出來,剩下的人不再猶豫。
「我來!」
「算我一個。」
「我也來。」
吵吵嚷嚷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不大一會兒台子下面就站了不下三千人。
「林可旺,你帶著他們去吃一頓飽飯。跟著我多爾袞做事,不吃飽了怎麼成。就按你說的,白面饅頭乾菜燉豬肉可勁兒的吃。
對他們許多人來說,這是這輩子最後一餐飯。」
「貝勒爺,您真是慈悲。」
「不是慈悲,是因為吃飽了才有力氣刨城牆。」多爾袞不屑的看了一眼台子下面黑壓壓的人群,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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