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妄念

  悅音谷在江北城西北邊,離李府三十里路,在幾座高山峽谷里。

  幾座高山巍峨聳立,山頂煙霧繚繞,陽光照不進來,谷內有些陰涼。

  悅音谷的入口在兩塊巨石之間,狹窄的過道只夠兩三人行走。行走一段石梯,便到了一片花田,花田過去就是悅音谷府邸。

  悅音谷的府邸很大,周圍青山綠水,繁花似錦,堪稱人間仙境。

  這是清沐從未見過的,她看著眼前這美景,目瞪口呆的說:「這世間竟有如此景色。」

  領路的丫鬟白了她一眼。

  清沐被丫鬟領進府邸,來到蕭絕音住處。她站在床邊,只見蕭絕音嘴唇發白,面色蒼然,清沐說:「小姐派我過來照顧蕭少主。」

  「蓮君呢?她怎麼樣了?」蕭絕音一邊說一邊咳嗽。

  「蕭少主放心,小姐吃了醫師的藥已經好多了,她去參加比武了。」

  「我已經解毒了,休養些時日就無礙了,你回去告訴你家小姐讓她不用擔心。」

  「小姐讓我留在這裡照顧你……她說等她比武結束過來看你,還有這些上好的補藥都是小姐叫我拿過來的。」

  丫鬟接過青沐手裡的盒子,就退了下去。

  「嗯......那就辛苦你了,清沐......姑娘。」

  這是第一次清沐聽見一位堂堂的少主叫她的名字,她覺得這句清沐姑娘甚是好聽。不再是曾經爹爹那句刺耳的該死的清沐,也不再是周圍鄰居嘴裡的那句臭清沐。

  蕭絕音眯著眼睛迷迷糊糊的睡去,清沐就一直守在旁邊,雖然悅音谷丫鬟也很多,但是她也得盡心盡力照顧,這是小姐吩咐的。

  初秋的風微涼,吹進窗來,清沐趕緊關上了窗戶,怕蕭絕音因吹風著涼了。

  清沐給蕭絕音做了清粥小菜,想著他醒來便可以吃了。這是她兒時生病,母親會給她做的,菜葉粥和炒青菜。她還做了開胃蘿蔔,這也是曾經母親最常做的小菜,雖然普通,但是生病的時候吃最是合適。

  飯菜都溫在廚房,只等蕭絕音醒來。

  蕭絕音整整睡了大半天才醒來,醒來的時候看見清沐還在床邊守著,不過已經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清沐臉上有炭灰,在廚房做飯時不小心弄上的。蕭絕音悄悄起身,拿起衣服蓋在清沐身上,不想吵醒了她。

  過了片刻,清沐聽見了茶杯掉落在地上的聲音,突然驚醒。她趕緊站起來,看向站在桌邊的蕭絕音,趕緊把身上的衣服拿下來,說:「蕭少主,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

  「沒事。」

  蕭絕音還有些乏力,本想喝點水,沒想到沒有握住茶杯,就把茶杯摔了。

  清沐跑過去扶住了蕭絕音,說:「蕭少主快坐下,讓我來。」

  然後清沐幫蕭絕音倒了杯茶,遞到他手上,又吩咐丫鬟把廚房的飯菜端上來。她在門口等的時候,聽見不遠處的丫鬟嘀嘀咕咕的:「她也是丫鬟,憑什麼使喚我們?李府的丫鬟憑什麼還去少主房裡伺候少主,這個臭丫頭,太討厭了。」

  清沐看過去,正是一個穿淡藍色衣裙的丫鬟在說。

  「你看她的手,又干又丑,一定是做粗活的,還想在我們這裡耀武揚威,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穿淡藍色衣裙的丫鬟繼續說。

  「就是就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別說了,她就在那,等下聽見不好。」

  「怕什麼,她又不是少主的什麼人,還怕她吃了我們不成!」穿淡藍色衣裙丫鬟說著還和清沐對上了眼,那傲慢的表情,讓清沐又怕又恨。

  飯菜端了上來,清沐微笑著給蕭絕音盛飯夾菜,她說:「少主你嘗一下這個菜葉粥,還有這個開胃蘿蔔,都是我以前生病的時候娘親做給我吃的,特別好吃。」

  蕭絕音喝了一口粥,吃了一口蘿蔔,滿意的點頭說:「確實與眾不同,和我平日裡吃的很不一樣,很好吃。你也沒有吃吧,坐下來一起吃。」

  然後清沐就坐下來和蕭絕音一起吃,她端著碗,還故意轉頭看了一眼外面院子裡的幾個丫鬟,丫鬟們竊竊私語,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清沐抿嘴微微的一笑,對著那群丫鬟,這個淡淡的笑容帶著幾分挑釁。

  飯後,清沐扶著蕭絕音在院子裡散步,說著她兒時的事情,笑嘻嘻的。院子裡全是清沐哈哈的聲音,蕭絕音也跟著笑。

  晚上的時候,等到蕭絕音睡下,清沐才回到她的房間,房間在丫鬟們住的院子裡,不過蕭絕音讓下人單獨給她安排了一間。

  她打開房間門,門上的水桶瞬間傾斜,裡面的水倒在了她頭上身上,她一身被打得很濕。

  穿著淡藍色衣裙的丫鬟叫瑩燕,瑩燕帶著丫鬟們從外面走了進來,拍手叫好。

  清沐知道是她們幹的,狠狠的看著她們,說:「我是李府派來的,你們敢欺負我,小心我家小姐過來收拾你們!」

  「這裡是悅音谷,不是你們李府,你要搞清楚!」瑩燕走過去,一腳很用力的踩在了清沐的腳上。

  清沐疼得彎下了腰,強忍著痛,她默不作聲,她知道此刻她如果再強出頭,也討不到好。

  曾經無數個日夜,她在被爹爹打罵或者被外面的人欺負的時候,她更多的時候都是忍讓。

  她無力反抗,她太弱小了,所以忍讓成了她最拿手的自保方法。

  過了好一會兒瑩燕才帶著丫鬟們離開,離開之前還警告她:「你在這裡最好安分守己,否則有你的苦頭吃!」

  清沐裹著被子,冷的直打噴嚏,她眼睛裡沒有一絲淚光,唯一有的也是仇恨的眼神。

  第二天一早清沐就起床了,她熬了豆漿端到蕭絕音房間,豆漿還冒著熱氣,她看見瑩燕端著蕭絕音的衣服過來,便刻意放慢腳步等她。

  在門口的時候,瑩燕想先進去,就跨了一步,想走在清沐前面。清沐沒有讓她,故意擠了一下,又故意摔倒在地,她趁機把滾燙的豆漿倒在了瑩燕的手上。

  瑩燕被燙得啊啊直叫,大聲罵道:「你幹什麼?沒長眼嗎!」然後狠狠一耳光打在清沐臉上。

  清沐倒在地上,看見蕭絕音走了過來,她趕緊把手用力的按在了地上的碎片上。她忍著痛,趕緊起身跪在地上給瑩燕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瑩燕,你怎麼能如此無理!」蕭絕音有些著急,如果李蓮君比武結束過來知道清沐受傷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少主......我.....」瑩燕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蕭絕音說:「自己去領十板子!」

  清沐坐在桌子邊,蕭絕音拿出藥箱,幫她清理流血的傷口,他說:「還好傷口不深,這幾天不要沾水,過幾天就沒事了。」

  蕭絕音幫清沐包紮傷口,輕輕握著她的手,清沐的手指有老繭,皮膚也比較粗糙,他皺眉了一下,說「你以前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清沐哽咽,她感受到蕭絕音手掌的溫度,暖暖的,像極了鋪天蓋地的大雪裡一縷暖暖的陽光。

  她突然有個念頭,一個她望塵莫及的念頭……

  人往往就是如此,從未嘗過糖的味道,便不懂甜味的誘人。可是一旦嘗過甜頭,又怎會甘心就這樣失去。

  妄念,或許就在這樣得到過和即將失去中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