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卿沒有想到的是,季安之入住酒店後,居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看電影,其他的時間,他幾乎都在喝酒。
「季安之,凱兒說去XX地,一起去吧。」顧雲卿背著雙肩包,毫不氣餒地想要說服他。
季安之醉眼朦朧地看他一眼,笑道:「不去。」
顧雲卿走到他面前,略彎腰,盯著他的雙眼:「你在逃避辛遙?」
季安之皺眉:「和辛遙有什麼關係?阿卿,不要胡說八道。」
顧雲卿笑笑:「你不要欺負我沒談過戀愛,以為我看不出來。那天你看到她,你整個人都三魂離了七魄。要說你沒有對她一見鍾情,我可是不信……」
「阿卿。」季安之就急了,他抓著酒瓶搖搖晃晃起身,抓住顧雲卿的手臂,他的眼中已全是無助。
「她,她也看出來了麼?」
顧雲卿從他手裡搶過酒瓶:「你喝酒有什麼用?逃避有什麼用?人活一輩子,能遇上一個真正喜歡的人有多不容易?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慫,不敢拒絕我媽,明明不喜歡孫心文,勉強自己和她一起生活。都分居一年了,你也不敢態度強硬地和她離婚。」
「你不懂,阿卿,我……」他退了一步,撞到沙發上,他抱著沙發橫梗坐到地上。
「你要是真的喜歡阿瑤,你就去離婚啊。」顧雲卿覺得他真是沒勁透了。
季安之頭靠到沙發上,仰望天花板好一會兒才說:「我有什麼資格去追求阿遙呢?」
顧雲卿將包一甩,火大道:「我走了,你要喝酒就在酒店喝個夠,喝死為止。喝死了也並不會有人真正心疼你。」
他說完往外走。
季安之看著他走出去,房門關上,空蕩蕩的屋子裡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靠著沙發,看著落地窗外的遠方。
陽光那麼好,天那麼藍,可他的心卻那麼蒼白。
阿卿說,去吧,你去爭取,都不爭取,你怎麼知道不行?
阿卿不是他,怎麼會懂他的痛苦與無奈。他常常想,他的存在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在外人眼裡,他是顧伯昭的兒子,可他偏偏姓季。這個季姓無時不刻地在提醒旁人,他是一個私生子,他的身份是上不了台面的。
季安之不是沒有想過,索性聽他父親的,進入了顧氏,和祖新莉爭權。和祖新莉爭權?他不知道他父親怎麼會那麼天真,且不說祖新莉根本不允許他進入顧氏的權力中心,就算他能進入,他又拿什麼和祖新莉斗?
父親原本就只是紈絝子弟,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享受,花天酒地。他心裡明白,他對他父親而言,他是他的兒子,更是他的棋子,關鍵時刻,他也隨時可以變成廢子。
而爺爺和奶奶……他閉上眼睛,養育之恩,他理當感恩於懷。但他怎麼也忘了不了,在他年幼的時候,爺爺和奶奶一次又一次當著他的面罵他的生母,不止一次地恐嚇他,如果他不乖乖聽話,那麼就將他送回他那個婊子生母那裡去受苦。那些難聽字眼烙在他的心上,爺爺奶奶以為他小不懂事,但他怎麼忘得掉?
等他大了,懂事了,無論是在顧家,還是去外面,他和真正的顧家人都不一樣。
三十多年,他在顧家如浮萍,從來無所依。一個人無根無據的人,又要拿什麼去反抗?所以,當祖新莉把孫心文介紹給他,暗示如果他們結婚,將來可以進入顧氏權利中心時,他壓根不相信祖新莉會兌現承諾,但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去拒絕她的安排。
他如果拒絕,首先他的父親就容忍不了,爺爺奶奶更不能接受他的反抗。他是一個工具人,有什麼資格反抗呢?
父親知道祖新莉意思後,簡直欣喜若狂。甚至,他都沒有細想,祖新莉將孫心文和季安之丟到昆城的用意。
季安之順從了祖新莉的安排,他和孫心文結了婚,他想得很簡單。他總是要結婚的,那麼和誰結都一樣,起碼孫心文是愛他的。
然而,這幾年下來,孫心文的愛太讓人窒息了。她要他像她一樣瘋狂地回報愛,同時,她時時刻刻地鞭策他,要他往上爬,要他丟掉仁心道德,不擇手段進入了顧氏的權利中心。
季安之如果能心狠手辣,他就不會和孫心文結了婚。
漫長的相互折磨,他們都對彼此失望透頂,分居是孫心文提出來的。她將他的東西丟到另一個房間時,語氣冰冷地告訴他。
她說,季安之,什麼時候你想和我並肩作戰了,你什麼就抱著枕頭來找我。
季安之睡在只有他一個人的床上,幾年的婚姻生活,他頭一次睡了個安穩覺。
孫心文沒有想到,這一分居,竟會整整一年的時間。偌大的房子時,他視她如無物。就像大海里的兩尾魚,他們游來游去,連眼神碰撞都不再有。
她終於受不了,有一天半夜,她闖進他的房間,她鑽進他的被窩抱住他。
她哭說:安之,我們和好吧,我不逼你了。
季安之始終無動於衷,直到她把嗓子哭啞了,他才說了一句,我們離婚吧。
孫心文跟瘋了一樣開始打他,一邊打一邊哭一邊控訴他的無情與冷漠。
他一個字都不想爭辯,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她就很清楚,他不愛她。是她說的,沒關係,我愛你就可以了。
這場大吵之後,他下了定了決定要離婚。他擬好了離婚協議,孫心文冷笑一聲撕了個粉碎。
她說,季安之,我告訴你,我孫心文這輩子只有喪偶,絕不可能離婚。你一定要離,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季安之覺得她的提議不錯,死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打算在死之前,去看看顧雲卿,整個顧家,這個同父異母兄弟,是真正給過他一些溫情的人。
他跟著顧雲卿來了這裡,他沒有想到,這裡會有一個叫做辛遙的女人出現。
從辛遙怔神看他,說出那句,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他就聽見他那顆早已死愛的心輕輕地,歡快地唱起了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