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一個人的雪夜

  據說嘉洲市大年三十的年夜飯是從中午開始的。

  中午是吃小家，一家三口的飯。

  而晚上就是正式的年夜飯了，一般會以奶奶輩為中心，叫來一大家人吃團年飯、看春晚。

  江昱一直都不太懂這樣的傳統習俗，只是知道這一天大概會很熱鬧。

  江昱的大年一般都是在家自己過的。

  因為小時候受到江子蘭的影響，江昱對這種節日也從沒什麼興趣，與其去走街串門，不如打開電腦遊戲、去接觸更有意思的世界。

  但現在……

  江昱坐在電腦椅上，面前的鍵盤和滑鼠已經替換成了書本和試卷。

  張榮強讓買的複習資料他一個沒有落下，並且，在逛書店的時候還順手買了一大堆江昱覺得派得上用場的輔導書。

  或許現在這個年齡階段的江昱還不懂什麼叫做男人的責任和擔當。

  他的動機很純粹，不受到任何複雜的社會因素影響。

  他只是想和林南兮在一起而已。

  「嗡嗡……」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震動了起來。

  江昱看了一眼現在的時間。

  上午十一點。

  林南兮今天中午要去奶奶家吃飯，林南兮的奶奶家住在農村，這會兒正是最忙的燒火做飯的時間，所以應該不是她打來的電話。

  帶著微小的期待，江昱把手機拿過來，瞅了一眼來電人。

  來電人：老媽。

  「餵？」

  「餵~~寶貝~~~~」

  江昱：「……」

  不管江昱多少歲，他的老媽江子蘭永遠都會把他當做小孩子，這一口一個寶貝每次都讓江昱覺得不自在。

  但想來這是老媽已經習慣的叫法，所以也就沒有糾正過她了。

  「新年快樂呀，兒子。」

  「媽給你發的壓歲錢你收到了吧？」

  聽江子蘭這麼一說，江昱瞅了一眼手機簡訊。

  江子蘭的壓歲錢數額都比較大，所以一般都是用打款的方式發過來的。

  江昱嘆了一口氣，輕輕『嗯』了一聲。

  「媽給你說哦，媽現在和張阿姨在澳洲呢，這裡是夏天，老暖和了~~」

  「聽說嘉洲市這幾天下雪了，怎麼不見你拍照發朋友圈呢？你小姨激動得都快把我的朋友圈都霸占啦！」

  「媽，我這幾天在家看書，沒有出門拍照。」

  「哎~？不是都交女朋友了嗎，怎麼不出門呢？嘉洲市幾年都難得下一次雪，怎麼不去約會啊，兒子。」

  「……我要學習。」江昱無奈地說道。

  在江子蘭那邊，永遠都是快樂至上，一切影響快樂的東西在她這裡都是眼中釘。

  江昱有時候還是挺佩服自家老媽的心態的。

  不過，她前半輩子度過了一場糟糕的婚姻生活，現在也該她尋找自己的快樂了。

  「稍微學一點，差不多就行了呀，早點來接手媽的東西，媽也能早點退休。」

  「媽，我現在是學生，不好好學習，怎麼給你找兒媳婦啊。」

  「兒媳婦這不是已經找到了嗎？？？」

  有時候，面對江子蘭清奇的腦迴路，江昱也是蠻無助的。

  他可是准高考生啊。

  江子蘭的一番話在整個高三家長裡面，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不跟你聊了，你自己在澳洲玩開心，注意安全。」

  江昱生怕老媽深扒他和林南兮的事情，沒聊兩句就想逃了。

  江子蘭哼哼兩聲，江昱從小到大就沒黏過她，長大後更是叛逆。江子蘭站在一位老母親的角度可是很著急的，但是江昱的性格倔強，他不鬆口的話，江子蘭也拿他沒辦法。

  「今天是大年三十，你晚上去你外婆家吃飯唄，我提前給他們說一聲。」

  「不用了，我今天要在家學習。」

  「哎，大過年的，在家裡窩著幹嘛，去唄。」

  「不去，反正去也是五分鐘吃完飯閃人，來回車程還要耽擱我一個多小時，我還不如在家買自己喜歡吃的。」

  「……」電話那邊的江子蘭頓了一下。

  面對自家兒子這麼『叛逆』的性格，她也很無奈。

  「行吧行吧，等媽回國就來找你，給你補個年夜飯。」

  江子蘭這人藏不住情緒，不開心的心情完完全全刻在語氣里。

  她哼哼唧唧的說完，滿不情願地把電話掛了。

  江昱聽見聽筒里傳來『嘟嘟嘟』的掛斷聲之後，才把手機放下。

  他早就做好今年過年一個人度過的心理準備了。

  往年也是這樣，所以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江子蘭今天能打個電話過來祝他新年快樂，江昱其實已經很滿足了。

  重新拾起丟下的原子筆，江昱把身體伏案下來，繼續做手裡的這道題。

  「喵嗷~」

  花卷趴在江昱的桌子上，軟軟的肚皮下面壓著一本書，四肢懶洋洋的伸展著。

  江昱每寫兩個字，就能伸手在花卷的肚皮上擼一把。

  這毛茸茸的手感，在冬天裡尤其治癒。

  ……

  從上午到下午，除了腦子裡流淌而過的知識以外。

  江昱還能感受到身體那邊，正在瑟瑟寒風中農作的林南兮。

  林南兮奶奶家的日常用水是從井裡面挑起來的。

  因為氣溫過低的關係，抽出來的井水凍得刺骨，根本無法直接使用，只能放在大鐵鍋里加熱一番，隨後一部分拿來做飯、一部分拿來洗碗。

  冬天能從田裡採摘的菜並不多，林南兮把拔出來的蘿蔔和砍下來的大白菜照片發給江昱看。

  江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新鮮得帶著泥土的菜。

  可惜就是今年沒這個口福品嘗了。

  不過……如果自己今年努力一點的話，說不定來年去田裡拔蘿蔔的就是江昱了。

  想到這裡的江昱忽然幹勁滿滿，連解題的思路都通暢了許多。

  ……

  從林南兮那邊傳遞過來的感知伴隨了江昱一整個下午。

  隨著傍晚的悄然來臨，江昱那個四兄弟的微信群里，早就炸開了鍋。

  勇敢牛牛：牛爺爺今天下早課了！！

  勇敢牛牛：放假了放假了，從下午五點放假到明天中午！！

  浪里小白條：你這也叫放假？？？

  勇敢牛牛：你要不要來看看我這裡管理有多嚴，能放半天假都已經是偷著樂了！

  強阿尼：廢話少說，既然放假了，就來發個紅包。

  強阿尼：我媽今天說我成年了，不給我紅包了，快補償我一下這個脆弱的心靈。

  江昱這會兒學習進度告一段落了，難得有閒工夫翻一翻聊天記錄。

  看到這裡的時候，他點開紅包界面，輸入200的金額之後就發送了出去。

  隨著群里的一句『我草！』，聊天瞬間戛然而止，三兄弟各個開始屏氣凝神，生怕錯過了這一場激鬥。

  畢竟是江昱發的紅包，他的紅包金額和那種一分錢的摳門紅包可不同，搶到就是賺到。

  這種拼手氣紅包主要看臉。

  江昱總共發了三個，三個都是大牛的MVP。

  勇敢牛牛：看見沒，牛牛我啊，今年要旺咯。

  強阿尼：MD，200的紅包四個人搶，我能搶到一個兩毛錢的也是沒誰了。

  浪里小白條：牛逼

  YU：哈哈哈哈哈

  江昱樂呵了半天，直到彈出來一條林南兮的消息。

  他才火速拋棄了自己的好兄弟，轉而把林南兮的窗口打開。

  XI：到家了……

  XI：累攤（>﹏<）

  YU：兮兮你午飯終於吃完啦，現在要開始吃晚飯了哦。

  此時，時間已經來到了傍晚的六點。

  距離春晚開始還有兩個小時，一般來說，六點的時候年夜飯都已經要吃上了。

  林南兮這才回家，怕不是都趕不上吃晚飯。

  XI：嗚嗚嗚……[貓貓流淚.jpg]

  XI：不過，媽媽說今年的年夜飯是吃火鍋，食材我們從奶奶家帶回來了，現在只需要切好就能直接吃！

  大概是因為今天是大年三十的關係，江昱光是看林南兮的文字，都感覺她的心情很好，給人一種活潑的感覺。

  XI：鏘鏘鏘鏘~~

  林南兮發來兩張照片，裡面是準備好了的火鍋食材，有底料和一些毛肚和肥牛。

  江昱光是看一眼這底料的顏色就想大呼自己不行。

  這辣椒的濃度，一口就能把他降服了。

  不過，他今天的晚飯是海鮮炒飯，外賣已經叫上了。

  江昱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吃完炒飯，然後繼續自己的刷題之路。

  什麼大年不大年了，這對江昱這個馬上就要高考的高三狗來說，關係並不大。

  YU：吃這麼好呀，和阿姨弟弟玩開心哦。

  YU：[紅包]

  江昱敲過去一段話，順帶還捎過去一個紅包。

  他都在兄弟群裡面發紅包了，林南兮這裡肯定不能落下。

  XI：[貓貓歪頭.jpg]

  江昱就知道，林南兮不會輕易收下和錢有關的任何東西。

  不過，江昱早就想好了理由。

  YU：這是我給花捲髮的紅包，

  YU：花卷太小了，兜里不能揣錢，所以就發給它媽媽好了。

  YU：你要幫花卷把壓歲錢存好哦，兮兮。

  那一句『壓歲錢給媽，媽幫你存著』是家長慣用的招數。

  這種招數從江昱的嘴裡說出來，就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其實江昱發給林南兮的紅包並不多，就五百二十塊錢，在江昱這裡連零頭都算不上。

  XI：……如果是用來給花卷買東西的話，那我就收吧。

  江昱其實並不在意林南兮要去買什麼，反正只要是她想買的，買任何東西都可以。

  見林南兮收下了紅包，江昱也跟著心滿意足了。

  「希望我的林南兮永遠都是十八歲，阿門。」

  發了壓歲錢，自然是用來壓歲的。

  「喵~喵~~」

  花卷在江昱雙手合十的時候過來搗蛋，肉乎乎的爪子往江昱手上扒拉。

  江昱擼了一把貓貓頭，對著花卷說。

  「你壓什麼歲，你要給我快快長大。」

  「喵嗚~」

  江昱隨手把袋子裡的小魚乾拿一條出來丟給花卷。

  花卷一口叼在嘴裡，毫不客氣的在江昱的試卷上吃零食。

  從撿到花卷再把它帶回來，僅僅只是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這隻巴掌大的小貓已經茁壯成長到了江昱的手臂長度。

  以這個漲勢持續下去，江昱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在明年開春的時候收穫一隻胖乎乎的貓貓蟲。

  ……

  時間很快來到六點半。

  傍晚六點半，這個時候對全嘉洲市的人來說，都已經吃上團團圓圓的年夜飯。

  江昱的手機接連收到了好幾條消息。

  有大牛發過來的私信，他那邊的培訓班放假了，正在餐館裡和老媽吃晚飯。

  隔壁市區的飲食環境比嘉洲市清淡了許多，一桌子菜看不見什麼辣椒，大牛打趣說這頓飯適合江昱來吃。

  還有一條消息是小姨發過來的，小姨江美蘭抱怨說江昱今年怎麼不回外婆家，外婆給他準備了好多好吃的呢。

  江昱挨個把消息回復了過去。

  至於小姨那邊，江昱還是決定不去跑一趟了。

  他不喜歡那種去別人家做客的感覺，儘管是有血緣關係的外公外婆，但江昱從來都處理不了這種複雜的親情，和他們相處起來只會覺得彆扭。

  『新年』對江昱來說，從來都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

  「嗡……」

  手機接著又彈出來一條消息提示，江昱點開一看，發現是林南兮發來的。

  XI：快七點啦……江昱今天晚上在哪吃飯呢？

  YU：外婆家。

  XI：喔……

  XI：看看都吃了些什麼呀？

  江昱看著這排字的時候，心想林南兮那邊現在不應該忙著和媽媽、弟弟一起吃年夜飯嗎，怎麼在意起他這邊的情況來了。

  面對林南兮這般關心，江昱反而不知所措。

  他看了一眼手邊快要冷掉的炒飯，撓了撓後腦勺。

  隨後靈機一動，快速給小表弟江躍發了一條消息。

  YU：在？把年夜飯拍照圖發給我。

  表弟：哥，你要回來吃飯嗎，今天阿姨們做了很大一桌子菜，你可以把嫂子一起叫過來。

  YU：我不來，你趕緊的給我拍照！

  表弟：哦……

  不一會兒的時間，表弟江躍就將滿滿一餐桌的佳肴拍照發給江昱了。

  照片裡，年邁的外婆正笑著給小姨夾菜，大概是被長輩投餵得太多了，小姨江美蘭直接把碗抱在懷裡，誓死不從。

  畫面就定格在這溫馨的一幕。

  江昱看著這張照片，嘴角無奈的笑了笑。

  還好他沒去啊，不然他又要覺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那一個了。

  「砰砰砰、」

  就在江昱準備把照片轉發給林南兮的時候，玄關盡頭，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過年的……還有人來自己家串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