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能跳進心的才算音符
正午的秋空又變亮了一點兒。
陽光從薄薄的雲層擠進了琴房。
克羅埃西亞的戰爭過去,迎來了橄欖枝的和平。
彈鋼琴的少女收回白皙的手。
演奏結束。
隔音室里頓時靜默下來。
但鋼琴的長鳴與激盪似乎還在兩人心中嘶吼。
空氣中譜寫的樂章全部沉於地面。
「怎麼樣?」初鹿野鈴音抿著紅唇,抬眸看了過來。
夏目清羽集中注意力,對著她上下審視一番。
她今日份的穿著是偏紫色的。
坐在施坦威牌的鋼琴前。
就如同夏日裡綻放的紫羅蘭,既高雅又充滿柔美。
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仿佛是月光下的海浪,輕盈而溫潤。
飄逸的長髮在奏樂時,被一把招攬到了靠近落地窗的一側。
優雅的鎖骨和纖細的頸部線條,讓自己一覽無餘。
一定是故意的吧。
想壞我道心。
「謝謝。」
夏目清羽就像吃到了一道美味的佳肴,吞咽一口口水,看著對方湛藍的眼睛誠懇道謝。
「我是問彈的怎麼樣?」初鹿野鈴音皺眉看了她心中的那朵奇葩一眼。
是想要專業性的讚美與評價吧?
可自己不專業啊,夏目清羽立刻冷靜分析。
他對《克羅埃西亞狂想曲》的了解不多,只知道這首鋼琴曲是由克羅埃西亞作曲家Tonci Huljic創作,被譽為馬克西姆演奏的神曲之一。
屬於音樂會的安可曲,經常被用於炫奏壓底節目。
大概,每一個初學鋼琴的人也許都有一個想要完整完美演奏它的目標。
同樣。
因旋律節奏非常熱烈,而被廣大音樂遊戲放置在高難度關卡中。
鄙人上一世不才,就是在名為《節奏大師》的一款遊戲中認識的。
但就算指尖升煙,也只能取得一個中肯的分數。
好在這輩子有幸,有位美少女親自獻上。
真是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我的評價就是謝謝,還有……」夏目清羽收起小提琴,騰出手,輕輕拍起手。
噗噗噗。
是掌聲。
是獻給一場偉大且完美的私人音樂會的。
「油嘴滑舌。」初鹿野鈴音微愣,旋即臉上是友善的微笑。
「你就說,你愛不愛聽吧?」夏目清羽有些哭笑不得。
「還行。」笑得眉眼彎彎的少女開心地說。
「初鹿野部長,真是一點兒都不坦率。」少年無奈地笑了笑,又深以為然地說,「不過,的確有一點出乎我的意料。」
「?」
「在你演奏之前,我心裡玩起了猜測遊戲,蕭邦貝多芬的經典都考慮過,甚至還想過伱會彈奏久石讓的《天空之城》,但……」
夏目清羽頓了一下,抬眸找到對方的目光。
「當第一個節拍響起的時候,我就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你可不是安靜柔美的軟妹子,而是熱血方剛的女漢子。」
「簡而言之,你一如既往很奇怪。」
「但我並不討厭,因為這算是與眾不同的一點。」他沒忘補上這一句。
少年輕言輕語,溫柔地說著心裡話,就像一位父親開著夜光燈,在為可愛的女兒讀著睡前故事。
讓人有些陶醉,有些失神。
「真是討厭的評價。」初鹿野鈴音挪開目光,淡淡地評價道。
隨後。
看著漆黑琴身上坐著的海獺玩偶,眉宇間更加溫柔。
「不過,又很難反駁。在北國紅色文化的薰陶下,我的確是一個戰鬥民族。更喜歡慷慨激昂,熱烈滿懷,音符迸進的曲目。而在和國傳統美學觀念里,喜歡強調空寂、樸素的陰翳之美。要求演奏者彈得更加圓滑和幽玄。」
初鹿野鈴音一邊彈出一個音符示意,一邊看過來。
她盯著少年清澈的眸。
最後,說出了心裡話。
「這是我不喜歡的。」
「老師,這題我會!」
夏目清羽就像一位好學的小孩子一樣積極舉手。
練琴房秒變小學教室。
「那好,這位同學請問題。」初鹿野鈴音微愣片刻後,以手示意,哭笑著抽他回答。
「地大物博的國家往往會用大調,而和國國土面積小,人口還普遍聚集在東京,更喜歡用小調。例如,將大二度換成小二度。」這一位學生以開玩笑的口吻回復。
「……」
老師沉默了幾秒。
你管這叫小學生?
「雖然我可能是一個怪人,但我認為你也沒比我好哪裡去。」初鹿野鈴音搖搖頭,臉上表情不知道該加載什麼。
最後,還是掛上了柔和的微笑。
「可不是嘛?」
夏目清羽輕輕放下小提琴,抬頭挺胸,站直身子,一副要行大禮的架勢。
忽然。
畫風一轉。
中二的彈起手,在自己精緻的腰間環繞一周,掏出來土到掉渣的翻蓋手機,說出了對於少年來說,超酷的台詞。
「卡面來打,hensin~」
見狀幼稚鬼這般模樣,少女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出了聲。
此刻。
戰爭後的克羅埃西亞荒蕪的廢土上,似乎迎上了第一束充滿生機的黎明。
那便是曙光。
生於和平時代,和平國家的少年是不可能完全懂的……
戰爭後,國民重建家園時候的心。
但他認為那一定超美。
美得令他吃驚。
因為……
能隔絕一切聲音的牆壁把笑意全部塞進了少年的心。
從曾經的裂紋慢慢滲入,直達深處。
咚。
心臟似乎更加猛烈地鼓動了一次。
而課堂還是一片寂靜。
「怎麼樣?帥吧?」夏目清羽這一次笑得無比真誠。
「假面騎士那麼多,帥的也有不少,所以你是哪一個?」初鹿野鈴音好奇問道。
原來她看的特攝劇也不少啊。
資料卡,是時候又可以更新了。
「嗯——」
夏目清羽食指划過鼻翼,故作深沉地點點頭,「這個問題問的好。」
「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我現在還沒想好變成誰,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行,那我等著。」初鹿野鈴音點點頭。
一個趣味性的話題,到此結束了。
「那現在,到你了。」初鹿野鈴音忽然提高音量,宛若女帝一般抬眸下達旨意。
「沒想到,初鹿野部長也是一個急性子。」少年看著地板,搖搖頭。
「那好吧,我也露一手吧。」少年閉著眼,重新做出預備姿勢,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卻略顯無奈道。
「也請部長大人,也猜一猜吧,沾邊都算你贏。」他睜開一隻眼,直面美得不像話的少女,口中透露的卻是無與倫比的自信。
「好。」
初鹿野鈴音深吸一口氣,回應。
既然挑戰已經接下,那麼接下來她就
要開始打勝仗了。
「猜猜看吧。」
「不就是《小星星》嗎?有什麼好猜的。」初鹿野鈴音聲音好像有點冷。
畢竟她真的難以置信。
在她腦海里已經想像出,夏目清羽在夜幕降臨的時刻,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黑色燕尾服,優雅地站在一個布置精緻的舞台上熠熠生輝,晶瑩的琴弦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弱光芒的美好畫卷。
他會整這麼一出。
「bingo,猜對了。」夏目清羽假裝沒有聽見後一句,「獎勵你一顆糖。」
抓著糖果的手,停滯在少女身前。
「嗯嗯(短音)。」夏目清羽用眉毛傳達著『趕快接著啊』的訊息。
初鹿野鈴音輕嘆一口氣,收起極為複雜的情緒,就像一位母親在忍受孩子胡鬧,配合了一下。
是雙手捧了過來。
少年表情微動了一下。
隨後。
孤零零的一顆糖跌落他的指間。
墜入少女手中。
「慢著。」
少年用手按住了少女即將收回的手,用更多的糖果填滿了她的手掌。
方才。
滿意的『嗯』了一聲。
抬眸一看。
正值青春的少女有些不自在,乖巧的臉蛋開始微微泛紅。
回過神的夏目清羽下意識的鬆開手,為了避免破腹自盡,他收起剛剛幼師教育小朋友的微笑,一臉嚴肅地率先出擊:
「猜對了,還有糖吃,你怎麼看起來一點兒都不高興啊?」
「我在想……難道……你現在……只會彈《小星星》?」雖然是疑問句,但初鹿野鈴音越往後說,越發肯定的語氣。
「你可別小瞧《小星星》,它不僅僅是一首兒童歌曲,更是一首具有深刻內涵和廣泛影響力的音樂作品。它在世界音樂史地位可是難以估量的,我敢說,它是世界兒歌史上最奪目的皇冠之一。」夏目清羽心虛般地輕咳一聲,自顧自地開始解釋。
「我沒有小瞧它。」
初鹿野鈴音冷靜地閉眼,呼出一口氣。
旋即,又睜眼質問:「我只是問,你是不是只會這一首。夏目部員,請回答問題。」
「怎麼可能。」
「好的,我明白了。」初鹿野鈴音失去興趣般地站起身,朝他走來。
以極為恐怖地氣場步步逼近。
「等一下,我還什麼都沒有說啊。」夏目清羽嚇的伸出手掌,做出『你不要,過來啊』的害怕模樣。
他還以為,眼前這個暴力女會打他。
結果。
對方與他擦肩而過。
打開隔音室的門,走到掛滿各種品牌的小提琴牆上,看起來相當隨意地挑選了一把小提琴走了回來。
她停在夏目清羽身前。
與他面對面。
抬眸,輕語。
「一起嗎?」
初鹿野鈴音將嬌小的提琴搭上柔嫩的肩,腦袋微微傾斜貼近琴身,微笑著說。
一顆小水滴墜入平靜的水面。
剛剛害怕死亡的少年,心臟像是重新活了過來,被賦予了新的生命。
「這算什麼?讓我愛上你的手段嗎?」夏目清羽眼裡有溫潤,險些流淚。
「你怎麼想都好。」初鹿野鈴音忽然意識到什麼,旋即露出了小惡魔般的壞笑,「哦,啊啦,你心動了?」
「的確。」
夏目清羽將那昂貴的小提琴,也搭上了自己結實的肩,笑著說,「是有那麼一點辣。」
剛剛還趾高氣揚的少女忽然移開了視線。
她心想,自己一定是有點感冒了。
不然,為什麼臉蛋忽冷忽熱的?
夏目清羽微微一笑,假裝沒看見,指尖一抖,便率先奏響了第一個音符。
是蕭邦的《船歌》。
曼妙的音樂聲如同清澈的水流一樣,在安靜的琴房裡,悠悠作響,傳入少女的耳中。
霎時。
房間裡,又多了一抹淺笑。
她沒有選擇吐糟少年隱藏實力這件事,而是瞬間進入狀態,配合起來。
音符頓時更加清澄起來,他們一同蕩漾開了威尼斯的水路。
天空下起了微微小雨。
水面上開了朵朵花兒。
琴房裡有兩顆心跳著。
一首曲子完美的謝幕。
「天賦還算不賴。」初鹿野鈴音開心地說,「手裡的它是你的了。」
「誒?」
「怎麼呢?它還是配不上你嗎?」這是初鹿野鈴音第二次這麼說了。
比起上一次,這次語氣更重了。
打碎了先前樂章留下的靜美。
「現在還不行,總有一天,我會配的上它的。」夏目清羽微微握緊手裡的小提琴,有些感動道。
他可不是笨蛋,他第一次就知道,對方在照顧他了。
而現在,它的價值不會再會讓他感到畏懼了。
但它值得擁有一個更高的價值。
「那就好。」初鹿野鈴音點點頭,走出琴房門把自己手裡的小提琴又掛了回去。
夏目清羽亦是。
「話說,初鹿野部長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請講。」
「你先保證,我接下來問的這個問題,你不會生氣。」
「好好好,我保證。」初鹿野鈴音略顯敷衍地笑了笑。
心想,這個世界上值得她在意的事情本就不多,何來那麼多生氣的可能性?
「初鹿野部長在音樂這個領域有著極佳天賦對吧?」夏目清羽小心翼翼地確認道。
初鹿野鈴音忽然認為他變傻了,撩了撩頭髮,嘴角浮現出了自信的弧度。
「是的。」
「那為什麼榮譽牆上,空空如也呢?」夏目清羽微微側身,抬眸看著牆壁。
剎那間。
初鹿野鈴音微笑像是被冰封住了,連同著那顆跳動著的心。
她順著少年的目光望去。
明明距離很近。
她的視線卻像飄了很遠很遠,很久很久才抵達。
寫著『榮譽牆』三個字的告示欄里是一片空白。
就像在南極跌倒掉隊的企鵝,抬頭一看。
世界原來是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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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搬出去了,一個人住了,可以認真寫了,今天搬家花太多時間了。有點晚了,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