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戀愛的第一天
待茶壺榨乾了最後一點兒余香，外面又傳來了學生離校的喧囂聲。
又到了社會活動結束的時候，在校一天的尾聲。
但此時，夏目清羽還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位置上。
輕飄飄的將手裡的《追憶似水年華》，向後又翻了一頁，發出了舒心的聲響。
「你還不走嗎？」初鹿野鈴音隨口問了一句，倒沒有『趕他離開』的意思。
只是按上學期來看，每每這個時候，他就會背起行囊，有離開之意了。
他今天的舉動，自然讓她感到奇怪。
「我還有事情沒做，當然不能走。」夏目清羽頭也不抬的回覆道。
「《追憶似水年華》這本書很厚，要全本通讀完，肯定需要時間，所以也不用急於一時，不然反而失去了閱讀它的樂趣。」初鹿野鈴音以為他是看書上頭了，便以過來人的態度告誡他。
夏目清羽自然知道她在說什麼。
作者普魯斯特在創作《追憶似水年華》的時候，本來就是日常里回憶起什麼，就寫什麼。
身為文學著作，它全篇卻沒有特別像樣的主線，吊起讀者胃口。
所以經常會有讀者買回去，停留在了開頭，直到上面堆積滿灰塵，掛上蜘蛛網，也沒再翻開過。
如果說某一天下午心情很好，泡杯茶，想翻看一下曾經沒讀完的書，那《追憶似水年華》一定就是他的最佳選擇。
可問題是……
這並不是他不肯離開的原因。
在很多方面都才華橫溢的初鹿野鈴音，果然是一個感情上的笨蛋呢。
既然不直接告訴她的話，她是不會懂的，那便直話直說好了。
「我所說的事情，並不是指看完手裡的書。」夏目清羽抬起目光，盯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溫柔一笑，「而是在等你。」
由於這間活動教室裝修色調的原因，天空只要有太陽，便一定是暖色調。
初鹿野鈴音原本的目的是，為了一個人靜靜坐在這裡閱讀而選擇的。
但現在，這種曖昧的調調卻成了她眼裡的濾鏡。
她忽然發現，雖然夏目清羽這個傢伙有時候格外幼稚，但他的確有些帥，還在某些方面有著異樣的魅力。
原來她沒怎麼注意，現在想來，他成績又好，為人也很開朗，還時不時說著搞怪的話，別人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難。
愛慕他的女孩子會偷看他，自然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早上，她還為此不舒服一陣子。
但……
以後，肯定還有很多類似的情況發生。
要是不在此方面不放寬容一點兒，他和她相處起來都會很累的。
說來也是，明明之前，『不熟』的時候，她還很放心這個傢伙不會亂來。
但從確認關係開始，她就開始止不住的多想了。
對他的要求也止不住更嚴格了一點兒，更準確的說是，想要管控他。
但理性而言，這樣是不行的。
與其想要控制對方的思想，倒不如想想怎麼讓對方再也不願意離開自己吧。
心變得好奇怪。
這就是戀愛嗎？
「你在看什麼呢？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如果我夠不著的話，請務必幫幫我。」夏目清羽摸摸面頰。
他雖注意到初鹿野鈴音眼神有些異樣，但並沒有往對方在欣賞自己的角度去想。
畢竟，初鹿野鈴音應該不是那種會被他的美貌而迷住的人吧？
「沒有。」
初鹿野鈴音將目光放回書頁上，她沒有說謊，也沒有說出實情。
真是的，明明他也沒說什麼動人的話，卻聽的她心慌慌的，雜七雜八想了一大堆。
就好像心裡是有小鹿在四處蹦躂，把她思路弄得亂糟糟的。
「那你在想什麼呢？竟然對著我發呆這麼久。」夏目清羽腦筋轉的很快，哪還有心思看書，托住腮朝女朋友打趣道，「難不成，你真在迷戀哥？」
「你可真夠自戀的，我只是在想，喔……其實沒有那個必要的，我離開的時間不怎麼固定的，你可能會等很晚。」初鹿野鈴音沒理會他的玩笑，轉口冷冷的說道。
她沒料到的是，每每這種時刻，她逐漸粉膩起來的耳朵就會出賣她。
「但……一個男孩就連等女朋友下班的耐心都沒有。」夏目清羽笑了笑，沒點破，也沒有過多思考，就像聊天一樣隨口一說，「身為男朋友根本就不稱職吧？」
「隨便你吧。」初鹿野鈴音冷冷的來一句，樣子看起來氣呼呼的。
這能嚇到其他人，可嚇不到了解她的夏目清羽。
就這樣，太陽越來越斜，屋子裡的光線也越來越暗。
過了很久，活動教室的大門被一陣沒有力氣的敲門聲喚醒。
「抱歉，鈴音小姐，我今天又來晚了。」推門，走進來的是一位夏目清羽從來沒見過的老人。
她頭髮花白，背著手走路很慢，皺紋已經壓得她睜不開眼
顯然亦是與歲月賽跑的人。
「沒事的，貓婆婆，伱能來我已經很感激了。」初鹿野鈴音禮貌的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說道。
沒等她喊，夏目清羽也禮貌起身。
貓婆婆，聽名字顧名思義。
就是鈴音口中，那位照料白雪的人吧。
「嗯。」
老婆婆應了一聲，目光繞過初鹿野鈴音，移向一旁，「這位就是平日裡，常常提及的那位夏目少爺嗎？長的可真俊。」
聞言，夏目清羽先是道謝一句，隨後臉上綻放出大王花般笑容，望了初鹿野鈴音。
用得意眼神質問她，『還有這事？怎麼沒聽你提及過。』
這一刀打出了暴擊。
「哪有……常常，只是偶爾。」初鹿野鈴音小臉近乎是肉眼可見的升溫，說是『噗嗤噗嗤』冒氣的蒸汽姬也不為過。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年紀大了嘛。」瞧見小姐這幅姿態，老婆婆也知趣的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只不過臉上的笑意並沒有消散半分。
「白雪，今天又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早就習慣了。」貓婆婆如是說，「那我帶它走了。」
「嗯，路上小心。」
「老人家慢走。」夏目清羽也問候一句。
「白雪~走了。」貓婆婆沖他們兩人笑了笑，隨後朝屋內輕喊一聲。
「喵嗚~」
睡死過去的白雪趕忙探起小腦袋，應了一聲。
瞧見老人後，弓著背炸毛般伸了一個懶腰，屁顛屁顛跟著老婆婆出門了。
時不時還在老人腳邊轉悠，蹭蹭，得虧老人走得慢，踩不到它的尾巴。
夏目清羽從來沒有見它如此聽話過，不禁有理由懷疑，這位老婆婆其實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等有位老婆婆來接走了白雪，夏目清羽與初鹿野鈴音一同離開活動教室。
外邊的夕陽正艷。
有兩道長長的影子被鋪砌在走廊上，顯得扁扁的。
頭頂有掠過的烏鴉在叫。
「天色真的不早了吶。」同樣有鑰匙的夏目清羽走在後面，負責鎖門，感慨道。
「誰叫你硬要等。」初鹿野鈴音站在走廊邊等他，手提袋被她雙手耷拉在正前方。
她口中說的離開時間不定，就是她也不清楚貓婆婆什麼時候會來。
她也不想去催促老人家。
「我沒在抱怨，只是有些感慨。」夏目清羽鎖好門，手裡轉著鑰匙，也沒問初鹿野鈴音為什麼不直接把白雪給老人家送過去。
畢竟……
這個年代，老一輩沒苦硬吃，年輕人沒福硬享已經是常態了。
兩人來到鞋櫃處，鞋櫃處，夏目清羽還是忍不住問，「那太太究竟是何方神聖啊？從你態度來看，我覺得此人非同尋常。」
少年眼神認真。
「我爸的接產婆，同時也是我的接產婆。」初鹿野鈴音提起鞋跟，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
只不過，聲音越說越小，夏目清羽差點沒聽清。
好似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喔，難怪。」
夏目清羽看著她緊抿嘴唇，害羞地別過臉的樣子，忽然震聲道，「貓婆婆能活一萬年。」
「校園內，禁止大聲喧譁。」初鹿野鈴音笑著用校規警告他。
「下次一定。」
夏目清羽走過去，高興的拍了拍她的背，「謝謝，鈴音桑告訴我這個秘密。」
「這根本算不上是什麼秘密。」
出了校園，熟悉的轎車停在路邊。
「那……明天見。」夏目清羽瞧見，便把書包反手搭在一邊肩膀上，識趣的揮手道別。
「等等。」
沒等他走幾步，初鹿野鈴音便出聲叫住了他。
「怎麼呢？」
夏目清羽駐足，回身。
「你。」
初鹿野鈴音指尖點了點他，一撇，猛然指向車。
動作表情指導：櫻井麻衣。
「也給我上來!」初鹿野鈴音如此命令道。
她想送他回家。
「部長大人，還是老樣子喜歡欺負弱小的部員吶。」夏目清羽腦里莫名浮現起他被鈴音強吻的畫面，微微一笑。
「誰叫那位弱小的部員，老是不聽話呢？」初鹿野鈴音回以微笑。
「也是，這都怪我。」
夏目清羽往回走，替她拉開車門，恭恭敬敬道，「看來從今天起，我要變乖一點兒，好讓你省心一些。」
「你知道就好。」初鹿野鈴音輕哼一聲，撩動頭髮，靈活的鑽了進去。
不過，她並沒有一股腦坐到最深處去，而是停在了大概一個身位的位置。
那是她給他留的。
屁股大的夏目清羽亦然能剛好坐下。
坐墊，靠背還是和上一次一樣舒服，令他止不住想癱軟下去。
「需要發表一下感想嗎？」初鹿野鈴音溫柔的目光自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他。
「沒有那個必要。」
夏目清羽身子一倒，靠在初鹿野鈴音身上，閉上眼，一副坦然接受的樣子，「對我來說，嫉妒就和呼吸一樣簡單。」
他們的記憶都很好。
記得彼此的點點滴滴。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變。」初鹿野鈴音很無奈，但沒有推開他。
「駁回，我想我肯定是變了。」
夏目清羽貪婪的嗅著那股清香，如做夢般輕喃，「要不然，為什麼我現在能挨著你，因為那是我離不開你了。」
「……」
初鹿野鈴音懷疑這個討厭鬼，在暗喻自己。
「約翰大叔，怎麼還不發車，是還有其他人嘛？」
「抱歉，抱歉，剛剛回了下你父親的消息。」約翰大叔目光從後視鏡移開，一臉姨母笑的，撒了一個小慌。
旋即，手握操作感，發車。
初鹿野鈴音吸了一口空氣，把自己鼓成了一個包子臉，奶凶奶凶的。
不過，車上的兩名男性並沒注意。
一路上很穩，幾乎沒有顛簸。
畢竟，這輛車開的比往日更慢。
慢到，夏目清羽靠在鈴音身上做了一個美夢。
直到抵達居酒屋門口的時候，初鹿野鈴音才抖了抖有些麻木的肩膀。
「笨蛋，到家了。」她輕聲喊道。
「喔？」夏目清羽睜眼。
「到家了。」初鹿野鈴音再一次重複，吐字清晰。
「你家還是我家？」夏目清羽懶懶散散的，隨口一問。
約翰大叔朝后座看來。
「當然，是你家啊。」
初鹿野鈴音俏臉微紅，肩膀微微用力，把粘在肩膀上，爛成史萊姆的某人甩了出去，「我怎麼會帶你，直接回我家？!」
夏目清羽臉撞到車玻璃，痛的方才清醒。
稍作調整後，他下了車，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櫻花樹下，鞠躬道謝。
「感謝鈴音送我回來，老闆大氣!」
一副感謝打賞的語氣，聽的初鹿野鈴音想下車削他。
不過，出於淑女意識的克制，她大發慈悲的饒過了他。
「樹上已經有嫩芽了。」初鹿野鈴音觀察很仔細，繞有深意的感慨道。
「嗯，要不了多久，就有花苞了。大概到四月就要開花了。」
夏目清羽以過往的經驗，接話道，「開花的時候，記得要來喔，我們可是很久以前就約定好了的。」
「嗯，一定。」
初鹿野鈴音透過車窗，對他輕輕一笑，再一次與他約定。
待豪車駛離，只留下一串尾氣。
夏目清羽方才掏出鑰匙，打開居酒屋的門。
「皮球!」
今天無比高興的他敞開雙臂，露出靚見愛妃的表情，興奮喊到，「想我了沒，朕回來了!」
「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