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從內閣回到南京城臨時官邸的時候,心情可以說是不錯的。
雖然史可法有意去往北京城,計劃和王琦一會。
但是,當時聽到左光斗說史可法計劃北上,朱由檢自己都笑了:王琦是那般好見的?
朱由檢覺得史可法去了北京城,大概率是被議會重新關押起來,連王琦的面都不會見到!更別說,換回皇帝了。
皇帝在手,大明兩京十三省就能默認了王琦挾天子令諸公,就算是以臣挾君,那也算是師出有名。
皇帝不在手,那麼北方諸省,就要好好想想,跟著王琦,是以什麼名分了?
沒有皇帝在手,你王琦以什麼號令諸省?是靠議會嗎?
說實話,朱由檢實在不知道那議會是個什麼東西?
退一萬步講,皇帝沒了,難道你王琦敢稱帝嗎?
坐在黃花梨圓凳上,朱由檢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小曲兒,他覺得,只要時間再拉的長一點,等南北兩方劍拔弩張到一定程度,那麼就是自己的機會。
一個真正上位的機會,執掌天下的機會!
朱由檢覺得,皇兄有時候實在是太過於婦人之仁了。
若是自己當皇帝,王琦哪裡會有機會發動宮變?
當初滅了建奴,當其回京的第一天,就會被自己以傭兵謀逆,蓄養私兵的罪名,投入打牢!根本不會給他調兵圍城的機會!
至於遼東兵馬?
群龍無首,能成什麼事?
朱由檢從小到大養成的性格,那便是,殺伐果斷,才是正理。
那些個臣子,說好聽點叫與天子共治天下的秀紅,說不好聽,那就是舔著自己的腳底板要飯的,何必給他們臉?
所以,朱由檢無法理解。
「殿下,有一個自稱京城故舊的人前來求見,」正當朱由檢在那裡幻想時候,門外有親隨報了一聲。
「京城故舊?」朱由檢一愣,腦子裡轉了轉,自己的在京城的故舊除了皇兄還有其他人嘛?
怕不又是求官的吧?
「去去,這種無名無號的人物就不要來打攪本王了,趕緊去打發了,」朱由檢擺擺手,不想見。
「他有內宮令牌」親隨躬身上前,遞上了一個銀式令牌。
上書『宮』字!
內宮?
莫不是皇兄派人來的?
「去!讓他進來,注意不要讓其他人發現!讓他從後門進來!」朱由檢起身,內心突然生出一種極為荒唐的想法,這個時候,若是皇兄派人來難道是有求於自己?
莫不是禪讓吧?
幾乎是一瞬間,朱由檢就混身發顫,雙手抑制不住緊緊握住:冷靜!冷靜!!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成大事者,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
不多時,一間隱秘小院中,朱由檢見到了那個京城故人。«-(¯`v´¯)-« ➅9𝐬Ⓗ𝔲𝓍.cⓄ𝐌 »-(¯`v´¯)-»
「你是?」朱由檢只覺得此人面熟,但是忘記是在哪裡見過了。
「信王殿下,貴人多忘事,」王守信倒是自來熟的很,進了屋子直接找了椅子坐下,而後後知後覺般:「信王殿下,你也坐吧?」
望著眼前如此沒有禮數的男子,朱由檢的眼睛眯了起來,心思電轉——此人,不是皇兄派來的!
「你是誰?為何會有大內宮牌?」
「殿下貴人多忘事,」王守信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緩聲道:「數月前,我曾隨當初還是國公的首席大人來拜訪過信王爺您不記得了?」
王琦?
幾乎一瞬間,朱由檢噔噔噔往後退了兩步,就要開口叫人。
「殿下,別叫,萬一事情鬧大,落一個私通叛逆,謀害皇帝意欲登位的罪名,可不好,」王守信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袖,絲毫不見慌亂。
「你」朱由檢的身子緊緊貼在門邊:「你有何事?找本王?」
「坐下說話?」王守信指了指自己的對面。
朱由檢盯著王守信,自覺在自己的府上,對方應當不會膽大包天的行刺自己,這才緩緩移動腳步,坐在了椅子上。
「說吧何事?」
坐在凳子上的朱由檢,有意的支起了腰身,想要維持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還記得當初首席大人說過的,你只要聽話,便能當皇帝嗎?」王守信掃了一眼朱由檢。
嘩啦一聲
朱由檢手上的茶杯差點摔在地上,一時間茶水四濺。
慌忙地將手中茶杯放在桌子上,朱由檢額頭上的汗水霎時間已經冒出,但是顧不得擦汗,這位信王殿下直接起身。
咣當一聲,將門關上。
「這種事!」朱由檢緊靠著房門,弓著腰壓低了聲音,但是可以聽出來那種緊張和力竭之感:「這種事情能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坦然的講出來嗎?」
「做得,說不得?」王守信想笑。
背靠房門,朱由檢深深吸了一口氣:「王琦是什麼意思?他不是想要創建議會,一統天下?為何還要承諾讓本王登基?」
「我家主人並不想瞞你,」王守信以茶蓋輕輕滑動茶碗邊緣,聲音都帶了一絲蠱惑:「你登基之後,只要獻南京城而降,保你做一輩子榮華富貴,衣食無憂的皇帝。🌷🍫 ➅9𝕊H𝕌𝓍.C𝐨M 😝💗」
聽到王守信的話,朱由檢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這是什麼意思?
讓自己當亡國之君嗎?
朕
哦還不是。
本王寧可死,都不會坐那令祖宗蒙羞之事!
朱由檢有些憤怒了,王琦在內心深處,竟然是如此輕慢於自己的?
將本王看做一個可以隨意擺布的亡國之君?
我是大明的王室!
是太祖皇帝的子孫!
怎麼可能坐那亡國之君?
若有萬一,我寧肯在院外那顆歪脖子樹上吊死!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本王不可能受其擺布,」半晌之後,朱由檢搖了搖頭,神色已經變得決然,嘎吱一聲,將門打開:「若無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殿下也算是太祖皇帝的血脈了,」王守信站起身子,微微一躬身:「話已帶到,他日再相見,便是戰場了。」
王守信離開了,但是朱由檢都呆呆站在那裡,半晌沒有動靜。
王琦想讓自己在南京登基,而後將大明江山拱手想讓?
呵呵呵
朱由檢雙唇緊閉,笑聲是從嗓子裡傳出來的,顯得有些沉悶和沙啞。
毋寧死!
————
左光斗出了內閣之後,便會直接去了史可法府上。
這些天,史可法的南京城幾乎是深居簡出,若無事基本上就是呆在府中後院的書房中,焚香淨身,整理書冊。
他要為北上赴京,做些準備。
「大人,浮丘先生到了,」門外傳來僕役的聲音。
「我去迎接先生,」書房中的史可法聞言放下手中書冊,急忙開門而出。
不多時,便將史可法迎入房中。
「先生怎麼來了,內閣諸事,可是談妥了?」史可法一邊請左光斗坐下,一邊讓人上茶。
「構築長江防線,使百姓南移,算是江蘇以北堅壁清野,以防遼東叛軍長期駐紮,以期作用吧」左光斗坐下之後,環顧四周:「可還在準備?」
「無論內閣是什麼意思,憲之必赴北京城!直面王琦,以求換回陛下!」史可法面露決絕之色。
「內閣諸公擔心」左光鬥話說了半句,便說不下去了。
王琦其人,天降殺星。
遼東欲毀大明社稷的滿清都給宰了;
韓爌,劉一璟等公都被其所害;
徐州城外,那些死傷的忠直之徒屍骨未寒;
現在,若是史可法再有什麼差池!
左光斗實在是無法想像,恐怕東林一黨的前途都變得黯淡了。
「先生,現如今,南京城已經落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史可法坐回椅子上,看向自己的師長:「皇帝遠在北京城,被王琦所困,消息不得出,我等不得見,袞袞諸公,忠直之士不得已明真相,這議會之名,到底是王琦所創,還是皇帝授意?就算是南京城,如今勤王北方,一次兩次為勤王北伐,若是次數多了」
史可法深吸一口氣,語氣中竟然多出了一股蕭瑟:「國久無主,恐生妖祟!」
王琦是妖祟嗎?
不止是他
南京城內,太多人心有異動。
畢竟,天子不在國中,臨時內閣又有多少分量呢?
南京城,江浙,湖廣,雲南,四川,兩廣等地真的會一直聽從於南京嗎?
恐怕不會的。
時間一長,不用王琦南下,恐怕南京城禍亂自起。
「此去北京城,乃是萬不得已之嘗試,」史可法直起身子,正色道:「若是功成,毋寧死國,若是不成,還請諸公早做打算,是新立皇帝,還是拼死一搏!皆在諸公!」
言罷,史可法站起身子,向著左光斗雙膝跪拜,叩首道:「學生,拜託了!」
唉
左光鬥起身將史可法扶起,對於這個學生,左光斗是分外看重的,自己畢生衣缽,也是為其所準備,但是如今形勢所迫,不得已而北上救主,實乃末了,左光斗只能將胸中激憤,化作深深一嘆。
「老師也不必如此悲觀,」史可法起身後,洒然一笑:「吳襄和左良玉兩位總兵,率領萬餘精銳,進逼京畿地區,現在還未有消息傳來,若是能夠將目前僵持的局面大開,則我如北京城,也有談判的資本。」
「一方面是進軍京畿的南京城兵馬,另一方面,若是王琦真的能放歸皇帝,」左光斗斟酌了一會語言,才緩聲道:「內閣當面,會給你適當的談判權力,大部分條件,都可以談!」
「例如,南京城的認可,亦或者錢糧?亦或者是劃定的分界線?只要放回皇帝,我們都可以談」左光斗和內閣諸公已經聊過了,得出了相對一致的結論:皇帝是主要的,其餘都是次要的。
皇帝就代表著九州萬方,有皇帝,一切都好辦!
「憲之明白!」
「你好好準備一番,」左光斗伸手拍了拍史可法的肩膀:「內閣會加緊準備,到時候你為內閣使節,帶領使團北上入京。」
「憲之明白」
「憲之,你當為富文忠!」
富弼,有宋一代宰執重臣,曾出使遼國,避免宋遼兵禍,史稱其公中直亮,臨時果決,朝野倚重,有大臣之風。
左光斗這話,可是將北方比作了遼國,將王琦是做了亂國之人,覬覦神器之徒。
「得先生所看重,憲之此生無憾矣」
人生得一知己,則此生無憾。
何況還是亦師亦父,自己無比尊崇之人呢?
史可法覺得,自己就算是死在北京城,也無所畏懼。
此時,當整個南京城都在等待著內閣方面的反應的時候,當史可法準備帶領使團北上赴京的時候,牽動萬人心弦的吳襄和左良玉大軍,卻已經遇到了危機。
在越過芒碭山,進入京畿地界之後,吳襄率領大軍向東進入河間府,準備從文安縣,走保定北上京畿,威脅王琦。
而文安縣附近的火燒淀為大片的沼澤蘆葦地,大軍在此行進緩慢,因此耽誤了些許十日。
「那是什麼??」吳襄和左良玉一起,立身於草灘之上,望著遠處突然出現地平線上的遼東軍,一時間有些失語。
王琦什麼時候又從遼東調了一隻軍隊出來?
秦二寶在徐州府;
曹文詔率領大軍入朝鮮作戰;
那這一支軍隊,很明顯就是盧象升所率領的輕騎兵了。
望著遠處耀武揚威,行進急速的斥候,吳襄的喉結上下微微滾動了一番。
世所周知,遼東軍中,秦二寶所率領的大軍,以重甲馳名,兩萬人的大軍中,五千餘重甲騎兵,端是縱橫馳騁,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遼東無人可敵,就算是滿清,亦被屠戮;
而曹文詔所率,為火器營及布甲兵,輕裝突進,攻取堅城,聯排火器進攻之下,無人是其一合之敵,聽說朝鮮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西八人,已經被曹文詔率領的萬餘布甲兵打到了漢城附近
而最後一支,便是面前盧象升所率領的輕騎兵。
什麼叫做閃電奇襲?
吳襄覺得自己可能要知道了。
「父親,那股輕裝騎兵,便是遼東輕騎?」吳襄之子吳三桂此時也是隨軍而行,在父親身邊做一親隨。
「不可力敵」吳襄點了點頭,而後扭頭看向自己的同僚:「左總兵,你覺得呢?」
左良玉自從出兵以來,並沒有多少戰事指揮動作,大部分是按照吳襄的計劃而定,此時望著不遠處地平線上出現的騎兵,也是眸中驚駭。
「我等手下精銳,與之相比,土雞瓦狗也!」(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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