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藍的天空懸著火球一樣的太陽,雲彩好像被太陽燒化了,從頭頂到天邊也看不到一朵。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地上的土塊滾燙滾燙的,幾隻灰黑色的蝗蟲,安著彈簧似的蹦來蹦去。盛夏的陽光像是辣椒水,無情的抽在暴露在陽光下的一切。
李梟看著遠處的廣州城,這他娘的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這他娘的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李梟錯愕的回過頭,他還以為自己的想法有了回音兒。
說話的是二弟李休,跟著軍中的粗漢。除了學習怎麼駕船打仗,這小子還學了些別的東西。
「大人!這廣州巡撫這是故意晾著咱們,官場規矩,怎麼也得有人來碼頭接一下咱們。」
「有人來接了!」李梟把手裡的望遠鏡遞給了李休。
珠江水面上出現了一艘氣派的官船,其他的船隻看到這艘船紛紛避讓。船頭撥開水波,晶瑩的浪花被船頭撞的粉碎,在陽光下閃耀著絢爛的光。
一面紅底黑字的鄒字牙旗,被河風吹得半張不張。
「廣州水師提督鄒維璉!陳四福就是他的手下,前些天鄭爺引薦我們見過。陳四福收下的錢,有八成是代他收的。
這傢伙認錢,心也挺黑。但信譽不錯,只要你拿錢他就會幫你辦事兒。」李休看了一眼來的官船,立刻認出了上面的旗子。
廣州水師提督,按道理講也算是三品武官,跟自己這個山海關總兵屬於一個級別。只不過,大明曆來不重視水師。鄒維璉這個水師提督,照比李梟的山海關總兵名頭,還是差了一些。
「看起來,還是錢比我李梟的面子大。」既然雙方是合作關係,鄒維璉肯定會給自己這個面子。既然升起了將旗,那人一定就在船上。同時也說明,這位鄒提督,和廣州巡撫蔡善繼並不是一路人。
「對面是山海關李大人的船麼?」李梟和李休他們正在說話,官船已經靠近。官船上一名校尉模樣的傢伙,對著李梟的船大吼。
「大哥,這個人就是陳四福。這一次,多虧他發動了一百多艘火船,火攻荷蘭戰船。不然,我這船可能就被打成篩子了。」
李休每當想起炮彈呼嘯著擊中船體的聲音,心裡就有些後怕。那天晚上,如果戰事再耽擱一會兒。荷蘭人的戰船發揮出數量優勢,那麼多大炮一起轟自己。就算不把自己打沉,也絕對會造成非常大的傷亡。
當了水軍李休才知道,一個合格的船員有多麼的寶貴。沒在海上混過幾年的傢伙,根本稱不上是合格的船員。
自己的麾下,敢說是合格船員的,絕對不超過兩百人。那些新兵蛋子,還得靠這些老兵來帶。以前大哥說,水軍是一個需要長期磨合的軍種。自己還不信,以為靠著大船就可以橫行海上。
現在看起來,訓練起一支水師來。遠比訓練一支陸上軍隊,要難上很多。
「是啊!桅杆都被人給打折了。」李梟回頭看了一眼接上之後,短了一截的桅杆。時間很緊,在澳門沒來得及徹底修好。這一次,得在廣州好好修修。不然,李梟很怕返回皮島的途中,在海上出點什麼事故。
大海不比陸地,一旦出事很可能就是致命的大事,馬虎不得!
「陳大哥,我大哥就在船上。多日不見,小弟多謝陳大哥仗義出手。」李休站到了船頭,對著對面喊道。
「原來是李兄弟,我奉我家大人之命。前來迎接李總兵李大人,下官可否登船一敘?」
「哈哈!多謝陳大哥盛情,請!」
接受了李休的邀請,陳四福踩著跳板上了李梟的船。
「陳大哥,這位就是我大哥。」陳四福上了船,李休立刻幫他引薦。
「下官見過李總兵!」陳四福愣了一下,立刻施禮。他聽說過這位李總兵年紀很青,但絕對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年青。想想自己今年三十六歲,才混成個游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陳大哥請起來,雖然咱們官職不一樣。但在這地方,咱們只論私誼。我與紅毛鬼私鬥,陳大哥你肯冒著風險出手援助,兄弟感激不盡。」李梟拱拱手,難得這位陳四福能說一口流利的官話。
雖說李梟聽著還是彆扭,但總比聽不明白的粵語要強。對於兩輩子都生活在北方的李梟來說,粵語就是另外一種語言。
「呵呵!既然大人這麼說,下官也就不客氣。李兄弟年青有為,真是讓哥哥羨慕。至於感謝的話,說起來哥哥的確有愧。收了你那麼多錢,再不辦事兒,俺老陳的名聲可就壞掉嘍。
哎……!兄弟也不要怪罪哥哥,都是帶兵的。咱們心裡都清楚,這年頭兒沒錢誰給你賣命。哥哥我也有手下要養,靠朝廷那幾個俸祿,大家都得去喝西北風。
都是沒辦法的事情!」陳四福抱著拳對李梟作揖,話說的還算是實誠。本想揶揄幾句的李梟,也閉了嘴。
「理解!這年頭兒,沒錢什麼事情都幹不成。這一次大哥你出兵的尾款,小弟隨船也帶了來。一會兒到了岸,你和老二交接一下就成。
大哥你夠意思,我李梟也絕對不會做沒信用的事情。」
「好說!出來混,總是需要有個信用。李兄弟你沒得說,今後只要有事情,你一句話到哥哥這裡肯定鼎力相助。」陳四福金剛一樣的拍著胸脯,像海裡面的海盜多過像一位游擊將軍。
估計這貨以前就是海盜!
「這次哥哥是替鄒大人來迎接兄弟你,你痛揍紅毛鬼的事情,巡撫蔡大人心裡可不痛快。
說起來兄弟你可能還不知道,那些紅毛鬼每年都會給廣州府一筆紅利。多少銀子不清楚,反正這筆錢應該是不少。
兄弟你一戰斷了蔡巡撫的財路,這……!你懂的。」
「多謝陳大哥!」
「那我們去見鄒提督。」
「好!」
從陳四福這裡李梟再一次證明,約翰那傢伙沒說假話。廣州府的官員們,的確是從東印度公司拿了銀子。
自己和鄭芝龍聯合這一戰,算是斷了人家的財路。不然,他們也不會不顧官場禮儀,碼頭上連個七品芝麻官兒都欠奉。
「對了陳大哥,不知道鄒提督和紅毛鬼……!」
「這個兄弟你放心,沒有哪個當兵的能看著別的國家軍隊在咱們地盤兒撒野。那紅毛鬼不但經商,手下其實也不老實。
暗地裡也干一些海盜的買賣,茫茫大海哪裡有官府。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他們手裡有槍有炮的,說他不搶誰也不信。
這些年裡面,提督大人的弟兄和紅毛鬼多次交手。雖說互有死傷,但紅毛鬼的船大。火炮也厲害的緊,我手下的兄弟大多數時候都吃虧。
我家提督大人好多次都想造大船,購買佛郎機大炮幹掉那些紅毛鬼。可每次,都被巡撫大人給壓下來。他們不給錢,我家提督大人也沒有辦法。造大船花費不菲,總不能提督大人自己掏腰包吧……!
兄弟你這一次,還真是給我們出了一口惡氣。」
「哦!原來是這樣。」李梟笑著點了點頭,就知道這貨不是好鳥。
說人家扮豬吃老虎,他們這些傢伙肯定私底下也沒少干。不然絕對不會跟荷蘭人起衝突,黑吃黑,沒一塊好餅。
不過更有用的信息就是,因為經常跟荷蘭人起衝突。荷蘭人送錢的時候,並沒有給鄒維璉送錢。
甚至還買通了那位蔡巡撫,不讓他撥款給廣州水師造船。誰也不願意在海上多一個對手!
和陳四福一路說著,兩人就到了廣州碼頭。
廣州碼頭要比澳門碼頭繁華太多了,港口裡面船帆林立商鋪一間挨著一間。不過和澳門碼頭一比,國際化氣息就淡化了許多。
碼頭上搬運的工人,還有那些商鋪的老闆,全都是大明服飾。沒有黑人兄弟,也沒有帶著禮帽穿著燕尾服的傢伙。
不過有一點倒是跟澳門差不多,這裡的人張嘴閉嘴全都是粵語。「嘰哩哇啦」的,李梟一句也聽不明白。
下了船上了碼頭,早就有馬車等候在碼頭上。
七月的廣州,這天氣簡直就是折磨人。太陽白得讓人不敢直視,熾熱的溫度炙烤著大地上的一切。
剛剛在船上,吹著貼水皮的海風還算是有點兒涼風。現在可就要了老命,從船上下來腦門兒就冒出一層汗珠。
也幸虧自己剃了短髮,看看周圍人一腦袋長毛。老天爺,他們是怎麼忍受的。李休跟自己一樣,剃了短頭髮。站在加班上,正帶著陳四福的人清點銀子。
警衛連跟著李梟上了岸,順子一隻手按著短管火銃,一手拉著馬車上的把手,站在踏板上,兩隻眼睛警犬一樣四處看。
剛一進馬車,李梟就覺得渾身清涼,這簡直跟外面是兩個世界。
這倒是奇怪了,難道說這年頭有空調?
看到李梟奇怪的眼神兒,陳四福笑著指了指腳下包著銅皮的墊腳。「這裡面全都是冰,也不知道那些紅毛人是怎麼弄出來的。大熱的天,還是有冰賣。
一年到頭,這光是賣冰,就在廣州城裡賺了不少的銀子。今天天氣熱,我家提督大人特地買了冰給您。就這一桶,就他娘的要十兩銀子,簡直是在搶錢。」
李梟一拍腦門兒,自己簡直就是豬腦子。天熱成這德行,居然不知道造冰。活該熱得滿腦門兒都是汗,李梟有種抽自己兩巴掌的衝動。
硝石製冰,其實這技術並不複雜。甚至算是有些化學常識的人,都能夠想得到。怎麼自己就沒想到!
「這麼多冰就要十兩銀子?」李梟瞪大了眼睛,這可真跟搶錢差不了多少。
「沒辦法,誰讓紅毛人會弄,咱們就不會弄。您說也邪性,大熱天的就能弄出冰來。」
「哈哈哈!是啊!是啊!」李梟笑了一聲,又是一條財源啊。嘴裡和陳四福打著哈哈,心裡已經開始盤算怎麼發這筆財。
「李兄弟,傳聞北邊兒韃子鬧的很兇?」
「哦,還成!去年開始朝廷打了幾個勝仗,韃子的氣焰暫時還是被壓住了。」
「我還聽說,我堂兄那靖海候跟您有點兒關係?」陳四福忽然眨巴著眼睛,看著李梟。
對了!這貨是陳海龍的遠房親戚,看起來還是很遠的那種親戚。不然也不會三十大幾了,還是個游擊將軍。
「哪兒跟我有關係,都是陳大人奮勇殺敵的功勞。」
「呵呵!有件事情其實你不知道,陳福陳大管事,其實是我的親叔叔。」陳四福笑得非常詭異。
「哦,原來大哥你是陳老都管的親侄子。那就是自己人,今後有事情,儘管開口。」
兩個人正在說著,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李梟和陳四福同時停住了話頭,順子打開馬車的車門。李梟和陳四福下了馬車!
「參見提督大人,李大人這位是我家提督鄒大人。」下了馬車,李梟看到從提督府裡面迎出來一位年約五旬的老人。
頭上戴著烏紗帽,絳紅色的緋袍上,一頭老虎的補子好像要活過來。穿著短袖軍裝的李梟跟人家一比,簡直就像是見到了孔雀的老母雞。
「見過提督大人。」李梟拱手施禮,大家都是三品官兒,用不著太客氣。
鄒維璉看到李梟很是驚訝,他也聽說過這位李總兵很年輕。卻也沒想到,年輕到這個地步。更加奇怪的是李梟的裝束,短平頭。上身穿著短袖的衣服,下面是一條橄欖綠色的褲子。
腰裡面扎著一根寬板皮帶,皮帶上穿著槍套。裡面似乎是一把短管兒火銃,可卻又比火銃小得多。
大明是森嚴的等級社會,什麼樣的官員要穿什麼樣的衣服,朝廷都有明文規定。這小子這麼亂穿衣服,難道說不會有御史彈劾他?還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壞,否則視為不孝。
可這小子的頭髮這麼短,說是和尚卻又不可能。沒聽說和尚能當上朝廷三品武官的,再說和尚是光頭,這小子的頭髮還挺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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