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蘭身後背著一個風塵僕僕的行囊,配上她有些凌亂的頭髮,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是白玉蘭,武大慶都要以為她是一個要飯的。
當然,即便是要飯的,也是他見過最體面的要飯的。
同時,白玉蘭有些驚懼的打量著面前向來喜歡與她作對的武大慶,底氣十足開口:「果真是沒娘教的,看到長輩都不知道叫人。」
她態度說不上好,隱隱還含著某種敵意,但武大慶卻沒心思跟她計較。
因為有日子不見,
武大慶發現白玉蘭頭髮花白了,腰也彎了,瘦了,身上還穿著之前在家穿的對襟布褂,褲腳在她乾巴腳踝上打著晃。
作為老姊妹,牛大娘放下碗筷三步兩步湊過去,好奇道:「咋就你一個人回來,武老貴呢,之前帶回來信兒,不是說你倆一起回來?」
白玉蘭臉色茫然的沒有搭話,而是面對牛大娘突然的提問,顫抖的更加厲害。
就在牛大娘有點不知所措的時候,白玉蘭突然撲在牛大娘肩頭,不顧體面的大哭起來。
「老貴,老貴和忠富他們爺倆……」
武剛過來示意牛大娘不要問了:「牛嫂子,你先送大慶他奶回去,房子有日子沒住人了,你去幫她把炕燒上。」
直到牛大娘把白玉蘭送進院,武剛才道:「你爺和你大爺為了搶救國家財產犧牲了,三線離這道遠,我上次說你爺跟你奶要回來,是一個月前的事兒。」
「那大國他們呢?」
「大國接你大爺班進廠了,鳳萍子把你爺的賠償金霸下了,然後把你奶攆了出來。現在你奶變成徹頭徹尾的孤老婆子了,你就配合她點吧,維護一下她一個做長輩的尊嚴。」
她的尊嚴早在她二兒子死之後,把他和小遠暖寶念出來時,碎成一把渣了。
她之前指著自己鼻子罵的污言穢語還如雷貫耳,恍惚武大慶竟覺得白玉蘭是不是在刷什麼鬼把戲騙她,可瞧武剛又說的一本正經,又基本相信這是事實。
畢竟白玉蘭最寵愛的就是她大兒子,打死她也不會拿大兒子生死這件事開玩笑。
畢竟是血親,武大慶雖然覺得白玉蘭很頭疼,但還是沒徹底死下心,讓齊飛端了白粥和饅頭送過去,又讓武剛出面,把這幾個月他欠的年節孝敬錢補上,另外又多給了10塊錢,讓白玉蘭替他給武老貴和武忠富買點香燭紙錢。
至於其他,武大慶沒空管她是怎麼想的,他能聽見有人再說他閒話,多半意思是人死為大,他應該把白玉蘭接過去一起住,他畢竟是長孫。
武大慶就覺得這些人腦子不好使,好話都被他們說了,誰要是心眼真那麼好使,把白玉蘭接他們家養老去呀!
再說了,他也不是沒給錢。
這時過來幫忙的村民差不多都吃晚飯了,最後吃完的是最後過來的知青點的5個知青,他們起得晚,吃完便幫武大裕收拾碗筷。
他們分工很明確,有的洗筷子、有的洗碗、有的最後再拿清水把碗涮一遍。
社員都知道他們是過來混飯的,雖然幫武大慶砌牆沒有工分拿,但供三頓飯,平時他們才吃兩頓。
他們一般與村民走的不近,要是昨天得到信兒,肯定昨天晚飯就在這解決了。
武剛看到他們直皺眉,別說女知青了,就男知青那小身板,搬三塊磚還得喘兩口氣呢,他們站在武大慶家院子,武剛都覺得浪費地。
洗完碗,葛紅自告奮勇:「隊長,砌牆是技術活,我們知青不頂事,我組織幾個知青挑水燒水吧,為大家做好後勤。順便再跟老鄉學學,爭取下回哪位老鄉家砌牆出把力。」
武剛點頭:「還是你小葛同志想的周到,那挑水和後勤工作,就交到你們手裡啦,也省的大家說閒話。」
朱會計跟著補刀:「學砌牆記得站遠點,腳別沾上水泥,統共就這點灰。」
幾個知青立即臉耷拉著,葛紅氣得擰著衣襟:「我就知道他們看不上咱們。」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倆倆結伴開始挑水。
武大慶也不吭聲,噼里啪啦的幹活,只盼著雷冬寶早點送磚過來,他好啦武剛再多問問,武剛信心足點,他好大刀闊斧的干。
可葛紅的心思卻沒在挑水上,原本知青點裡沒了姚玉玲又沒了劉思蒙,兩輪知青反城名單下來,都沒有她名字。
她家裡還有一個弟弟,母親又病了,昨天她接到家裡電話,管她要錢。
可她一個插隊的知青能賺到什麼錢,下地出工別人十分,他們知青只有五分,還經常吃不飽飯。
他知道武大慶路子野,想想走到武大慶面前:「武大慶同志,我想跟你說件事,你能借一步說話嗎?」
武大慶把鍬插在地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葛紅走到一邊。
葛紅抬頭看著他,從兜里掏出一個雞蛋大的黃色石頭,柔聲問:「武大慶同志,我知道你門路多,你能幫我把這個東西賣了嗎?」
武大慶一眼認出葛紅拿出的東西是蜜蠟,在後世很值錢。
可他了解葛紅這個人,原則性很強,城府也很深,覺得還是不要跟她這種人有牽扯為妙。
否則像她這種人,很有可能前腳收錢,後腳就到公社舉報你。
別看投機倒把在外面抓得不嚴,但他們這小公社,很容易拿著雞毛當令箭。
立即拒絕道:「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恕我不能幫你。」
葛紅心中一陣失望,同時她還有些不甘心,再次道:「這個東西是蜜蠟,很值錢,要不我把它賣給你,你給二十塊錢就行。」
武大慶只得再次拒絕:「實在不好意思,我真不懂這些,再好的東西放在我手裡也不值錢。」
「十五,你給我十五。」葛紅抓住武大慶手:「我現在真的很缺錢,除了你,我不知道武家溝誰還能拿出這麼多錢。」
武大慶苦笑,只得再次拒絕:「葛紅同志,你就不要再難為我了,這個東西給我沒用,你可以拿到城裡問問。」
葛紅臉上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其實那天你跟劉思蒙在河邊,都做了什麼,我都看見了。」
武大慶一愣:「你都看見什麼?」
「劉思蒙沒穿衣服,你跟她在河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