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

  迷霧深處，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不遠處那座殘破的建築。

  柳平活動了下手腕。

  百納刀從腰間跳起來，落在他手中。

  「小心——你的任何夥伴都無法出現在這裡，你必須萬分小心。」

  刀上發出嗡嗡的聲響。

  「我知道，但是這裡可真奇怪，一個人都沒有，怪物呢？」柳平說著，朝四周望去，卻發現什麼也看不見。

  他將長刀從左手換到右手，一步一步朝那棟建築走去。

  四周靜謐無聲。

  柳平很快便穿過迷霧，抵達了那座建築前。

  他仰頭望著那建築——

  密密麻麻的人類身軀扭曲著、糾纏著、盤繞在一起，構成了一顆參天的巨樹。

  但這巨樹仿佛遭遇過什麼劇烈的傷害，從十幾米高的地方被乾淨利落的斬斷，露出中間無數蠕動的血肉。

  「……怎麼說呢，我現在對於『噩夢』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柳平抱著長刀，自言自語道。

  他轉過身朝迷霧深處走去。

  不一會兒。

  迷霧散開——

  柳平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顆血肉巨樹前。

  「咦？回來了？」

  柳平看了一眼那棵樹，再次離開它，朝迷霧深處走去。

  過了幾分鐘。

  他發現前方的迷霧中仿佛藏著什麼黑影。

  走上前一看——

  依然是血肉巨樹。

  柳平陷入沉吟。

  自己無法離開這顆巨樹的籠罩範圍？

  他慢慢在巨樹前站定，手持長刀在地上飛快的劃出幾行字：

  「三千六百五十七步，到此樹下。」

  寫完立刻收刀，再次朝迷霧中走去。

  過了一會兒。

  柳平從迷霧中出現，再次站在巨樹前。

  他朝地上望去，只見地面一片平整，沒有任何劃痕。

  「也就是說……這是另一顆血肉巨樹？」

  柳平想了想，按照自己來時的路，朝回倒轉去。

  不一會兒。

  他數著步數，控制著方向，走完三千六百五十七步，終於抵達了之前來的地方。

  在那顆巨樹下——

  沒有任何文字。

  自己明明在這裡寫了一行字！

  柳平定了定神，抽出刀，再次寫下一行字：

  「你是什麼？」

  寫完，他將刀收了，退出去幾步站定。

  他默默的盯著那行字。

  一息。

  兩息。

  三息。

  ……

  第十息。

  柳平目光一凝。

  只見地面一陣蠕動，就像傷口癒合那樣——

  自己刻下的小字隨之消失。

  「奇怪……難道我站在什麼東西的身體上？」

  柳平立刻再去看那顆樹。

  只見樹與大地的接觸之處嚴絲合縫，沒有任何痕跡，如今再看過去，倒又不像是樹了。

  它反倒像是某個巨大身軀中長出來的肉刺。

  柳平嘆了口氣，小心的將長刀收起來，喃喃道：

  「最討厭這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了，一點對付它們的辦法都沒有，連情報都要從頭開始收集。」

  其實認真說起來，是那塊黑色鱗片把自己放到這裡的。

  ——為什麼？

  它總要有些目的吧。

  它讓自己來這裡，究竟是想幹什麼？

  柳平繞著樹——

  不，現在看來它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總之，柳平繞著它又走了幾圈，卻沒有任何發現。

  他站在「樹」前，沉吟道：「難道是需要什麼力量來激活它？」

  一抹聖芒從他手上飛出去，落在「樹」上。

  「樹」上的那些人類身軀漸漸動了。

  可是它們蠕動了幾下，又再次停住不動。

  有用！

  只是程度還不夠！

  柳平想了想，雙手灑滿聖芒，不要錢一樣的朝「樹」上揮灑過去。

  得到了這麼多聖芒的滋潤，「樹」終於不停的蠕動起來。

  它漸漸產生了某種韻律。

  ——就像是活了過來。

  整棵「樹」的蠕動越來越瘋狂，看上去頗為驚心動魄，仿佛隨時都會崩裂開來。

  柳平舉著刀後退幾步，開口道：「喂，兄弟，慢點啊，你別玩脫了——跳出來個怪物我可是不會手軟的。」

  話音剛落。

  巨「樹」撐開了一道縫。

  這道縫不斷朝兩邊延伸，顯露出藏在裡面的一副血色骷髏骨架。

  那些構成「樹」的人類身軀們齊齊睜開眼，口中爆發出億萬道痛苦的呻吟聲。

  「樹」的蠕動更瘋狂了。

  它不停的朝前擠壓，將那副血色骷髏骨架擠出去。

  當血色骷髏離開「樹」的一瞬間，整顆「樹」頓時安靜了下來。

  四周陷入死寂。

  柳平盯著那血色骷髏——

  它從半空緩緩墜落，掉在柳平面前不遠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然後它就不動了。

  柳平多看了幾眼，只見這幅血色骷髏骨架雖然看上去有些猙獰，但卻沒有任何氣息，也沒有力量波動。

  就像是一個死物。

  「不太對啊……過去的我花了那麼大功夫，藏了這樣一個地方，難道只為了讓現在的我看一幅骷髏？」

  柳平喃喃道。

  他想了想，走上前去，試著碰了碰那血色骷髏。

  幾乎是一瞬間——

  骷髏猛的跳起來，盤膝而坐，神情嚴肅的開口道：

  「請不要出手，不管是從哪裡來的傢伙，當你觸碰本產品的時候，本產品已經確定你的身份。」

  「你是——好吧，我是誰？」柳平道。

  「不知道。」血色骷髏道。

  「那你怎麼確定了我的身份？」柳平道。

  「此地為噩夢中少見的荒廢之地，沒有任何價值，所以也就相對安全，最適合你們這些返回者在此登陸。」血色骷髏道。

  「返回者？」柳平道。

  「是的，這裡曾是本屬於人類的世界，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人能回來了——每一個有資格返回噩夢的人，都是人類最彌足珍貴的財富。」血色骷髏道。

  「那你又是什麼？」柳平問。

  「我是——等等！有什麼東西過來了。」血色骷髏道。

  它抬起頭朝天空望去。

  霧氣瀰漫的天空深處漸漸傳來一陣呼嘯的風聲。

  似乎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柳平心中漸漸產生了一股無法抵抗的感覺。

  所有的情緒被剝離，只剩下一種情緒在心底瘋狂的蔓延。

  ——絕望。

  僅僅是天空中的那種氣息，就讓人產生了這樣的感覺，如果等它現身，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情況。

  柳平完全可以發誓，在自己的一生之中，從未遇見過這麼可怕的存在。

  血色骷髏飛快道：「來不及細說了，如果你被發現，一定會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吃掉。」

  「也許不一定。」柳平道。

  他收了百納刀，轉而取出鎮獄刀。

  鎮命！

  長刀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

  「別用這招！」血色骷髏突然尖叫起來。

  柳平硬生生的止住了刀勢。

  「為什麼？」他問。

  「時間在這裡沒有作用，它只是一個無窮無盡的『圓』，你斬出去的東西終將會再次回歸，到那個時候，你想逃也逃不掉了。」血色骷髏道。

  說完，它飛快的站起來問道：「你會裝死嗎？」

  「這個倒是會，但連平行世界都無法躲避的敵人，用這麼粗淺的辦法有用嗎？」柳平不禁問。

  「你裝死當然不行，但如果我們一起裝死就有效果了。」血色骷髏道。

  「我倒是相信有時候最簡單的就是最有效，但裝死是不是過於簡單了？」柳平半信半疑道。

  「來不及了！」

  血色骷髏忽然化作一道血流，圍繞著柳平轉了幾周。

  霎時間，一行行燃燒小字飛快浮現：

  「你獲得了一種『噩夢之擁』：」

  「血色骷髏。」

  「這是以噩夢中的原生物質打造的奇異鎧甲，它最基本的作用就是掩飾你作為人類的身份。」

  「其他力量還需進一步探索。」

  所有小字一收。

  柳平低頭看看自己。

  只見自己渾身的血肉毛髮都不見了——

  自己變成了血色骷髏！

  正在這時，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湧現在他心頭，同時耳邊也傳來血色骷髏的聲音：

  「快！那個傢伙要來了，快裝死！」

  柳平不假思索的朝地上一倒。

  他就像一具骷髏——

  不對！

  他就是一具染血的骷髏，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仿佛已經死了很久。

  死寂。

  天空中。

  一根巨大的手指穿過迷霧，無聲無息的按在地上，將大地按出一個深深的凹陷。

  手指來回巡遊著，終於觸碰到那顆「樹」。

  這時手指便停下來，盤繞在那顆「樹」上，摩挲了好一陣。

  在指尖的位置，一顆眼睛突然出現。

  它靜靜的觀察著「樹」，然後又朝四周望了一圈，終於發現了那具血色骷髏。

  手指一動，輕輕落在血色骷髏的上方。

  時間靜靜流逝。

  一息。

  兩息。

  三息。

  ……

  那顆眼睛全神貫注的盯著血色骷髏。

  好一會兒之後，天空中傳出了重重疊疊的迴響之聲，聽上去就像是某種無比巨大的存在，正在與什麼東西交談。

  眼睛這才轉了轉，縮回了手指里。

  手指無聲無息的朝上抬起，鑽入重重迷霧之中，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