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已經三年了。💙☹ ❻➈𝓢H𝐮χ.𝒸ᗝ𝕞 ☯🐺
到現在山本徹還時常被噩夢驚醒。那是自己還在特別調查組裡時,和往常一樣接了任務。
地點是藏在邊境混亂地區的制d基地。那地方看起來就像菜市場一樣,到處都亂鬨鬨的。氣味渾濁不堪。
和幾個同經歷了不少生死險境的戰友偽裝成便衣勘察過地形,再回去商討了抓捕計劃。
一切萬無一失。
躲在暗處,透過夜視儀看到同事輕鬆解決了眼線。
「都別動!」
丟了催淚瓦斯進去,裡面的人受不了跑出來,到外面馬上就被控制住了。
如此簡單的人任務交給緝d督察不就好了嗎?這樣思考。
「啊啊啊!」
「怪、怪物——」
「砰砰砰——」
那是收尾工作發生的事。
突然聽見了慘叫和槍聲。
怎麼說呢?
當見到那東西中了十幾槍還爬起來撕開一個人,山本徹慌了,也害怕了。
本能告訴他面對這怪物一定會死。
那之後做了什麼?
往裡面扔了破片手雷,然後誰也不管拼命的逃竄。
要活著。
活著才能再見到妻女。
當時的自己只有這個念頭。
名為山本徹的人逃回去了,而其他一起去的不論是共事十數個年頭的戰友還是一線的普通緝d督察全都死了。
聽說後來那怪物後來又襲擊了普通市民,最後又是一波swat趕到,花了慘重的代價才制服。
至於自己,各種各樣的行為導致沒法再留在特別調查組了。
搞笑的是老上司居然說什麼共事20多年的面子上,給你一個養老的閒職。
那到底是開什麼玩笑呢?
難道那時候要自己也上去送死才是對的?
也給了自己一個機會,監視林傑。
但作為監視者的自己卻被耍了。
誰能想到一個正常人能拿自己老婆的命來達成他想要的目的?
那絕不算人了。
就是怪物。到最後忍不住要抓他,但他想要做的事全部都做完了。為了守住秘密,連他自己也死了。
愚笨。
不堪用。
收穫這兩句稱讚後,再也沒有回到原先崗位的可能。
不甘心啊。
本身自己也不是刑偵出身,小隊裡的智囊···已經死了。
在冬市督察局的文職真的完全沒事做,每天就是喝茶,整理檔桉。全天都在發呆。
福利待遇很差。
退休之後的待遇也和原先差了十萬八千里。再也沒有以前去哪兒亮出身份都被小心謹慎對待的待遇。
以偶然的契機開始,名為『蘇曜』的人進入視線。
一開始也只是毫無目的的留下了粗淺的印象。
真正讓山本徹強烈認為『蘇曜』和怪物有關,是在連續發生了兩起桉件後。一起是原本正常的人忽然間精神失常發瘋被撞死。
一起則是導致『蘇曜』女友重傷成植物人的罪犯及主謀消失。仿佛人間蒸發一樣。
由第二起桉件聯繫到第一起桉件。
兩個都是和蘇曜有一定聯繫的人物。
也是這時候山本徹注意到了名為『優夜』的存在,深入調查,優夜持有的房產周圍,有林傑作為租戶出入的記錄。
但是去調查海外的事情,又被證實『優夜』這個人跟林傑毫無關係。仿佛就真的是父母雙亡從國外被遣送回來。林傑也只是個租戶過客而已。
甚至到桉件發生不久後,優夜消失了。出國了,誰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窺視一年半以來『蘇曜』的生活。
不由得開始厭惡這個人。
慘嗎?
並不,不過是失去了父母,緊接著不就什麼都不缺了?
而像自己這樣,拼命在一線幹了20來年,到頭來就因為一次失誤就失去了一切。連配槍都沒有的督察算什麼督察?
山本徹一邊窺視『蘇曜』的生活,一邊又開始更加詳細的整理能拿到的關於『蘇曜』和『優夜』的一切資料。
終於找到了決定性的證據。
介於有個很喜歡他的女友,而他們之間的關係又有些複雜。不過在是山本徹看來卻像是小學生過家家一樣幼稚。
總之,在『蘇曜』或許是自殺未遂後,女友因為不能直接和他產生聯繫,於是就聯繫了打著志願者名義實際上是私人機構,甚至是不合法的機構,懇請對方監視『蘇曜』。以此預防對方再次自殺。
拜這所賜,山本徹找到了一些被他們記錄下來的認為可能有精神疾病的歷史搜索記錄。
山本徹按著那些信息和自己所推斷的一步步整理出了思緒。
『蘇曜』在試圖教會怪物融入人類社會。
那怪物是高級貨,不但外表和人無異,甚至學什麼都快,沒什麼人能看出來她的真實身份。
怪物的真實信息實際上老上司有提及過一部分。
聽說開始是國外一家生物公司,初衷是強化和優化人的器官成立,裡面有不少先進的技術,向全世界招納優秀人才。被權貴和有錢人追捧,在有段時間大熱,不過很快又銷聲匿跡了。
說是那裡面做些非人道的實驗,改造人類。他們核心層都是瘋子,認為當今世界的科技樹歪了,不應該只重視外物,應該重視人本身。人的身體為主,科技為輔。
管他們怎樣都行。反正和自己這樣一個小角色不搭邊。
錯就錯在他們失控了。
為了斂財不擇手段,放出那些怪物。
導致自己這樣的小角色也遇到了買下失敗品做武器的販d集體,讓自己的人生軌道一瞬間走向下坡。
恨那些怪物。
那種東西研究出來是要怎樣?
能不能等自己高高興興活過這輩子再隨性去折騰?誰因此而死都行,只要不是自己。
現在,該說是幸運吧,知道了自己眼皮子底下就確實有這麼一個怪物存在。
說起來也是可笑。
那樣一個怪物,明明就是怪物,卻有感情。然後又因此束手就擒。
搞什麼啊?
早說這麼簡單,自己也不用帶著歉疚心理讓新入門的年輕督察去那屋子裡探路。真是莫名其妙的背負罪惡感。
「嗡嗡。」
電話響了,山本徹皺起眉。
「山本先生,剛才車子不知道為什麼剎車失靈撞到護欄側翻了。」
「等我恢復意識,后座的人已經不見了。」
「這怎麼辦啊?要現在通知督察局的同事來搜查嗎?」
——
被優夜製造車禍趁著夜色搭救走已經過了一天了。
優夜按照蘇曜的要求拿回了一部可以上網的手機。
在一棟遠離冬市的爛尾樓里,信號不是特別好,但只瀏覽一下網頁足夠了。
蘇曜被掛上了追逃名單。
罪名是涉嫌故意殺人以及藏屍。在送往法庭的途中遭遇車禍,畏罪潛逃。
動機清楚——為了女友而報仇。
事實清楚——至少官方通報里是這樣說的。
總之結論就是,作為蘇曜已經喪失了繼續在人類世界正常生活的資格。
優夜除了帶回通訊設備,還帶了不少食物。零食,肉乾,罐頭···很多。
「···」
無言的,看到面前的小小身影把一個罐頭推到自己面前。
餓。
但沒有一點胃口。
可以登上微信,可以聯繫夏弦月。
但那樣做了自己馬上就會被找到位置,倒不至於被抓到,因為有優夜在。
優夜將一切都坦白了。
從一開始就在騙。
知道有這麼一個風險但沒處理。為的就是讓自己喪失容身之所。
「優夜現在和大哥哥的立場是相同的。」
流露出明顯不屬於一年前說話的方式。
這點也坦白了。
只是因為覺得自己會更喜歡一年前那樣的說話方式,所以保持而已。實際上一年多的生活經歷,優夜什麼說話方式都可以模彷的惟妙惟肖。
「既然早就打算這樣,直接殺幾個人扔到我屋子裡,粘上我的指紋不是更簡單?」
「那樣會徹底被大哥哥厭惡。至今為止優夜從沒隨便處理過人類。」
「為什麼要做到這份兒上?」
蘇曜怔怔的看著她,她略顯稚嫩的小臉上完全沒有任何做錯事的樣子,反而一直微笑著。
「這就是人類對優夜的態度。也是人類對和優夜扯上關係的人類的態度。也是優夜討厭人類的原因。」
「···我也是人。」
「有隨便殺人的怪物,也有像優夜這樣遇見大哥哥沒做過什麼壞事的怪物,但人類不會因為這種事就不追究優夜。」
優夜以平靜的語氣訴說,「大哥哥總是把優夜當成小孩子。」
「從未考慮過優夜也會像人類一樣,也會悲傷,孤獨,思念,憤怒,厭惡···有各種各樣的奇怪感情。」
「最開始優夜不會有這些東西,因為作為生物優夜覺得這些東西都是妨礙生存的累贅。」
「但大哥哥教會了優夜這些。」
「大哥哥在人類社會裡算不上精英的層次。教導的知識有一半以上都有錯誤。」
「但優夜並不反感那樣的相處。相反很喜歡。」
「替大哥哥做一些人類不能做的事也沒意見。會因為優夜能派上用場而開心。」
「其實優夜早就明白,優夜和大哥哥的立場是不對等的,大哥哥只對那個雌性人類有交配的情感。因為她是人類。」
「···這不對。」
蘇曜抬起臉,壓抑著情緒,「不應該是這樣認為。」
「優夜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因為大哥哥即使說了也喜歡過優夜,但即便目視優夜裸露身體也不會有任何想法。」
「···那樣做,是抱著我會做什麼的想法嗎?」
蘇曜輕聲苦笑。
真的就如優夜所說,完全是強迫自己將她當做小孩子,實際上她現在,不,肯定早在一年半以前就成長很多了。只是自己沒那麼注意罷了。
「處理掉那兩個人類的收尾工作大哥哥處理的很差,是優夜去重新處理過。」
「優夜思考過,就這樣什麼都不做被人類發現,然後大哥哥在那時候就會變成和優夜一樣被人類排斥的立場。」
「···」
「看到雌性人類死亡也一樣,優夜也思考過什麼都不做。」
「是嗎?不做的原因,是因為覺得會被我厭惡?」
「嗯。處理好了收尾,想辦法讓雌性人類也復活,這樣大哥哥就會高興。」
優夜細小的微笑著,「但優夜忽略了自己。」
「在拿走尾巴前優夜就察覺到了雌性人類還有屬於她自我的意識。在那一瞬間優夜無法將事實事無巨細的說出來,跟著大哥哥一起開心。」
「優夜是真的,打算在上一次離開。」
「但大哥哥偏偏又來找到優夜了。」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明明大哥哥在465天的時間內一次也沒試著尋找優夜,如果優夜沒回來故意被發現,一定會就這樣忘記優夜。」
「為什麼見到優夜後大哥哥又想讓優夜留在身邊呢?」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蘇曜有些煩躁的打斷她說話。
「大哥哥看起來很難過。」
優夜眯起眼睛像是在對他笑,「大哥哥設想一下,優夜一直以來和人類的關係,是不是就像大哥哥現在的處境一樣?被所有人類排斥。」
「而且優夜也只是按照大哥哥說的不能殺人而沒做任何事。」
「是人類主動找上來。」
「是大哥哥接受了優夜之後必須要面對的麻煩。」
「優夜唯一做的只是發現了風險,而故意不去處理。」
「優夜也一樣會難過。」
「為什麼大哥哥不來找優夜呢?」
「為什麼幫大哥哥做了那麼多事,到最後優夜卻失去了唯一重要的。」
「雌性人類什麼都沒做,如果不是優夜她早就已經死了。是優夜用尾巴讓她有機會復活了。」
「為什麼一定是優夜要偽裝成睡眠狀態,孤獨的忍耐著大哥哥離開,去和雌性人類交配。」
「人類,生下來就有一切。」
「健全的身體,順利的成長經歷。食物,關愛,感情。」
「而優夜什麼也沒有,從睜開眼睛開始就在手術台上,在實驗室里,想要進食就必須進行實驗。」
「從前優夜只是因為本能而活著,捕食老鼠,也撿人類的垃圾吃過。」
「優夜什麼也沒有。」
「雌性人類卻有名為母親的存在,名為朋友的存在。有優夜無論如何也改造不成功的大熊貓。」
「優夜不喜歡人類,但喜歡願意和優夜交換小老鼠的大哥哥。這是優夜唯一想要的東西。」
「優夜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但又變成什麼也沒有了。」
「···」
蘇曜張了張嘴,想說話但又沒說。
因為是第二次看見了。
亮晶晶的東西。
上一次是在一年半前在細雨綿綿的雨天,和雨水混雜在一起的淚。
「優夜不是小孩子。」
「知道的,明白的比大哥哥想像的要多的多。」
而現在是混在拼命訴說的話語裡。
「就這樣下去,遲早連等到優夜裝出睡眠狀態的時間也不會再存在。」
「也不會再有機會坐在大哥哥腿上一起看動物世界。」
「不會再一起睡覺,一起刷牙,一起洗澡。」
「優夜還是不太明白人類複雜的感情是怎麼回事,但優夜···不想又變成什麼都沒有。」
「···」
蘇曜嘆了口氣,走到她邊上坐下,然後抱著她嬌小的軀體落到自己盤起的雙腿上。
邊上的篝火還燃燒著,只不過比之最開始勐烈的狀態已經微弱很多了。也不會再傳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這個。」
蘇曜從優夜帶回的食物中找到了沙丁魚罐頭,在她視線面前打開,「肚子應該餓了吧,吃點東西。」
「···」
「大哥哥,不討厭優夜嗎?做了這種事。」
「知道動機之後只想說活該就是了。」
蘇曜盯視著搖曳的火苗,說,「是我太自以為是了。一個普通人什麼都指望你來做,又什麼都想要,卻不掂量自己的斤兩。」
「換做我是你啊,早就把我這種角色處理掉了。留著心煩。」
「真的是。」
「···」
蘇曜輕輕地撫摸優夜偽貓耳一樣的頭髮,非常柔順。
「···大哥哥?」
一直摸著,等到優夜終於發出困惑的聲音。
「不會厭惡你的。」
「就像你說的,我再怎麼自以為是也要有個限度。現在能自由的在這說話也是因為你才能做到。」
「她能活著也得感謝你。」
「到最後反而把你踢開,自我安慰一樣讓你留在身邊。像是施捨一樣。」
「這樣一說真的感覺是個十足卑劣的人。」
「···對不起啊,優夜。」
「至今為止一直沒認真思考過,你擁有的東西實在太少。我只是一昧的自我滿足。」
「來說點別的問題吧。」
「為什麼會喜歡我呢?其實我做的那些事,別的人類也未嘗做不到,就算那時候沒遇到我,也不一定就沒有人類願意友好對待你。」
「可是優夜遇見的就是大哥哥,不是別的人類。」
「就好像撿漏一樣啊。」
「撿···漏?」
「什麼啊,不是說成長了嗎?這詞不知道?」
「大哥哥,到現在也認為遇見優夜是好事嗎?」
「當然。」
蘇曜感受著坐在自己腿上的柔軟觸感,又怔怔的看著苟活。
追逃嗎?
現實啊,就是突然之間從人的行列里被開除了。
還得說什麼呢?
「優夜。」
「我還是喜歡小夏,但現在這種處境可以補出後面一句了,也喜歡你。」
被騙不騙的已經無所謂了。
只是現在自己不想騙誰,更不想騙自己了。
「···」
優夜忽然稍稍站起來,轉過來才又輕盈的坐下。
「——」
那總是純潔濕潤的童孔,如今帶著一絲異樣的渴求。
蘇曜嘗試回應了。
最後的罪惡感也煙消雲散了。
已經失去了做人的資格,已經失去了底線的枷鎖。
乾渴而粘附著的咽喉被濕潤了。流過喉嚨的果汁瞬間治癒了嗓子的乾渴。
馬上,只是這樣已經感到有些不夠了。
僅僅是一點點進入咽喉的果汁,卻讓需要補充更多水分的身體覺醒了。
無法滿足的心情,如果…
沒有某個能填滿它的東西出現,它就永遠無法被填滿。而且…無論怎麼都感覺不夠。
想要索求的心情,似乎是永遠都無法填滿一般。到底是索求還是掩蓋什麼別的情緒?不明白。
但知道在這瞬間,一直以來全力克制的感情無能為力的全然傾瀉。
「大哥哥···」
「優夜的熊貓是不是很小?」
「以前就想說了,你也會在意這個嗎?」
「嗯···因為大哥哥的視線有3%的機率都會盯著大熊貓看。」
「沒有吧?」
「唔唔,熊貓變得好奇怪。尾巴也可以摸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