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迎著陽光盛大的逃亡
「什麼叫不用介紹了，就算是大明星參加綜藝也會簡單交流幾句吧？」
「你是大明星嗎？」
「這不是重點啦。」
夏目清羽一邊反駁道，一邊笑著走上台，「讓我自己來。」
初鹿野鈴音雖表情冷冷的，但見他上台，還是主動遞給了他一支粉筆。
隨後，夏目清羽在黑板上，噼里啪啦的寫下自己的名字，轉過身。
「正如我寫的一樣，我姓夏目，名叫清羽，大家以後就叫我夏目同學就好了。」
他拋起粉筆，又接住。
忽然手掩住嘴，對著台下的觀眾小聲警惕的囑咐道，「可記得別叫錯了，要不然……我女朋友的臉色會很難看的。」
就這麼一瞬間，音樂教室里全是女生的竊喜，大概意思是：原以為初鹿野鈴音是那種名副其實的高冷美人，沒想到心底依舊是一個『會因為喜歡一個男生而動情緒』的普通女孩。
初鹿野鈴音又不是耳背，這個距離怎麼可能聽不見。
夏目清羽厚顏無恥的程度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
所以，她也是完全不顧及旁人的目光，提腿給他小腿來了一下。
依舊保持雙臂抱胸的她看起來若無其事。
可吃痛的少年險些身形不穩跪下去。
好在夏目清羽核心力量極強硬，直接將姿勢改成了鞠躬謝幕。
「請多指教。」他說。
「請多指教!」台下的女生全部都笑盈盈的回覆他。
而初鹿野鈴音卻在想，這個傢伙是不是趴地上了，都會厚著臉皮做起伏地挺身？
自我介紹結束後，夏目清羽尋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悠哉悠哉欣賞著窗外熟悉的風景。
把講台留給部長大人發揮，自己躲在台下偷懶的感覺可真好。
之後，初鹿野鈴音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接下來每天的訓練安排，字跡很工整，但內容看起來密密麻麻的。
就算如此，台下的部員們也沒有半點怨言。
只不過在初鹿野鈴音宣布取消輕音部例行一日的茶話會後，她們發出了一陣悲鳴。
夏目清羽一陣偷笑。
輕音部可不是喝茶的!
他自認為笑意夠隱蔽了，甚至嘴角都沒有咧開。
可還是引起初鹿野鈴音的注意。
「在文化祭結束之前，侍奉部下午的茶話會也暫時取消了。」她嚴肅的語氣里，沒有夾雜一點兒私情，「從明天開始，清羽同學也要參與訓練。」
頓時，夏目清羽表情與輕音部的各位同步了。
生無可戀。
「既然沒有異議，那就開始今天的練習吧。」初鹿野鈴音雙手一拍，「大家準備，合湊一次。」
話音落下，音樂教室里便響起了各式各樣的調音聲。
輕音部原本的成員不多，只有四名女生。
每一個人手裡的樂器都不同。
分為吉他，架子鼓，小提琴和鍵盤琴。
其中，輕音部長若林直美在本次活動中，充當吉他手兼主唱。
手裡沒有樂器的夏目清羽，頓時好不自在，無所事事的東張西望。
要是手裡有小提琴就好了……
「借你用吧。」竹田詩織把小提琴遞給他。
「謝謝。」夏目清羽接過，眼裡自帶濾鏡。
他好似看見了天使。
不過，很快。
蜘蛛感應到了殺氣，收斂起來。
「不對……那你呢？」夏目清羽冷靜下來。
竹田詩織不就是拉小提琴的嗎？
「我用這個。」
竹田詩織從另一個琴包取出一副貝斯，在胸前掛好，沖他盈盈一笑。
「詩織同學，文化祭上，你不以小提琴手的身份上台麼？」初鹿野鈴音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那個笨蛋，自然注意到了這一切。
「嗯。」
「為什麼？」初鹿野鈴音好看的眉毛微微蹙攏，眼神疑惑。
要知道，這孩子可算是她親手帶大的!
畢竟，侍奉部和輕音部本來就只差一個樓層。
她們的練習聲，初鹿野鈴音每每喝下午茶的時候，都能耳聞。
而竹田詩織又喜歡貼近窗邊拉奏，演奏聲自然是清晰無比。
演奏得當，自然是一種不需要付費的享受。
反之，則是對音樂愛好者的折磨。
何況，初鹿野鈴音更是資深愛好者，家裡收集的獨奏唱片多到數不勝數。
這也是為什麼就連夏目清羽那個傢伙進門，都需要被她考驗一番的原因之一。
她懷著一點點期待，希望那個傢伙也能與自己有共同愛好。
很顯然，夏目清羽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話說回來，曾經竹田詩織接連在某一個節拍上拉走調，好幾天也不見改正。
初鹿野鈴音真是飲茶無味，閱讀無趣，心神不定。
終是沒耐住性子，登門拜訪，本想以『尖銳的聲音過於擾民』為由來警告一番。
結果，瞧見竹田詩織指尖厚厚的老繭，又不太忍心扼殺一個人努力。
於是，便親自指導了一下，糾正了竹田詩織的錯誤。
以免影響她以後在侍奉部的愜意生活。
那也是她與竹田詩織的第一次正式交集。
在正式成為朋友後，竹田詩織的琴技更是進步神速，就連她的父親都讚不絕口。
顯然已經成了輕音部里最有實力的人。
但現在拉的好好，卻莫名換成彈奏貝斯了，實屬奇怪。
「樂隊裡缺一個貝斯手嘛。」竹田詩織笑著看向初鹿野鈴音。
「練了多久了？」初鹿野鈴音抬眸看了輕音部長若林直美一眼。
抽象派的藝術畫作可能會出現不被人理解的情況。
但演奏音樂不一樣。
就算是門外漢，聽見音樂里的氣質，看見演奏者的動作，都大致分的清誰更強，誰更弱。
若是有些分辨猶豫，那就說明兩者的實力差距不夠大。
這也是為什麼，總會有音樂初學者對著某大佬的音樂視頻觀看一整天的原因。
她可以菜，但她也有欣賞能力。
身為部長的若林直美不可能不知道部員的實力。
「認真練了二個月。」
「練的時候，你覺得它與小提琴最直觀的區別是什麼？」
「音調上吧，從高音突然到低音，起初還很難適應。然後呢……在家練習貝斯的時候，沒有接到過鄰居的投訴，在房間裡練習也不會吵到休息的爸媽……」
「哈哈哈……」
音樂教室里傳來幾道女孩的輕笑。
初鹿野鈴音平靜的看了她們一眼。
「所以，我就可以放心的練到很晚了。」竹田詩織毫不在意的接著說。
笑聲止住了。
「先試試看吧。」
初鹿野鈴音看了看講台上，她們平時訓練的曲目，如是說。
幾分鐘後，一曲還未終。
「今天就到這吧。」
初鹿野鈴音合上樂譜，冷冷的說了一聲，轉身離開了音樂教室。
剩下的人不安的面面相覷。
夏目清羽見狀，把小提琴還了後，跟了出去。
是太完美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夏目清羽自己在心底，做著排除法。
「……有那麼糟糕嗎？」他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句。
「你沒感覺出來嗎？」初鹿野鈴音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他。
清澈的眼瞳像是能看透一個人的靈魂。
讓人不敢說謊。
「我可以說，我感覺出來了嗎？」夏目清羽嘴角一抖。
從人生閱歷而談，他也是第一次參加樂器合奏。
剛剛他在看譜認真拉琴，完全沒有餘力去，多注意別人。
生怕分神一秒，自己就掉隊了。
而其他人並沒有難以容忍的糟糕，引起他的注意。
「算了，你應該也是第一次參與合奏練習。」初鹿野鈴音收回視線，給他台階下。
「那……委託難度很高？」
「我可沒說，只是沒想到合奏效果這麼差罷了，得從長計議。」
叮咚~
夏目清羽手機收到了一條訊息。
「誰？」
「是竹田同學，你剛剛走太急嚇到她了。」
「那……伱替我道個歉。」
「行。」
夏目清羽點點頭，以男朋友的身份發送了一條新的信息，在確認對方已讀後，才收起手機。
「說起來，我完全沒想到竹田同學會拿起貝斯，明明她的小提琴拉得很不錯了不是嘛。」
「說實話，你覺得貝斯這個樂器怎麼樣？」
「存在感很低，不容易引人注意。」夏目清羽不懂初鹿野鈴音為什麼突然在意起這個，想了想回復道。
他也沒有過多描述。
在真正的音樂愛好者面前，他甚至不敢開貝斯的玩笑。
「可有可無？」初鹿野鈴音替他總結。
「對，大概就這意思。」
「那我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為什麼世界上那些頂尖的樂隊都會傻乎乎去找一名可有可無的貝斯手入團？」初鹿野鈴音停下腳步，扭過頭看他。
「……這。」
夏目清羽答不上來。
但經這麼一提醒，他可以肯定的是，貝斯並不是可有可無，反而有一定的重要性。
初鹿野鈴音見他一臉茫然，也不打算直接告訴他『真正懂音樂的人，貝斯彈錯一個時值，都能聽出來』。
忽然牽起他的手。
「跟我來。」她說。
夏目清羽疑惑的歪著頭。
「去哪？」他問。
「我家。」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
陽光明媚，而不晃眼。
女孩笑得情真意切。
「!？」
還沒等他從疑惑中反應過，初鹿野鈴音就拽著他的手往外走。
女孩的腳程非常的快，但男孩依舊能夠協調的跟上。
倒不是因為他的腿更長。
而是……
像這樣身邊的風景在恍惚，陽光在模糊。
他們在前面跑。
長長的影子在後面追。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只不過這一次輪到，冷冰冰的月亮綻放出奪目的光芒了。
那究竟是怎麼樣一種感覺呢？
此刻的夏目清羽詞窮到形容不出來。
…………
千代田，初鹿野家的練琴房。
「這是兩張後朋克的碟片，一張是有貝斯手，另一張是沒有貝斯手的，你聽聽看。」
初鹿野鈴音把兩張《dinosaur》CD輪流放進碟機里。
讓夏目清羽戴著耳機在隔音房裡聽。
「有聽出來區別嗎？」初鹿野鈴音眼裡淌著期待的光芒。
夏目清羽看得出來，她想要的答案。
也真是他喜歡她。
所以他更不想欺騙她，放下耳機，實話實說：「抱歉，並沒有聽別明顯的差別。」
「但我喜歡有貝斯的那個調調。」他又笑著補充道。
「那你已經初步理解了，貝斯的魅力了。」初鹿野鈴音淺淺一笑。
「？」
選擇空題的少年卻得分了。
「為了方便你理解，我舉個例子吧。」
初鹿野鈴音淡淡嘆了一口氣，「若把一隻樂隊比作一位可愛的偶像少女，那吉他手就是它的臉蛋，主唱就是它的酥胸，鍵盤手就是它的細腰，而鼓手就是它的雙腿，乃至下身。而色眯眯的粉絲只會掏出手機拍她的胸，看她的臉，再而才是其他的。」
「那貝斯呢？」夏目清羽察覺到了重點，盯著她的眼睛問。
她沒有提到貝斯。
「是背景，是氛圍。」
「背景板？」夏目清羽不認為這是一個好詞。
「它可以決定那位偶像少女是在舞台上？是在遊樂園？還是在床上……」
「場景氛圍，真的很重要。」夏目清羽收回之前所說的話，深深的說。
「那……再試著聽聽看。」初鹿野鈴音有些無語。
「好。」夏目清羽戴上耳機。
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他忽然感覺每一個音符都是那麼清澈通透，宛若光粒子一樣。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還是他發現了一個有關音樂的秘密。
那便是……
閉著眼隨機聽著純音樂，喜歡上一首曲目後，再去查看它的名字，然後再聽一遍。
就會有一種非常神奇的現象，身為傾聽的人忽然有一絲觸及作曲人心靈的瞬間。
《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這首曲子他至今難忘。
而《dinosaur》有貝斯的那個版本，更是仿佛身臨其境。
舞台就在面前，那個人就在他面前。
帶著墨鏡，點著頭，抖著身子打著節拍，賣力的撥動著貝斯。
同樣是搖滾樂，卻少了一抹喧囂，多了一抹溫柔和寧靜。
夏目清羽雙眼微微發亮。
他能描述出，被鈴音牽著手，跑在陽光里的那種感覺了。
孤獨中有些暖的味道。
就像是……
迎著陽光逃亡一樣。
從大眾的墳墓里躲進女孩的被窩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