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陳山河與台詞紙

  橫店。Google搜索

  一個演員拿出自己的身份證,押在道具車前,仔細的登記姓名電話以及住址,還有保證人。

  之所以這麼麻煩,是因為他領的是真槍,不是道具槍。

  一隻帶著真刺刀的真的中正式步槍。

  因為接下來他們拍的片段,是拼刺刀片段,導演要求真實,所以才申請了真的步槍和真的刺刀。

  演員叫陳山河,名字很霸氣,但其實在橫店不過是一個小特約。

  但是能混一個小特約就已經很不錯了,要是去做群演,可能一天下來忙死忙活也就100塊錢到150左右。

  但是特約的話,有台詞,有鏡頭,有時候還因為你特定的技能,然後給你特寫。

  一天下來三到五百塊,如果能多兩句詞的話,可能會到六到八百,甚至1000。

  陳山河沒有什麼太過特別的技能,他當過兵,現在退伍了,他能幹上特約,最主要是他的軍事技能不錯。

  按理說在北影,以及橫店兩個地方混的群演,當兵出身的人不少,可為什麼單單是陳山河能混上特約?

  那就不得不說起,陳山河的本事。

  拼刺刀,現在一般的部隊已經不練拼刺刀了,也就是說現在會拼刺刀的人已經不多了。

  在部隊裡面也許有練刺殺操的,那都是應付檢閱或者拍視頻,真正有味道的,能在戰場上拼殺的拼刺技術,基本上已經沒了。

  而陳山河,他爺爺是抗戰老兵,真正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老兵。

  父親,當年曾經參與過十年輪戰。

  到了陳山河這一代,從小就開始參與民兵訓練,然後長大以後去當兵當了8年,文化程度不行提不了干,又出了點問題後只能復員回家。

  陳山河不想去當保安,在部隊8年練就的一身本領出了社會居然沒有用了。

  唯一有用的就是開車,修車。

  找了份修車的活,沒想到修車鋪老闆還是個群頭,有一天急匆匆的找到他,問他會不會拼刺刀。

  有一個導演要拍真實一點的拼刺刀片段,需要找一個真正會的人。

  陳山河跟老闆喝酒的時候,就說過自己家祖傳三代從屍山血海裡面得出來的拼刺刀經驗,就跟古代的武功秘籍一樣寶貴,但現在卻沒用了,因為現代的戰爭模式已經用不著拼刺刀,早就是子彈解決了。

  他只是喝多了兩杯,多了一句話,卻讓老闆給記住了,在導演說要找一個真正會拼刺刀的人拍真實點的抗日劇,老闆就想到了陳山河。

  從那一刻起,陳山河就進入了演藝圈,有人說,一年365天從橫店誕生的抗日劇,就有365部。

  有人在12年的時候統計過,橫店這裡拍抗日劇,一年使用群眾演員30萬人次,其中60%演過鬼子。

  全年48個劇組在〝抗日〞,一人最多一天死8次,一部30集電視劇至少拍攝4個月——這樣一算,橫店一年〝消滅鬼子〞接近10億,攤開來可繞地球兩圈。

  就是這麼誇張!

  有人說,怎麼樣才能在一個崗位上拿高工資,那就想辦法讓自己無可替代。

  陳山河的拼刺技術,在這些抗日劇組裡面也算是聲名遠揚,所以一年到頭,雖然挺忙,但也掙了不少。

  他很滿足。

  卻又有點不滿足。

  不知道為什麼不滿足,但是反正心中總有一種不滿足的感覺。

  「發什麼呆?今天有台詞的,來,把台詞給背一下!」

  副導演把抄著台詞的劇本擺在陳山河面前,劇本只有兩三段話,多餘的一點都沒有,居然是手抄的。

  「來,給你台詞,我抄的,複印機壞了。

  今天可是個大特的活,你把這幾段話給背熟了!

  只要你表現的好,往後這樣的大特約多的很。

  少說一天一兩千!

  只要你有台詞功底!」

  陳山河當然是感謝,然後接過副導演遞過來的那一頁紙,上面寫的他待會兒要說的台詞,確實台詞挺長的。

  「副導,怎麼是繁體字?」

  副導演嘿嘿笑了聲:「這不是我們主角和男二是寶島和香江人,為了照顧他們,我都寫習慣了。

  你不會是看不懂吧!」

  陳山河趕緊搖頭,怎麼可能看不懂,要說自己看不懂繁體字說出去都能把人笑死。

  於是趕緊收攝心神,仔細閱讀這兩段台詞。

  【那天,我們從前線退下來修整時,看到日軍一個小隊的人馬,將村子裡面所有村民集合在一起準備屠殺。

  當時營長說:「東邊的晉綏軍只會吃史嗎?把日軍放進來,受傷害的只能是我們後邊這村子的百姓。

  既然他們不會打,那就讓他們看看我們八路軍是怎麼打仗的!」

  其實,

  我們的子彈在前面的戰鬥中已經消耗殆盡,但營長沒說,大家都沒問,只是緊握著手中的槍。

  營長輕哼了兩句軍歌,然後摸近了,就起身帶著我們僅剩的67人沖了過去,以刺刀對刺刀,殺穿了日軍小隊。

  我跟在營長身邊,殺穿日軍小隊後,我們身邊只有六個人了,而日軍還有十幾個。

  但營長沒說別的,只是又哼了句軍歌,兇猛的再次撲了上去,軍歌輕輕哼唱著,慷慨赴死。

  我們以66人犧牲的代價,殲滅了日軍54人,救下了全村百姓。

  我是全營活下來的唯一一個人,營長臨死前死死的拉著我的手說:「你是咱們營的唯一一個種子了,一定要把營旗給帶回去。

  帶回去告訴團長,我們全營沒有一個怕死的,都是死在衝鋒的路上。」

  營長說,要是我回去見到團長,就跟團長說,我們不要什麼大功營的稱號,給我們一個敢死營的稱號就行。

  因為我們敢死!

  為了勝利,為了人民,我們敢死!

  我答應了營長,一定會把營旗帶回去。

  從那天起,從我們營只剩下我一個人那天起,我們營就叫敢死營。

  因為,

  我們敢死!】

  這麼好幾段台詞,確實算得上是大特約了,陳山河很滿意,穿著八路軍軍服一手拿著帶刺刀的中正式步槍,另一隻手拿著這張紙站直了挨靠在旁邊的大樹上,突然感覺身後一空,他往後摔了下去。

  他懵了。

  自己怎麼會出現在半空中,現在離地面最起碼有五六米,正在往下掉。

  他一眼看下去,在那一撇眼的剎那,他看到了地上屍橫遍野,到處都是肉泥雪沫以及殘肢,還有遍地的屍體。

  這是一個山頭,而且是個不低的山頭,他就這樣砸了下去,砸到了那個山頭上正在打掃戰場的零星幾個穿著屎黃色軍裝的人其中一人身上,然後一起滾了下去,那是一條深溝。

  陳山河在暈倒之前,依稀感覺,自己手裡的刺刀桶中了那個穿著屎黃色軍裝的人。

  然後就聽到了「叮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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