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那可……真是沒辦法呢
這個世界好怪。
好像被分為了兩半。
一半黃昏漫漫，一半天空深藍。
有兩人的身體沉在橙黃色的雪地里，顯得有些曖昧。
放近一看，的確如此。
男孩的面龐正在向下貼近。
女孩瞧見，順從的閉上了眼。
看過肥皂劇都知道，他們兩人是要親上了。
可正當雙唇要貼在一起的時候，夏目清羽嘴角一歪，搖身一變龍王大人。
把坡上的積雪扒拉下來，狠狠的蓋在初鹿野鈴音的臉上。
隨後，他發出了清澈愉悅的笑聲。
比起親吻，幼稚的他還是覺得能這樣欺負女孩更有意思。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受到欺負的女孩始終沒有給出反應。
他忽然覺得這件事莫名的嚴肅起來，收起笑容，也不嘻嘻了。
一時間，風吹進松樹林的聲響都不算在內。
這條高級滑雪道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稍加思索，夏目清羽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又把那張精緻的小臉挖了出來。
出『土』的那一瞬間，那雙璨若星河的眼睛緩緩睜開。
說是童話里，沉睡多年的睡美人也不為過。
目光相接，兩人平靜對視，大約三十秒里什麼也沒說。
夏目清羽卻忽然自己壓力爆棚，手指撓撓面頰，率先關心道：「你還好嗎？」
「你覺得呢？」初鹿野鈴音微微眯眼，沖他溫柔一笑。
是熟悉的反問環節。
可怕，太可怕了。
對於夏目清羽而言，自己女朋友越是鎮定于越是溫柔，他越是瘮得慌。
他忽然有些慫，也不知道這位報復性極強的女孩想怎樣折磨他？
結合剛剛發生的事情來看，同種類型的報復。
應該不會是，關鍵時刻，不讓進去吧？!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是他能想到最可怕的事情了。
Oh My God!
可千萬不要那樣。
「你又在想什麼呢？表情這麼猥瑣。」一直注視著他的初鹿野鈴音莫名表情微妙，冷冷的眼神，嫌棄的神態。
「有麼？」
夏目清羽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露出什麼不堪的表情。
「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看我收不收拾你就完了。」
夏目清羽想了想，又吞吞吐吐的解釋道：「……我看你臉那麼紅，我想可能是很熱，需要降降溫。」
對此……
初鹿野鈴音表情微微呆滯了一秒，輕輕嘆了一口氣，推開他。
不慌不忙的從雪地里爬起來，拍了拍褲子後的雪。
又彎下腰，戴著手套的手捧起雪，自顧自的搓著雪球。
「生氣了？」夏目清羽同樣站起身。
「沒有。」初鹿野鈴音白了他一眼，把手裡捏好雪球砸了過去。
啪——
小雪球正中夏目清羽的頭盔。
鬆軟的雪球頓時四分五裂。
碎的很徹底。
「……」
夏目清羽輕輕拍掉了粘在滑雪服上的雪。
這不是生氣了嗎？
「只是在鬧彆扭。」初鹿野鈴音淺淺的笑起來，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
「那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夏目清羽回以微笑，態度甚是和藹。
當一個女孩還會理你的時候，就說明事態還不算特別嚴重。
敲重點!
做筆記!
但此時此刻，並不是指可以放著不管。
而是指還有及時搶救的餘地。
要是放任下去，據多年酒居屋故事會的經驗而談，那就是一場能引起核裂變的冷戰。
回歸現實。
夏目清羽心想，既然他暫時想不出如何哄她開心，那為何不試著直接開口問呢？
反正，初鹿野鈴音也不擅長說謊。
瞧見某人又愛玩又慫的樣子，初鹿野鈴音覺得莫名的好笑。
「那就……陪我打一次雪仗。」她微微歪頭，愉悅的提議道。
清冷的風從樹林裡吹了過來。
夏目清羽心情好的時候，聽什麼雜亂的聲音似乎都是輕快的鈴音。
什麼嘛，這麼簡單。
「遵旨。」
夏目清羽一邊取下滑雪板，一邊抱拳行禮，相當正式的接下了。
於是，兩人不約而同的拉開距離。
一場雪球大戰，一觸即發。
初鹿野鈴音不愧是在北國長大的人，製造彈藥的速度非同尋可，抓起一團雪，輕輕一壓，就迅速丟了出去。
與她相比，捏大雪球的夏目清羽就顯得笨拙了。
在中招的同時，他也將搓好的雪球扔過去，卻被女孩靈活的躲開了。
還好他的防禦力極高，在渾身烏龜殼的保護下，對方小雪球的攻擊力幾乎被削減到無，根本不帶躲避的。
閃現只會白白浪費他的力氣。
「等等，這不公平！你耍賴！」
在雪地里，像兔子一樣亂竄的女孩也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兒，小手一指，舉報他開掛。
「耍賴~這不公平~」
夏目清羽雙手一攤，學著初鹿野鈴音的調調，繪聲繪色道。
臉上還是『金館長街霸打不贏小孩，於是以抽小孩子板凳，取得勝利』的同款表情，看起來賤兮兮的。
對自己的行為完全不知廉恥，甚至感到非常開心。
沒關就是開了？
再一次聲明，我夏目清羽沒有開掛!
就算開了，也是對面親手給他帶上的!
不能賴他!
硬了。
初鹿野鈴音的拳頭硬了。
但激烈的戰鬥已經打響了，她還能怎麼辦呢？
氣沖沖的跑過去扯下他的護具，那樣她肯定要成為對方的活靶子。
深思熟慮後，她也只能默默咽下這一口氣。
把手裡的雪球壓更圓，儘可能提升它的威力，硬著頭皮上了。
日期是除夕，時間已是傍晚，地點是高級滑雪道。
除了他們兩人外，已不見其他人的蹤影，大概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吃年夜飯去了。
白茫茫的雪地就成了他們二人的世界。
兩人在雪地里東多西藏，尋求掩體。
中間是滿天飛舞的雪球。
越是激烈的戰鬥就越需要和睦的中場休息時間。
就和禮尚往來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一樣，中場會有停火時間。
當然停火的時間裡，戰士們也不能閒著，都養精蓄銳著，添加著新的彈藥。
夏目清羽藏進了自己創造的戰壕里，探腦瞧了瞧對面，見一切安全後，回過頭欣賞著他親手捏出來的『核彈大伊萬』。
那是一顆比對方腦袋還要大的雪球。
雖然很大，但他沒有捏的很結實。
所以就算命中目標，也不會讓人產生太大不適感。
頂多就是打壓掉鈴音那傢伙的全部士氣。
畢竟，打雪仗的精髓可不是讓人感到疼痛，而是看對方吃癟，讓自己心理感到舒適。
他可不會去干『裡面偷藏石子和刀片』的蠢事。
『部長大人，可別怪我以大欺小了！』
既然思想工作結束，那就開戰吧。
夏目清羽發動了秘技戰術翻滾，麻溜的滾出戰壕。
站起身，迅速朝初鹿野鈴音貼近。
眾所周知，『核彈』只有近距離引爆，才能威力最大化。
在初鹿野鈴音的視角里，那笨蛋忽然魯莽出現了。
立刻將火力最大化，存儲的小雪球鋪天蓋地的砸了過去。
可『因為害怕滑雪受傷，就全點防禦』的夏目清羽哪帶害怕的，頂著雪球風暴。
毫不猶豫的橫衝直撞而去，帥氣瀟灑的氣勢，看起來就像一個體態健碩的橄欖球運動員。
初鹿野鈴音手裡的小雪球愈發顯得無力。
沒有命中敵人的反饋，她扔的也越來越沒勁。
不過……
她心裡已經有了對策。
她要使用那一招了！
夏目清羽抬眼瞧見對方忽然停下動作，愣在原地。
心想，是被自己的『大伊萬』嚇著了嗎？
結果……
當他正舉起大雪球想要砸上去的時候。
初鹿野鈴音忽然揚起小臉，戴著厚手套的手指著他，厲聲喝道。
「伱敢？！」
既然清羽同學都開掛了，那她自己用用女友的特權也不算太卑鄙吧？
初鹿野鈴音如是安慰自己。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果然效果拔群。
「我……當然不敢……」
寵『夫』狂魔夏目清羽高舉著那團大雪球，就硬生生的停在了她的面前，聲音也漸小。
可『核武器』造都造出來了，哪有在這塊土地不引爆的道理。
於是，夏目清羽鬆開手。
那顆『核彈』便直直落在他的頭頂上，像盛夏的煙火一樣炸裂開來。
爆炸半徑比他想像的還要大。
四分五裂的雪同樣也沉在了初鹿野鈴音的頭盔上。
一時間，兩人同時白了頭。
世界變得無比安靜。
林間的風也寂靜下來。
一道輕盈的笑聲率先響了起來。
初鹿野鈴音埋著頭，肩膀抖得很厲害，肉眼可見她有多開心。
「你也太聽話了吧？」她抬起護目鏡，用指尖輕輕點掉了晶瑩的淚花。
「那還不是因為我太愛你了嗎？」夏目清羽清清嗓子，甚是深情的回覆道。
他在試圖找回面子。
「以後……這種話少說，聽見沒？」初鹿野鈴音小拳頭抵在他的胸口上，仰起頭看他。
「……那我不愛你了？」夏目清羽有些拿不定主意，說出了『那我走』的同款句式。
「笨蛋，我是說，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喜歡無聲的愛。口上的情話，只會讓我覺得油膩。明白了嗎？」初鹿野鈴音小嘴微微張大，似乎真有被他的愚蠢氣到了。
探手，又揪了一下他的胳膊。
黑色的滑雪服很厚，再怎麼用力，夏目清羽也不會感到痛的。
但這並不重要，只要對方能理解到她此時此刻的心情就可以了。
「明白了。」夏目清羽乖乖的答覆道。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拿上東西回去吧。」初鹿野鈴音雙手抱胸，自顧自的開始朝山上的酒店走。
拿東西的苦力活自然是要交給男朋友啦。
「是繼續滑下去坐纜車，還是沿坡走上去？」身為底層人的夏目清羽很有自知之明，趕忙拿去兩人的滑雪板。
「這個點，纜車線應該關了。」
初鹿野鈴音扒開手套，看了一眼時間，然後面不改色把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男孩。
「誒？!這樣嗎？」
夏目清羽詫異一秒，隨後鎮定，「看來別無選擇了。」
「偶爾，一次像這樣爬爬山，也不賴吧。」走在前面的女孩驀然轉身，面朝著他溫柔的說。
位居高處的酒店此刻只有小黑點那般大。
一對比，女孩的存在便具象起來。
「說的也是。」夏目清羽應和一聲，跟了上去。
見到他與自己並肩，初鹿野鈴音方才恢復腳步。
雪地里，兩道腳印一深一淺，逐漸蔓延。
天色已晚，月明星稀。
山下遙遠的小鎮燈火通明。
山上的酒店同樣也亮起了漂亮的光。
掛滿冰霜的樹似乎也被感染了，流淌起迷離的色彩。
霎時間，前行的道路似乎也亮了起來。
「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共白頭呢？」夏目清羽注意到初鹿野鈴音的頭盔上還是白花花的一片，於是他再一次問出這個問題。
對於他，這似乎就是他們的『以後』了。
「都說了，關於這件事以後再問我。」初鹿野鈴音忽然不走直線，用身子輕輕的頂撞了一下男孩的胳膊。
她告訴他，這並不是他們的『以後』。
「那……」
夏目清羽提起精神，笑著問她，「多久才能算作是以後呢？」
初鹿野鈴音無奈到輕輕嘆了一口氣，又用看笨蛋的目光瞟了他一眼，方才細細道來：「待你頭髮白了，走不動道了，也沒有現在帥了，更沒有精神捉弄我了，我想就是我們的『以後』了。」
能從女孩嘴裡，聽見頗有詩意的這段話。
夏目清羽忽然鼻子有些酸酸的。
「鈴音，我好像比剛剛更愛你了。」他說。
「都說了，少這麼對我如此直白的流露情感，我會受不了的，你為什麼就是記不住呢？」
初鹿野鈴音紅著臉，指尖卷著耳邊的碎發，搖搖頭，又安慰般補充道，「倒不是因為嫌棄，而是因為我就是這樣性格的人。」
她有她的苦衷。
「可我忍不住啊！」夏目清羽激動的說。
他有他的苦衷。
「那可真是……」
初鹿野鈴音沉吟片刻，背著手，微微側顏看他。
「沒辦法呢……」
如煙火般絢爛的笑容浮現在她精緻的容顏上。
「畢竟，這是我的錯。」
女孩輕輕嗓音傳入男孩的心裡。
此後，上山的時間就像是被風吹進了松樹林裡。
再也回不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