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弓!
而且還是那種連發式的。
「諸葛連弩!」
李蓮花一聲低喝,腰間少師倏然出鞘,朝著身前劍舞成一片扇形虛影。
隨著叮叮噹噹的聲響落罷,一支支弩箭掉落在地。
李蓮蓬雙臂環保,動也未動,從漆黑夜空中射來的箭矢,仿佛扎在一面氣牆之上,懸浮於他身前半空。
笛飛聲站在李蓮花身後,目光死死盯著弩箭射過來的方向。
「看樣子是殺生堂的人。」
那陶大彪等人,卻沒那麼幸運了,他們本就是只會幾手粗淺武藝的江湖中人,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一些沒什麼見識,勤勞本份的百姓。
如同李蓮花,以及鴻門殺生堂這些武藝高強、裝備精良的人面前,就完全不夠看了。
用笛飛聲的話來說,連雜魚都算不上。
弩弓的威力比弓箭大多了,雖說距離有近百米,可箭矢上面的勁道,足以破開沒有內力護體的人血肉。
只聽「噗嗤」、「噗嗤」一連串箭頭刺入血肉得聲音響起,陶大彪所在的一群江湖人,紛紛慘叫起來。
弩箭無情,肆無忌憚的收割者這些遭受了無妄之災,單絕對不無辜的江湖人性命。
陶大彪反應最快,在破空聲響起的瞬間,直接躲在了桌子底下,這才免逃一死。
此刻,他匍匐在八仙桌下方,面無血色,額頭汗水如注,
「鶴,鶴神發怒了……」
「鶴神發怒了……」
相貌粗糲的漢子,一個勁兒的重複著這句話,看著地上流淌的鮮血,以及倒在地上,哀嚎慘叫不止的手下們,眼神呆滯。
「這手段……真是卑鄙啊。」
李蓮蓬目光同樣落在黑暗當中,嘆了一口氣。
轉頭看向笛飛聲,「阿飛,交給你了。」
笛飛聲看了他一眼,左手握住刀柄,雙臂展開,身形拔地而起,朝著弩箭射過來的方向,飛掠而去。
藏匿在暗中的人,似乎是察覺到了笛飛聲的動作,一道清冷的聲音徒然響起。
「給我繼續射!」
李蓮花輕聲道:「是賈清鳶。」
李蓮蓬點了點頭,「看樣子她早就猜到我們會來找她,特地在此做了充足準備。」
旋即呵呵一笑,「只不過,她是不是太輕敵了些?」
「十幾把連弩,就想將我們射殺?」
他的目力很好,能夠清晰看到朝著那邊飛掠的笛飛聲,抽刀輕鬆將射過來的箭矢擋開,施展輕功的速度,絲毫不曾因此減緩。
李蓮花耳朵動了動,臉色微微一變。
「沒那麼簡單,他們不止有連弩!」
李蓮蓬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皺眉道:「難不成……」
似乎印證了他的話,就在這時,黑暗中猝然爆出一片火光!
「轟!」
「轟轟!」
隨即,一連串爆炸聲響起。
半空中,笛飛聲的身形,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向上掀飛。
臨危之際,笛飛聲憑對敵借本能,將內力灌入手中長刀之上,橫擋在了身前。
他行走江湖多年,對敵無數,唯有與李相夷對敵時,方能感受到生死間的大恐怖。
不成想,今日在這農莊之中,也感受到了。
而且,他還未曾看到黑暗中的人!
正當他腦海中思索間,只覺得後背有人拖了自己一把,耳邊響起李蓮花的聲音,
「阿飛,那是黑火藥,你小心。」
說罷,手持長劍,擋在了笛飛聲身前。
只見他臨空而立,衣袍獵獵,右手當中的少師劍,朝著前方一劍斬出。
劍氣無聲,是他從來未曾見過的劍招。
看似只是揮出了一劍,然而那無形的劍氣,卻有數百道。
下一刻,火光乍亮的地方,被一分為二。
兩道火龍左右席捲而上。
之後。
一排排房屋,轟然倒塌。
藏在屋頂之上,埋伏的數十人,一半死在了這一劍之下。
只有數道身影,硬生生在長劍落下之時,朝著遠方飛掠而去。
「莫追了。」
就在笛飛聲平息完翻江倒海的體內真氣,準備朝著那些襲擊他的人追去之時,李蓮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讓她們去吧,活人比死人帶去的消息更重要。」
活人會添油加醋,看著猜想,誇大事實,而死人,只會沉默的給出事實。
笛飛聲止住身影,從半空中落下。
和李蓮花一道,回到李蓮蓬身邊。
看著跪在他身前那個渾身發抖的中年男人,賈莊。
「賈莊主,看樣子,你的主子完全拋棄你了呢。」
李蓮蓬居高臨下,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很怕,卻不曾開口求饒的中年男人說道。
賈莊吞咽了口唾沫,仰頭看向李蓮蓬,「殺了我吧。」
在對方察覺到殺生堂的埋伏之後,他就打算離開此地了,然而,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禁錮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火光亮起之時,他便已心生絕望,知道堂主無論能否完成族老們下達的任務,他都活不成了。
且不說最為神秘的蓮花樓真正的幕後之人,這個名為李蓮蓬得公子哥,單單就李相夷這個昔日的天下第一,都不可能輕易饒過他。
今日死則死矣,他也算為鴻門賣過命了。
希望堂主那邊,會看在他的此番盡心盡力,立的苦勞份上,能對他的一家好一點。
「殺了你?」
李蓮蓬看著遠方燃燒的房屋,一張俊俏的臉,被火光映襯的忽明忽暗,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良久之後,才聽他說道:
「我們不會殺你。」
待這道聲音落罷,賈莊只覺得身上驟然一輕,那股壓在他肩上,強迫他跪下的無形力量,消退了。
他緩緩從地上站起。
「為何不願殺我?」
賈莊很疑惑,他固然不怕死,可若是能活,沒有人願意一死了之。
這世間縱然有萬般不好,半生都在受人操控,為他人的命令而活,可只要能夠活著,做好自己的事,還是能夠看到所謂希望的。
賈莊此刻就是看到了自己生著的希望。
「你一個替鴻門打探消息的普通人,殺了有何用?」
在他看來,比昔日的天下第一更加讓人感到恐懼得年輕人,語氣相當淡然的說著。
然後目光看向他,「你活著,比死了有用。」
只見對方指了指四周,緩緩說道:「經營這麼大一片農莊,說明你也是個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的人,不應該死的這麼莫名其妙,無聲無息。」
「……」
聽他說完,賈莊沉默了一下。
他真的是個有本事的人麼?
可他,只是鴻門養在這揚州城外的一條狗啊。
儘管他過往每日都在說服著自己,鴻門有恩於自己,自己作為鴻門的外門弟子,同那些和他一樣的人一般,甘願為他們賣命。
可真當夜深人靜之時,他也會想,憑什麼,憑什麼他們要替他們賣命?
身為暗樁,蟄伏的這些年,他經營著農莊,掙了不少錢財,都通過門中的收帳之人,匯集到了鴻門總壇那邊。
一文錢都不曾算錯過。
再加上自己如今暗樁被激活,也賣過了命,算是還上這份恩情了罷?
「我們不殺你,是去是留,隨你的便。」
李蓮蓬說完,轉身朝著莊外走去。
所謂的鶴神教,應當就是那賈清鳶扶持起來的一個教派,其目的,恐怕就是為了引起他們的注意。
畢竟,蓮花樓屬於情報機構,既然全天下的消息都能夠打探到,那麼眼皮子底下這個禍害鄉鎮的教派,應當也能勾起他們的好奇之心,讓他們派人前來查看。
若非來的是李蓮蓬等人,而是蓮花樓里的那些『信差』,怕是要被對方扣留下來,以此,將真正的幕後之人引出來。
手段不高明,卻很有效。
因為李蓮花,雖然不再是李相夷。
可在鴻門的人看來,名字只是一個稱號而已,他改了名字,還是曾經的那個古道熱腸的李相夷。
必然不會見死不救。
只是沒想到,這鶴神教存在了半個多月,才將對方引了過來。
一來,便是三個人。
連昔日的金鴛盟盟主笛飛聲,那個曾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的大魔頭,都給勾過來了,還站在了李相夷這一邊。
這怕是他們都未曾想到的。
此刻天色已晚,賈莊中大火四起,而殺生堂的人,為了埋伏李相夷,將莊子裡的大部分傭戶都趕走了。
剩下的人,在那場箭雨當中,死傷殆盡。
大火無人撲滅,隨風而漲,越來越大。
等李蓮蓬三人離開農莊一里之後,身後的那片農莊,已然被燒成了一片廢墟。
……
與此同時,距離賈莊三里之外。
賈清鳶心有餘悸的揮手讓跟著她的人停下。
這些人都是她的心腹,清一色的女子。
也是鴻門殺生堂精銳中的精銳,皆在二流之列。
「堂主,任務失敗了,我們該如何向族老交差?」
一名勁裝打扮的女子,心有餘悸的抱拳問道。
這次她們準備可不謂不充足,連鴻門中準備用在復起時的大殺器都用了出來。
然而,卻被對方一劍破之。
震天雷,便是鴻門隱藏得手段。
他們這些年積攢實力,行商布局,為的,就是將這種威力巨大,可以開山破水的大殺器,造出來。
以待某一日,族老下定決心推翻大熙之時,給全天下一個驚喜。
不成想,今日將其拿出來,還不曾使用,就被對方憑藉一把劍給破壞了。
粗壯的炮管,當著她們的面,被無形的劍氣攪的粉碎。
天下第一的威名,果然名副其實。
若是此等高手有個數十人,且心向大熙,那麼他們鴻門,就永遠不要光復前朝了。
賈清鳶臉色陰沉的可怕,她亦是心有餘悸。
「傳信於門中,金鴛盟的盟主笛飛聲,也在此列!」
「是!」
當即有弟子拱手一禮,朝著遠方縱掠而去。
她們沒敢發射信箭,怕沖天的火光將那兩個如今同仇敵愾的武道高手吸引過來。
賈清鳶身為殺生堂的堂主,自然清除知道自己與李相夷之間的差距。
如今,她驚懼的不僅僅如此,還有那個族老不曾對她說過的年輕男子。
那個叫李蓮蓬的傢伙。
通過千里鏡,遠遠觀望那邊時,她發現真正的主事之人,是那個笑起來給人明媚感覺的俊美男子。
能將昔日的四顧門門主李相夷,以及金鴛盟盟主笛飛聲匯聚在一起,且聽之任之,任其驅使的人,究竟有著怎樣的背景和實力,根本想都不敢想。
要知道,這兩人,任意一位,都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性格驕傲至極。
怕是連當今的天下共主,那個性格懦弱擅妒且貪圖享樂的狗皇帝,都不會多看一眼。
可就是這樣的兩個江湖上響噹噹的武道巔峰高手,對那李蓮蓬……
等等!
這豈不是說,鴻門真正的麻煩,不是這兩個江湖人物,而是那李蓮蓬,以及其背後之人?
會是誰呢?
霽王?
賈清鳶眼神閃爍,她曾以宮女的身份,潛藏在霽王府當中,跟在那王妃身邊,一邊打探王府情報,一邊將王府內宅大半僕從都替換成鴻門的弟子。
那霽王在她看來,是個心機頗深,野心勃勃的傢伙。
但他絕對培養不出這樣的人物。
「晴川,你去通知我們在金陵的暗樁,讓他們聯絡萬聖道的主人,我們殺生堂欲與他們合作。」
「是!」
賈清鳶吩咐完,目從懷中掏出一截竹筒。
亦或者說,是千里鏡,鴻門匠師通過魯班書,摸索製造出來的一種戰場利器。
若是李蓮蓬在此,看到此物,肯定會驚呼一句「望遠鏡」!
只可惜,他此時已經同李蓮花三人,朝著高家莊所在的方向飛掠而去了。
賈清鳶將此物放在左眼前,將另一端對準遠方火光升騰的地方看去。
待看到那化為一片廢墟的賈莊,賈清鳶心中暗道一句可惜。
這賈莊,算是她所在的賈家一族產業,那賈莊,也是她父輩飼養在外的一條忠犬,能力突出,憑藉一己之力,掌握揚州城諾大的江湖情報網。
如今被對方拔除了,日後若是再想在這揚州安插眼線,怕是已不易。
「走吧,咱們找個地方療傷。」
被她吩咐任務率先離去的二人,是在場受傷最輕之人。
她,包括剩下的三名屬下,受傷最重。
利器傷人傷己,她們武功不如對方,又沒有及時躲避,在黑火藥炸開的同時,不少鐵器碎片,朝著他們激射而來。
儘管一部分被擋住了,卻還是有不少沒入了她們體內。
賈清鳶腹中就被濺了數枚,此刻身上有硝煙味的同時,還有隱隱的血腥味散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