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克城外。

  森林。

  柳平從一顆古樹的樹洞裡鑽出來。

  那個魔鬼領主跟在他身後。

  柳平望向約克城的方向，開口道：

  「假如沒有遇到我的話，你抵達約克城之後，會怎麼做？」

  「……隨便看一下，如果沒有太過特殊的情況，就回去。」魔鬼領主道。

  「你不是監察員嗎？」柳平道。

  「見習的。」魔鬼領主道。

  「為什麼不用那個尋找囚徒的表？」柳平追問。

  魔鬼領主看著他，神情複雜的道：「萬一出問題呢？事實上，剛才若只有我進入那個囚禁室，我應該死在那裡面了。」

  柳平聽完，陷入沉思。

  對方的靈魂沒有任何波動，顯然說的是實話。

  在錫蘭王國的歷史上，37年12月10日這一天，約克城毀滅了。

  當時這個魔鬼領主肯定出現過，但它恐怕並沒有用表，也沒有進入囚禁室。

  而這一次，自己發動了那個表。

  這就是與歷史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去吧。」柳平道。

  「啊？」魔鬼領主有些不明所以。

  「把這裡的事情匯報給你的上司，你們的目標是囚徒，我很高興你們能找到目標。」柳平道。

  「但我的靈魂——」魔鬼領主道。

  「屬於我。」柳平道。

  「您就不能放過我嗎？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三十五級魔鬼，您何苦為難我這樣的小角色。」魔鬼領主哀求道。

  柳平沒說話。

  虛空中，漸漸浮現出卡牌的方框，在他的左上角也出現了一個數字：

  「3。」

  等級3。

  魔鬼領主汗如雨下，喃喃道：「這不可能。」

  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才會被一名等級為3的騎士收為奴隸？

  柳平拍拍它的肩膀，安慰道：「好在你撿回了一條命，不是嗎？」

  魔鬼領主不吭聲。

  「去吧，去匯報情況，然後做你本來就該做的事，我們後會有期。」柳平道。

  「你放我走？」魔鬼領主訝異道。

  「當然，但你只能說你自己的發現，不要提及我——這麼一件小事，你還是能搞定的，不是嗎？」柳平道。

  「……好。」魔鬼領主道。

  它化作一道電芒，迅速的飛上天空，消失在了柳平的視線中。

  柳平躍上大樹，朝著約克城的方向又望了一眼。

  這座城。

  已經毀滅了。

  那個隱藏在暗中的邪神，沒有給自己改變歷史的機會。

  ——但在約克城毀滅的歷史事件之後，自己放走了魔鬼，讓它把囚徒的情報匯報上去。

  監察會據說是一個對付囚徒的組織。

  在那個囚禁室內，自己看到了無數的蟲子，而這些蟲子跟當初的錢周武一模一樣——

  它們屬於那個邪神。

  所以，就讓監察會去對付邪神吧。

  歷史中，出現了一件原本並未發生的事，結果會如何？

  這就是自己的試探和反擊。

  畢竟，從現在開始，誰也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柳平從樹上跳下來，朝密林深處走去。

  監察會即將介入本次的事件，自己當然不可能再返回約克城。

  那就……

  離開這裡。

  去錫蘭王國的其他城市。

  反正自己有聖餐術，餓不死，又是治療職業，無論在哪個城市，找份活兒干總是可以的。

  ……

  一天後。

  森林外的道路旁。

  婭娜吃完了最後一口聖餐，放下餐具，笑道：「謝謝款待。」

  「你吃好了？」柳平問。

  「嗯，力量不斷得到恢復，身上也沒有詛咒，這種感覺真好。」婭娜道。

  柳平打了個響指，餐桌頓時消失。

  「回去睡覺吧，等徹底恢復了，再出來。」柳平道。

  「好。」婭娜應了一聲，化作卡牌，重新飛落在他手中。

  柳平收起卡牌，再次動身。

  他沿著道路一直朝前走，沒多久，就聽見前往傳來了陣陣人聲。

  只見一群趕路的人扎了帳篷，正在吃飯、休息。

  柳平頓時高興起來。

  終於碰見人了，這下可以打聽打聽，最近的城市在什麼方向。

  他走過去，禮貌道：「勞駕，請問一下——」

  一名守衛喝道：「滾開，快滾開，小乞丐！」

  他作勢就要拔出手中的長刀。

  柳平怔了怔，不禁後退幾步，朝自己身上望去。

  ——經過了約克城的一戰之後，又進入囚禁室，一路通過漫長的隧道，在森林裡走了一天，自己身上的衣物早已變得破破爛爛，還散發著一股灰塵與燒焦的味道。

  難怪對方覺得自己是小乞丐。

  柳平笑了笑，說道：「這位大哥，我只是想問問，怎麼走才可以抵達最近的城市。」

  那守衛看他一眼，輕蔑道：「從左邊的路過去，一直走，你就可以到新的地方乞討去了。」

  在他背後，那些坐在一起吃飯的人紛紛朝這邊望過來。

  「多謝。」柳平朝對方點點頭，轉身離開。

  他走之後。

  那些人頓時發出了陣陣笑聲。

  「老斯通可真壞。」

  「誰說不是，那小乞丐要是一直沿著左邊的路走——」

  「哈哈，他死定了！」

  名為斯通的衛兵臉上浮現笑容，說道：「各位，我只是為各大慈善機構減輕一下負擔。」

  另一邊。

  柳平走了一會兒，卻發現前面的路越來越偏僻。

  原本石板鋪就的路已經變成泥濘小路。

  偶爾有蜘蛛網橫跨了小路兩旁的樹枝，擋在道路前方。

  「不對啊，如果是一條經常有人行走的道路，怎麼會有這麼多蜘蛛網？」

  柳平回憶起之前那人說話時的神情，心中略一思忖，便明白了緣由。

  他嘆了口氣，覺得有些無趣。

  「算了，還是回到大路上去，等會兒再問問其他人。」

  打定主意之後，柳平正要轉身返回，前方的樹林深處忽然傳來了潺潺的水聲。

  溪水？

  柳平停住腳步。

  自己倒是還有幾套換洗的騎士制服，不如去前面的小溪里洗個澡，然後換上乾淨衣服。

  這樣的話，再問起路來，別人應該不敢再輕易欺騙自己。

  主意已定。

  柳平撥開小道兩邊的樹枝，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很快。

  前方豁然開朗。

  一條小溪蜿蜒而至，在不遠處形成了幽深的水潭。

  ——洗澡！

  柳平一邊走，一邊扒掉自己的上衣。

  這身衣服在約克城的滾滾黑煙中熏了個遍，已經變得烏漆嘛黑，穿著確實不太舒服。

  他來到水潭前，正準備脫褲子，忽然聽到了一陣幽幽的歌聲。

  有人！

  而且是女人！

  柳平慌忙把地上的衣服又撿起來，披在身上，朝四周望去。

  山崖。

  亂樹。

  石灘。

  溪水。

  到處都沒有人。

  這歌聲究竟從哪裡來？

  柳平的目光漸漸落在水潭上。

  只見一個接一個氣泡從水潭深處浮了上來，緊接著，一名穿著翠綠色長袍的女子浮了上來。

  她頭上生著兩端樹枝，上面開滿了花朵，雙眼是一抹淺綠色，好奇的打量著柳平。

  一行小字漂浮在她的頭上。

  「林中女妖。」

  「有此名號者，守護著世界的秘密，具備一定的因果律力量。」

  柳平心中一跳。

  竟然在這裡碰到了一個如此不可思議的存在！

  「你是誰？」女子問道。

  「我——你好，我是柳平，路過這裡。」柳平道。

  「你來幹什麼？」女子又問。

  「洗澡……不過既然這裡已經被你占了，那我換個地方。」柳平道。

  他正要轉身離去，那女子卻問道：「你剛才可聽見了歌聲？」

  「啊，聽見了，是你唱的嗎？」柳平反問。

  「是的。」女子道。

  「很好聽！」柳平誇讚道。

  「你說的是真的嗎？」女子忙問道。

  「畢竟樂器方面我也是專業的，你要相信我的評價，其實我的標準是很嚴苛的，一般從不誇人。」柳平笑著說道。

  女子笑起來，神情柔若春風，輕聲道：「那些聽見我歌聲的人，都只會害怕，很久沒有人這樣真心的讚美過我了。」

  「他們為什麼怕你？」柳平問。

  「因為聽見我的歌聲，就一定要回答我的問題，如果答不上，靈魂就會化為森林的養料。」女子道。

  「是什麼問題？」柳平感興趣的道。

  女子微微一怔，打量著他道：「算了，你走吧，我今天心情很好，就不問你了。」

  「啊，沒事沒事，如果是戰鬥之類的事情，畢竟我才十四歲，還沒發育成熟，戰鬥力有限，當然不敢造次——但如果是問題的話，我倒是感興趣的。」柳平道。

  「你不怕答不上？」女子笑道。

  「萬一答不上，我能去尋找答案麼？」柳平問。

  女子又是一怔，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要去尋找答案？」

  「一個好的問題是非常難得的，它會交給我們許多知識和秘密，我喜歡這樣的問題，以及它的答案。」柳平道。

  女子在水潭中遊動了一周，忽而嘆口氣道：「你還很年輕……又擁有著這樣的內心，算了，你走吧……」

  柳平道：「我感覺到了你的善意，這樣吧，你給我一個標準，當我達到那個標準，你就跟我說說問題。」

  女子道：「也行，等你弄明白世界是由什麼構成的，就可以回到我這裡來，我會問出問題。」

  「答錯了會死？」

  「是的。」

  「答對了呢？」

  「當你答對的時候，就會知道答案。」

  「好，我其實知道這個世界是由什麼構成的。」

  「什麼？」

  「序列。」

  「說的具體一點。」

  「好，我猜是一套牌。」

  轟——

  水潭裡的水如同倒流的瀑布，全然沖天而起。

  那名女子漂浮在柳平面前，渾身散發出妖異的波動，開口問道：「我的問題是，這個世界死亡之後，如何讓它再一次復活？」

  柳平略一沉默，贊道：「真是個好問題……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聽到這個問題。」

  「你曾聽過這個問題？」

  「是的，它是世界之亡的三重奏中的最後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