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傳位
下了死令後，紀宇衍不再開口，抬手示意眾人離去。
耿儀陽默默轉身，帶著一眾太玄聖地的長老，離開了神宮。
很快，南域幾大聖地及東域的真仙世家各自散去，西域的一眾仙門大宗，同樣沒有多言，轉身離去。
人族三域之中，西域勢力最弱，不足南域十之一二，通玄秘境的強者，不過雙手之數，實屬蠻荒之地。
只因上古時，那位仙王之上的巔峰強者所斬出的一刀，正好自如今西域所處的位置掃過，其靈脈基本盡數被斬斷，其刀鋒之上裹挾的恐怖仙力，依舊殘存至今。
如今的西域，背臨星淵，獨守一隅之地，本身過的相對而言就比較艱難。
蒼雲界內，能有真仙級底蘊的，只有五大聖地，至於東域的那些世家，其族內最多也就只有一兩件仙寶，且品級不高。
待人族盡數散盡之後，角落中的幾尊大妖方才動了動身子，準備離去。
「幾位且慢。」
紀宇衍開口叫住了幾人，神色漠然：
「妖族既已入仙盟，值此非常之期，理當聽從調配，本座無心去翻過往的爛帳，但若是爾等在這等關頭，還要於背後折騰手段，陽奉陰違，我會先行埋葬北域妖原，往后蒼雲無妖。」
得到域外通道消息的這幾日，他已查遍了蒼雲界的古史資料。
上次蒼雲域外通道開啟，人族損失慘重，其背後有北域妖族從中作梗的影子。
仙盟之中，同樣並非鐵板一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若非妖族不獨占天運，妖仙與人仙，殊途同歸，而仙盟又需要這股力量來應對外敵的話，如今也不會是這幅相安無事的情景。
「我等謹記。」
幾位大妖對視了一眼，沒有多言，躬身一禮後，轉身離去。
…………
…………
天邊大日的光輝逐漸被地表吞沒，漆黑的大幕漸起，星光璀璨。
各方強者盡數散去後，神宮之內，空無一人，月色融入宮中，帶著陣陣死寂的寒涼。
紀宇衍孤身立於神宮之頂，仰望宇宙星空，指尖輕動，占卜天機，推演自身的命數。
半晌後，他垂下了手，眼中有一絲迷茫，喃喃自語：
「天煞蓋頂，吉運轉凶，命盤已亂……」
他來蒼雲之前，就推算過自身的命數，是有驚無險，或小有收穫。
可如今再次推算，命盤卻是已經發生了變化，吉凶難測，煞氣產生，多是有大劫臨近。
這般變化，顯然是因為某些不可推測的存在，影響了天機，這條域外通道，或許正是因此而來。
良久，紀宇衍取出了一頁金紙，以指為鋒，寫了一封家書。
片刻後，金紙化光，沒入了漫天星宇之間，不見了蹤跡。
此地距離仙盟的傳送點，尚有一段遙遠的距離，已來不及往返，憑著他自己的力量，跨越星空，等這封家書回到故土時，或許已是數千年後。
「庭仙。」
半晌後，紀宇衍抬頭輕喚。
轟——
蒼穹之上雷雲隱現，遮蔽了星穹四野，緩緩睜開了一雙巨眼，眼底深處隱有赤玄二色流轉，瞳孔清晰可見，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情緒波動。
暗雷之聲滾滾，傳下陣陣天音。
「若我今朝客死異域，日後有機會，還請為我斂骨，送我回鄉，就當是還我當初的人情。」紀宇衍深吸了一口氣，語調中帶著一絲懇求。
有仙盟在背後，這一戰，他不能退，只能死扛到底。
咔嚓——
雷霆轟然乍現，天地間亮如白晝，熾烈的雷光落至半空，化成了一道仙紋，緩緩飄至紀宇衍頸後，凝成了一道銀色雷紋。
下一瞬，空中的雷雲散去，星辰大幕再度浮現，萬籟俱寂。
「多謝。」
紀宇衍一聲低語後，定了定神，開始思索即將開始的這一戰。
身為一方大教的教祖，麾下統轄數個星域，他本身對於跨界戰爭，並不陌生，甚至於很是熟悉。
不過，這次出現的空間通道之後，究竟通往的是哪一方世界，根本沒有人知曉。
如今的蒼雲界，不比上古，天道過於脆弱，各方聖地的仙寶威能，太過恐怖，一旦在蒼雲界徹底展開，那就是滅界之戰。
整個大界，都會盡數化燼，草木不存，成為一片死寂之地。
如此一來，這一戰，就徹底失去了意義。
因此，戰場絕對不能在蒼雲界中鋪開。
在空間通道開啟的一瞬，施展出全部底蘊，直接打入空間通道的另一端，而後布置法陣，快速形成跨界戰爭的安全支撐點，只要大界之間的實力差距不是太大，那麼這一戰，就還有得打。
只要確定世界坐標，傳回仙盟，撐到仙盟之中真仙之上的強者騰出手來，就還有機會保住自己的命。
螻蟻尚且偷生，他如今已經是仙劫境後期，距離真仙，只差最後一步，自然不甘心就此隕落。
不過，這一切的基礎，都是建立在空間通道的另一端，是個存在於正面宇宙之中的正常修行大界，而並非通往宇宙的另一面。
如果是通往宇宙的另外一面，空間通道的另一端，是異域邪魔的話……
那麼最好的結果，就是他燃燒仙軀，封印空間通道一段時日，以此延緩邪氣溢散。
若是在他支撐不住之前，仙盟強者未能趕到此地，那麼蒼雲便亡了。
想到此處，紀宇衍心頭不免籠罩上了一層疑雲，仙盟橫跨萬界，如今卻是一尊真仙都抽不出來，實在是有些詭異。
是仙盟的壓力，當真已經大到了這個地步……亦或是……
蒼雲界此次萬宗潛龍大比，按照以往的慣例，仙盟也會提前派人前來觀禮，這一次，卻是只來了他一人。
太玄聖地與太虛聖地之間的衝突，也不應當由他來處理，趙庭仙代掌蒼雲天道，又出身蒼雲，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趙庭仙卻是正好在閉關，對外稱是準備渡真仙境的最後一道天劫，要踏入天君之境。
他記得，趙庭仙才成為八劫真仙不久，如今這麼快又有突破……
想到此處，紀宇衍掐滅了心頭接連冒出的想法，此刻再想這些，已是無用，不過是平白動搖自身的道心。
等到空間通道徹底開啟，是生是死，自然是一目了然。
…………
…………
各大聖地的高層迴轉之後，當即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準備。
塵封已久的仙寶，以及諸多通玄靈寶，盡數被喚醒，由於此前基本是陷入長眠，諸多異寶的狀態，有些許低迷。
各大聖地不惜血本，耗費大量的靈物，開始礪劍洗刀，為靈寶開鋒，儘量使其回到最佳的狀態。
他們不光是盡啟聖地之中的所有底蘊，而且同時派出了諸多神變境之上的長老，前往各大宗門，強征所有通玄靈寶及神嬰之上的修士。
紀宇衍口中所言的全部底蘊，自然包括這些仙宗。
相比於幾大聖地之中的鬧騰，太玄聖地之中，卻是安靜的有些許反常。
自神宮回來後，一眾神變境的長老，當即開始喚醒寶庫之中的靈寶。
耿儀陽則是一人默默進了太玄寶庫之下，取出了兩朵塵封在琥珀之內的仙火，而後取走了主峰之巔的赤晶大殿，同時將其下方鎮壓的一朵仙火一併取走。
而後，他自主峰地下，引出了一片熔漿之海，一桿黑紅大戟，破浪而出，落入了他的掌中。
黑紅的戟刃之上，布滿了坑坑窪窪的豁口，但依舊瀰漫著恐怖的氣機，鎮壓了億萬里蒼穹。
楚政在遠處遙望，面板中很快便傳出了提示。
【天紋仙火殿（八階）：下品仙寶，出自一位仙器師之手，可大幅增加火系修行者的修行速度。（詳）】
【陰獄火（八階）：臨近黃泉之地誕生的陰火，本為七階，吸納了一位真仙的全部精粹，因此得以蛻變。（詳）】
【太玄神火（八階）：一尊真仙將火神變修行至極境所化，殘存一絲靈智。（詳）】
【金烏天神焰（八階）：一尊妖仙的本命真火，可化大日，澤潤一方大界。（詳）】
【太玄戰戟（八階/殘缺）：上品仙寶，太玄真仙貼身戰兵，歷經過無數血戰，飲過天君之血，曾遭遇過重創，但底蘊依舊雄渾，其內真靈復甦，可斬七劫真仙（詳）】
接連湧出的信息，看的楚政呼吸一窒，三朵八階仙火，兩件仙寶，這便是太玄的底蘊。
除了這些之外，一眾神變境長老取出的通玄靈兵，不下十餘件，幾乎是讓楚政看花了眼。
若是沒有這份底蘊，耿儀陽當初也不會有那麼強的底氣，直言要傾覆太虛聖地的根基。
耿儀陽將幾件仙物收起，落至楚政身前，眼中有些許無奈，他想給楚政留下一些東西，但實在是無能為力。
這段時日，紀宇衍已將各大聖地的底蘊，調查的一清二楚，根本沒有東西能瞞過他的眼睛。
每一件通玄靈寶，都是聲名赫赫，有跡可查，根本無從隱瞞。
以通玄修士的手段，想要漫天過海，欺瞞一位仙劫境後期的半仙，實在是天方夜譚。
更何況，在這種關乎蒼雲界生死的關頭，藏私，是自尋死路。
「此前你答應過我，如果我有事需要你幫忙，只要在你能力範圍之內，你不能推脫。」
耿儀陽神色認真道：「這話還作數麼？」
「自然作數。」楚政沒有絲毫遲疑。
「那今日，我便將太玄聖主之位傳你，你幫我照顧太玄一段時日。」
耿儀陽沉聲開口，而後不等楚政回答，便是緊跟著道：
「這件事，應當沒有超出你的能力範圍。」
「……」
楚政沉默了一陣，頷首道：「自然。」
耿儀陽的話中，不難聽出交代後事的意味，顯然，對於這一戰，他並無多少活著回來的把握。
不僅僅是他，眼前這些上了年紀的太玄長老，都是如此。
異域空間通道開啟，往往意味著一場惡戰，到了生命盡頭，拖著殘軀征戰，與燃命無異，更何況，敵手未明。
「我跟你托個底。」
得到了楚政的答覆，耿儀陽眼中多了些許笑意：「此戰若是不出意外，我應當是回不來了，所以有些東西，我要提前還伱。」
說話間，他的掌心多出了一枚儲物靈戒。
楚政順手接過，不由動容，靈戒之中，別無他物，只有一團燃燒的仙火，以及一桿赤紅的大槍。
不滅天麟火的火種，以及離火槍，當初耿儀陽從他手中取走的東西。
「當初拿你的東西，我今日都還你了，往後莫要在心底罵我了。」
耿儀陽神色有些許複雜，這也是他唯一能留給楚政的東西。
葉雨樓的遺物，除了楚政之外，只有耿儀陽一人知曉，這兩樣東西正是因此才能得以保存下來。
「聖主……」
「行了，你我之間，多的不必再提，我死不死的，想必你也並非很在意。」
耿儀陽一聲輕笑：「當初幸好未曾直接出手打死你，否則今日太玄，都不知該何去何從。」
話音落下，他的面容逐漸沉肅，心中默然低語：
『祖師聆音，天人共見，不肖弟子耿儀陽，愧於先師教導，無緣真仙之途，一生於我太玄寸功未立，愧當大任，愚昧無知，以致門下弟子凋零，太玄一方聖地之尊，名存實亡。』
『今日於此生死存亡之際，傳聖主位於太玄第七百五十九代聖子楚政，以續太玄香火，若先祖有靈，垂餘蔭佑我太玄，護楚政平安，弟子耿儀陽拜上。』
…………
…………
楚政接任聖主的過程，簡單到了極致。
在一眾年幼弟子以及一眾長老的目光之下，耿儀陽取出太玄聖主的服飾，赤服金冠，玉帶紅環，連帶著一塊布滿血絲的赤玉，一併交到了楚政的手中。
這是成套的極品法寶，但正是因為成套，才一直無法通靈。
一瞬之間，便已是禮成。
「此戰之後，蒼雲界若能得以留存，你今日已然青史留名了。」
看著披上赤袍的楚政，耿儀陽一聲低笑。
不光是在整個太玄的歷史中，整個南域，乃至於整個蒼雲界，也未曾出過二十歲就統轄一方聖地的聖主。
今日之後，只要蒼雲界存在一日，楚政的名字，便再難被抹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