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保護欲和欺負欲

  叔叔個鬼啊！！

  這是江昱第一次和林南兮的弟弟見面。

  此時的江昱內心有一百句話想說，但都通通憋進了肚子裡。

  他看著路燈下，積水中自己的倒影。

  深刻反思自己，看上去真的有這麼老嗎？

  不過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都童言無忌，不太能分辨出什麼場合用什麼稱謂。

  林南楠只是單純的因為感覺江昱長得很高，所以覺得一定是個大人。

  他完全沒料到，姐姐身旁的男生會是姐姐的同班同學。

  在聽聞林南兮的解釋之後，林南楠無比驚訝。

  在他的印象里，姐姐都沒有什麼同性朋友，更別說異性朋友了。

  「……哥哥好。」

  意識到自己可能闖禍了，林南楠不好意思地改了口。

  「你好，我叫江昱，是你姐姐的同學。」江昱還是十分大方地把手伸了過去。

  這個小矮子比林南兮還要矮，他要把腰彎下去，才能友好的和林南楠握手。

  林南楠沒想到這個高高的大哥哥竟然會主動和自己握手，於是喜出望外地把自己的左手擦乾淨，想想不對，又擦擦自己的右手，十分紳士地伸了出去，和江昱的大手交握了一下。

  「……我叫林南楠。」

  有時候，男生之間交朋友的方式就是這麼簡單。

  男孩和男人也是如此。

  江昱鬆開那個小小的手掌心，笑了一下，對面的林南楠也跟著禮貌性地笑笑。

  林南兮完全不能理解，怎麼就這樣友好相處了？

  林南兮不得不佩服江昱如自來水一般的社交模式。

  從幼兒園小朋友到學校的大齡老師，江昱來者不拒，他交朋友的方式簡單得像是在喝白開水。

  江昱的這一點一直都是讓林南兮感到欣賞的。

  林南楠朝江昱甜甜一笑，舉著自己的小橘傘走在前面去。

  他也不多問江昱為什麼陪姐姐過來，又要跟著他們去哪兒。

  這是姐姐第一次交到朋友，還帶朋友回來，林南楠的心思很單純，他在為自己的姐姐感到高興。

  江昱撐著傘走在林南兮的身旁，兩人的步伐幾乎一致，亦步亦趨地跟在領頭的林南楠身後。

  林南兮家裡的詳細住址，江昱今天是勢在必得了。

  雖說拿到地址也沒什麼用，但江昱就是有這樣一種執念。

  仿佛林南兮越是躲著他，他就越是要一探究竟。

  「……擠擠，外面飄雨。」

  江昱主動往林南兮身邊站了一點。

  林南兮背著沉沉的書包，腦袋裹在衣服里，看不見表情。

  在經過江昱的事先提醒之後，林南兮面對江昱的靠近並沒有牴觸，只是縮了縮肩膀，給江昱騰出更多的空間。

  兩人的手臂無意間蹭在一起，因為沾了雨水的關係，肌膚表面滑滑的，蹭得人心痒痒。

  幼兒園的託管所距離林南兮的家裡很近，也就不到百米遠。

  穿過一條小巷之後，走在前方的林南楠逐漸慢下腳步，江昱看見左手邊鏽跡斑斑的鐵門，心想這裡應該就是林南兮家的小區入口了。

  說是小區，其實就是一個獨棟的老樓房，沒有物業也沒有門衛，泛舊的鐵門後面有一張掉漆的木桌子，那裡應該是半夜鐵門關閉之後，用來方外賣的臨時點。

  江昱把傘靠在肩膀上，抬頭去看這棟房子全貌。

  牆體很老，牆外沒有貼瓷磚，是很早以前修建的那種水泥灰牆。

  以那些防護欄上掛著衣架的戶數來看……這裡的入住率很低。

  大概基本都搬空了吧，前幾年地震頻頻，這種老房子隨時會成為危房也不一定。

  可惜的是，這裡雖然是在老市區，但因為新城區發展方向不同的關係，這附近並沒有拆遷的可能性。

  「我到了……」

  林南兮把頭低下來，江昱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是從內心深處傳遞過來的心情他卻能感受到。

  林南兮很自卑，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造就了她這一點。

  因為從來都沒有朋友的關係，這也是林南兮第一次帶朋友來自己家樓下，這樣的心情在她心裡很複雜。

  特別是……讓江昱看見自己的居住環境。

  就算江昱現在笑話她，或者是開玩笑說她住在危房裡，她都覺得很正常。

  江昱愣了愣神，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總不能強行說『你家還不錯』之類的尬話吧，畢竟事實就擺在眼前。

  但是江昱並不覺得林南兮需要安慰，她也從來都不是一個需要被可憐的女孩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江昱的成長故事和林南兮比起來的話，到底誰該可憐誰也不好說。

  很快，江昱把目光從高處收了回來。

  他看見林南楠小朋友站在老房子的屋檐下。

  這裡有一家老舊的小賣部。

  小賣部里點著一盞黃色的暖光燈，屋內昏暗得不行，估計這個小賣部存在的年齡和這裡的房子一樣老。

  林南楠就站在小賣部的櫥窗前，手裡握著一塊錢大洋。

  每次他一個人放學回家的時候，都會站在這家小賣部的門口停留很久，不過他很節省，兜里的一塊錢零花錢能揣一周都花不出去。

  望著那些五花八門的零食，林南楠吞了吞口水。

  姐弟倆都喜歡吃辣，林南楠的視線就鎖定在辣條上，他也不買，仿佛看一眼就能望梅止渴。

  「爺爺……兩支棒棒糖。」

  沉吟半晌後，林南楠把手裡那張皺巴巴的一塊錢紙幣遞了出去。

  很快，他從小賣部老闆的手裡交換到了兩支棒棒糖。

  做完這些後，林南楠又折返回來，將其中一支遞給江昱。

  「……」

  江昱遲疑地接下。

  隨後，他又把另外一支遞給了林南兮。

  「嘿嘿……你是姐姐的第一個朋友，請你吃糖！」林南楠稚嫩的臉上是真摯的笑容。

  看著他童趣的笑臉，江昱忽然感覺眼睛要進沙子了。

  這只是一位幼兒園的小朋友……

  對這樣的小孩子來說，可能是熱情好客，也有可能因為是姐姐的朋友，所以想請對方吃糖、讓對方多關照姐姐。

  亦或者是，江昱想得太複雜了。

  他只是單純的在歡迎江昱而已。

  江昱心中一動，把糖揣兜里，走到屋檐下對小賣部的老爺爺說。

  「老闆，三根烤腸。」

  這烤腸機里的烤腸，林南楠剛才就盯著看了很久，澱粉的兩塊，帶肉的五塊，根本不是他這種小朋友能消費得起的。

  江昱直接買了最貴的。

  掃碼付款，一氣呵成。

  聽見小賣部裡面的音響里傳來『微信到帳：15元』的時候，林南楠的眼睛在發光。

  小孩子的思維很簡單，在他看來，能一次性全價購買三根肉腸的大哥哥……已經是英雄級別的超人了！！

  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睛，仿佛是在看著自己的偶像。

  江昱拿著烤腸，轉身就看見林南楠發光的眼睛。

  他笑了一下，彎下腰，把其中一支遞過去：「禮尚往來。」

  林南楠用兩隻小手鄭重地接住。

  「哥哥……」林南楠昂著腦袋，看向對他來說尤其高大的江昱，「你是好人。」

  江昱：「……」

  雖說給他發好人卡的人是林南兮的弟弟，但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林南楠的眼睛裡閃著崇拜的光，「我將來也要成為哥哥這樣的人！」

  「……」

  小孩子的夢想，好簡單。

  江昱心說千萬不要成為他這樣的，至少林南楠還有幸福溫馨的家庭，而江昱啥也沒有，一無是處。

  不過，這些話江昱只是偶爾在心裡感慨一下，他甚至都不會對林南兮說。

  江昱轉身把另外一支烤腸塞林南兮手裡。

  「我回去了。」他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不介意上樓坐坐。

  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林南兮就算什麼也不明說，但江昱也能感受到他們彼此連接在一起的心情。

  這件事情，對林南兮的打擊好像蠻大的。

  要讓這位問題少女樹立正確的自信心，需要漫長的相處和時間。

  江昱不覺得自己強大到能治癒任何人，他也不打算治癒誰。

  但是現在既然身體綁定在一起了，他也不會置身事外。

  首先互相了解彼此，這是有必要做的事情。

  「……謝謝。」林南兮終於抬起眼睛，肯看著江昱了。

  還是那樣小心翼翼的眼神，柔弱得像是小動物。

  這樣的眼神，容易激發人的兩種本能。

  一種是覺得憐惜，而產生保護欲；另一種則是在對方示弱後，產生一種想要欺負和霸凌對方的衝動。

  江昱覺得自己大概兩者都有。

  「不客氣，」江昱一笑，「咱們不是好朋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