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感知相連
運動會上，所謂的領獎不過是一張現場列印出來的紙質獎狀。
上面會用紅底黑字寫上：XXX同學在XXXX年秋季賽獲得了冠/亞/季軍。
這已經是江昱不知第多少次拿獎了，反正每次他參加運動會都會拿那麼一兩張回去。
運動會的獎狀可以說是江昱在整個高中生涯里，唯一的獲獎項目了。
本來江昱不覺得這有多值得高興，但是當他拎著獎狀走到林南兮身邊去，看見林南兮正抬起頭，微微笑著注視著他的時候，江昱又覺得自己拿獎應該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陽光下，少女的側顏乾淨又純粹，微微笑起來的眼睛裡唯有江昱一個人的倒影。
「恭喜~張老師說拿冠軍就是為班級爭光，能加一次性二十分操行分……」
說著，林南兮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個小本本，在江昱那一欄的名字後面寫了個『+20』。
江昱無奈地笑了一下：「你怎麼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因為知道江昱肯定會拿名次，所以就帶上了。」
江昱的目光鎖定在林南兮嘴角處笑起的淺淺酒窩上，那個地方的酒窩在江昱看來果然很醉人。
明明是在給江昱增加操行分，但林南兮卻比江昱本人還要開心。
林南兮埋頭寫完字，然後把本子給江昱看了一眼。
原本那個在及格線反覆橫跳的操行分終於一口氣拉到了中等水平。
江昱感慨道：「也不知道這二十分能被我揮霍多久。」
「只要上課不遲到、每周一按時穿校服、課堂上不吃零食、不被老師點名批評、按時交作業……就不會被扣分了！」林南兮數著手指頭，很熱情的給江昱列舉出了各種扣分項目。
江昱聽著聽著就放棄了。
「好嚴格。」
「這些都是班裡的班規……」林南兮看著他的眼睛說。
江昱無奈道：「就不能對我的要求寬鬆一些嗎。」
說著，江昱伸了個懶腰，半開玩笑地說：「你要不潛規則一下我也行。」
畢竟林南兮是紀律委員，只要不是被老師指名扣分的那種，林南兮其實都可以包庇一下的。
「……」
林南兮沉默了。
她又看了一眼小本本上江昱扣分的速度，估算了一下這些操行分可能真的撐不了多久。
林南兮不由得開始自我反省自己平時是不是扣分太過分了。
可她也沒有故意扣江昱的分啊……
只是稍稍微盯著他看了很久而已。
江昱本就是班裡的第一差等生，這種學生和紀律委員這種班委普遍水火不容，林南兮盯著江昱看主要還有一個原因……江昱朋友多，對林南兮這種孤僻的人來說，江昱在她眼裡一直都是閃閃發光、讓人羨慕的。
所以，林南兮才會多觀察江昱。
而江昱本身就是一個容易違反紀律的學生，在他被紀律委員牢牢盯著之後，江昱的操行分才會嘩嘩往下掉。
「江昱很怕請家長麼……」
林南兮回想起曾經扣江昱操行分的種總，她咬著嘴唇，有些歉意地說。
嘉洲中學一直都在推行『操行分管理制度』，如果操行分低破及格線的話，將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據說將來會影響畢業，所以只要操行分不及格，請家長就是必然的。
江昱嘆了一口氣，往樹蔭下面站了一步，他看向熙熙攘攘的操場，心中有些躊躇。
江昱很少說起自己的事情，就算是和自己的那幫好兄弟、包括同桌大牛，江昱都從沒有講過自己的事情。
但是他知道，如果想要和林南兮深入交流，讓林南兮對自己敞開心扉的話，他這邊也是需要拿出誠意的。
最壞的情況是，身體的綁定這輩子都沒辦法解除了。
所以坦誠相待是必然的，江昱作為男生，他也願意主動一點。
「我其實怕的不是請家長。」
江昱把獎狀迭好，低頭看著坐在石凳上的林南兮。
他突然認真起來的眼神讓林南兮為之一愣。
林南兮將視線抬起，落在江昱的臉上，和對方交流的時候，看向對方的眼睛，這是最基本禮貌。
「說起來你可能沒辦法理解……我怕的其實不是被請家長，而是請了家長，我的家長也不會來。」
「以我的學習態度，被張榮強請家長的次數不少了……他請了很多次，但一次都沒有請動。」
江昱無奈地笑了一下。
這些事情想起來還有點兒心酸。
因為自己的家長壓根不會來學校，所以張榮強只能當著江昱的面給江昱的家長打電話。
運氣好的話，對方會在忙中敷衍兩句，運氣不好的話，連電話都打不通。
最後張榮強會氣惱地接著數落江昱一頓，並且讓江昱寫檢討。
江昱從初中到高中，寫這麼多年的檢討早就習慣了，閉著眼睛也能瞎編個八百字感人小作文出來。
但他這麼多年，唯一沒習慣的是，每次被老師當著面和父母通話的時候，電話那頭漠不關心的聲音總是讓江昱覺得自己像是沒人要的孩子。
那種時候會讓江昱覺得自己挺可憐的。
連自己都可憐自己，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所以江昱想逃避的其實不是被請家長，而是想要逃避自己的家長對自己無所謂的態度而已。
這件事情說來也奇怪。
被父母管束的孩子會渴望自由，而擁有絕對自由的孩子卻期望能有人來在乎自己。
江昱不知道父母的愛是什麼，但他知道，不被關心就是沒有被愛。
「……」
江昱說的話並不多。
換做別人的話，大概只能懵懵懂懂聽不明白。
但是林南兮不一樣。
江昱的一切情緒，以及他心臟跳動的節奏，都通過感知共享，穩穩地傳遞到了林南兮的身體裡來。
那一瞬間，林南兮大概理解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江昱覺得，自己是一個人嗎？」林南兮問。
江昱點頭。
沉默片刻後，林南兮站了起來。
樹蔭的光斑中，她明亮的眼睛在翠色的樹葉下熠熠發光。
她把手舉起，輕輕地捏住了江昱的手腕。
江昱的骨架偏大，手腕也很結實，被林南兮溫涼的小手握著一圈，尺寸剛剛好。
少女微微發熱的掌心緊緊地包裹住江昱的手腕，肌膚接觸的地方，江昱能明顯感覺到她的體溫，身體的感知在這一刻又連通在了一起，他們仿佛正在溫柔地抓住彼此的手，很難分開。
「現在呢？」她又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