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抬眸見林宴過來,他面無表情翻身上馬。

  趙嬤嬤陪林宴上了馬車。這是林宴頭一回進宮,趙嬤嬤在旁邊絮絮叨叨教導他:「進了宮千萬跟緊王爺,不要胡亂跑。見了皇上跟著王爺行禮,別胡亂地看,皇上問什麼就答什麼。」

  林宴一邊聽一邊掀開窗簾,悄悄看向旁邊騎在馬上的男人,有些鬱悶。恩人好像不太喜歡他的樣子,方才見了面,一句話都沒跟他說。

  哎。他趴在窗口,小小聲嘆了口氣。

  容遠正心無旁騖騎著馬,忽然聽見身邊馬車裡傳出一聲小小的嘆息聲,他轉頭,就見林宴正一臉失落趴在窗口看他。見他看過去,急忙把目光移開,裝作一副打量外面的樣子。

  容遠轉回頭,又察覺到從旁邊投射過來的目光。他再轉頭,林宴又急忙移開了目光。

  容遠擰眉看他片刻,冷著臉打馬往前面去了。

  官員的馬車不能進宮,宮裡已經派了馬車在宮門口等。林宴上了宮裡的馬車,發現容遠仍然騎著馬,他小聲問來接他的小太監:「王爺不用和我一起坐馬車嗎?」

  「王爺有皇上的特許,可以騎馬進出皇宮。」小太監敬懼看了馬背上的容遠一眼,也小聲回道。

  坐馬車行了一段,便不能再往前了,只能走進去。林宴牢記趙嬤嬤的話,下了馬車,緊跟在容遠身後。

  皇宮非常大。林宴跟在容遠身後,悄悄打量四周。打量的太專注,一時沒察覺容遠停了下來,他直直撞到了容遠的背上。

  「哎呀。」容遠的背太硬,他鼻子都撞疼了,伸手捂住鼻子就痛呼了一聲。

  容遠轉頭看他,眉心緊擰,終於說出了兩人之間的第一句話,「你走路不看路?」

  「……對不起。」林宴捂著鼻子,小聲跟他道歉。

  容遠見他一直捂著鼻子,皺眉道:「出血了?用帕子擦一擦,馬上就要見皇上。」

  其實沒出血,只是鼻子還有些疼。不過林宴很聽恩人的話,伸手就往袖子裡掏帕子,結果沒掏到。

  「沒帶?」容遠擰眉,見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福公公正從御書房出來,從自己袖子裡掏出一條帕子扔給他。

  「王爺,王妃,皇上請你們進去。」福公公走到他們面前,笑著道。

  容遠抬步往御書房裡走,林宴把帕子塞進袖子裡,趕緊跟上。

  皇上對容遠很親切,賞賜了他一大堆東西。趁著兩人說話,林宴悄悄抬頭看了眼皇上。皇上年紀不大,面容溫和,看起來不像容遠那麼難親近。

  說了幾句話,容遠拱手道:「臣還要去太后和太妃那裡,就先行告辭了。」

  皇上點頭應允:「去吧,太后和太妃都在等你。」

  從御書房出來,彎彎曲曲走了一段,走的林宴暈頭轉向,才到了太后寢宮。

  太后對兩人淡淡的,賞賜了一些東西,就讓兩人離開了。

  從太后寢宮出來,又曲折行了一段,到了太妃寢宮。

  林宴以為也是賞賜一些東西就可以離開了,沒想到太妃對身邊的宮女道:「請王妃去偏殿坐一坐,我有些話要和王爺說。」

  林宴看了容遠一眼,見他沒說話,只好和宮女去了偏殿。

  宮女送了一壺茶和點心過來,就離開了。林宴走到窗前,打量外面。

  他來的路上就發現了,這後宮隱隱有妖氣。只是這妖氣隱隱約約,不太真切。就像他的果子一樣,能感應到存在,但是感應不到所在的位置。

  林宴從小在龍淵山長大,所接觸的只有龍淵山中的小精怪們,也不知道外面的妖怪都是什麼樣的。

  不遠廊下有兩個小宮女經過,一邊走一邊小聲說著話。

  「皇后娘娘帶小太子去靈華寺了,要住小半個月才會回來吧。」

  「是呢,我聽說娘娘想請方丈給小太子舉行祈福儀式。靈華寺這下可是名聲大振,以後護國寺的名頭,十有**會落到靈華寺身上。」

  「誰叫靈華寺是真的靈驗,小太子出生就魂魄不全,傻傻呆呆三年,請了多少大師來看都無能為力。娘娘三個月前帶小太子去靈華寺,請主持看了一下就好了。你看小太子現在活蹦亂跳的,哪還有當初痴傻的樣子。」

  「小太子這一好,麗妃娘娘那邊該氣壞了。她好不容易懷了這一胎,太醫把脈說是小皇子,誰想到還沒等生下來,小太子竟然好了。」

  「誰讓她之前生的是公主。說來也奇怪,宮中那麼多妃嬪,除了皇后,竟然沒有一個誕下皇子。懷孕的那些妃嬪,誕下的不是公主,就是沒等生下來就沒了。」

  「皇后當初誕下小太子的時候也是十分兇險。當初皇后和麗妃娘娘同時懷孕,即將臨盆皇后卻在寢殿摔倒了,那血流的,聽說止都止不住,太醫們都說小太子保不住了,可誰知道,皇后福大命大,還是平安生下了小太子。小太子雖然痴傻,但保住了皇后的地位。如果沒有小太子,這皇后的位置,指不定已經是麗妃娘娘的了。」

  「我說這麗妃娘娘啊,就是沒有皇后的命。聽說麗妃娘娘一直覺得這宮中有古怪,為了保這一胎小皇子的平安,還讓人專門去請法師來宮裡,已經在路上了。」

  「皇上不是不信這些的嗎?還請法師來宮裡住。」

  「誰叫麗妃娘娘得寵呢。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會讓人去摘的。」

  兩人竊竊私語走遠,林宴撐著下巴聽的津津有味。他以前只聽過小黃雀從村子裡聽來的八卦,沒想到皇宮裡的八卦也這麼有趣。

  那個麗妃娘娘感覺的沒錯,這皇宮裡確實有古怪,藏著一個妖怪。不過她們口中的法師是幹什麼的,專門捉妖怪的嗎?

  林宴忍不住害怕地抖了抖,那他到時候可要離這皇宮遠遠的,免得被捉了去。

  聽完八卦,林宴拿了塊糕點餵進嘴裡,頓時眼睛就亮了。這皇宮裡的糕點比外面好吃太多了。他拿出容遠給他的帕子,包了幾塊糕點,準備帶出去給小黃雀還有趙嬤嬤和秋雲嘗嘗。

  剛把包好的糕點放進懷裡藏好,方才帶他來的宮女回來了,說太妃和王爺說完了話,王爺正在外面等他。

  林宴趕緊跟她出去。容遠正站在殿前等他,穿一身黑色鑲金邊的衣袍,帶著玄色面具,面如寒霜,渾身縈繞著一股陰鬱肅殺之氣。比起進宮時,好像心情更不好了。

  林宴疑惑卻也不敢問,跟著容遠出宮上了馬車。

  到了王府門口,容遠翻身下馬頭也沒回就大步進了府。他腿長,步子跨的又大,林宴要小跑才能追上。剛過垂花門,就遇上匆匆而來的張伯。

  「王爺,老國公帶他家二公子來賠禮道歉了,正在花廳等王爺。」見他們回來,張伯忙道。

  容遠冷著臉腳下拐彎往花廳去,張伯見林宴身側只有趙嬤嬤,也沒個王府的下人跟著,擔心他不認識回後院的路,便道:「老奴送王妃回去吧。」

  「張伯……」回去後院路上,林宴疑惑地問:「王爺為什麼從宮裡回來,好像更不高興了?」

  張伯嘆一口氣,「去見了太妃吧?」

  林宴點頭,「嗯,太妃還留他說了會兒話。」

  張伯對他印象挺好,更何況也不是什麼秘密,便說道:「王爺自從生母病逝後,就寄養到了太妃名下。雖有母子名分,王爺和太妃的關係卻不怎麼好。太妃膝下有一子,就是豫王。太妃一直想讓豫王在軍中有些建樹,就找上了咱們王爺,想讓咱們王爺幫他在西北軍中立幾個軍功。可王爺麾下的西北軍,想立軍功必須要靠實力,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哪有靠關係的道理?因此每次王爺從太妃那裡回來,心情都會不好。」

  「王妃別擔心,王爺不是針對你。」張伯見林宴皺著臉,一副失落的神情,忍不住替他家王爺安慰道。

  「哦。」林宴點頭,鬆了口氣,忍不住替恩人發愁,這皇宮裡的關係好複雜啊,恩人看起來和家人關係都不怎麼好的樣子。

  送林宴回了後院,張伯又匆匆趕到花廳。老國公已經領著他家二公子離開了,只剩下容遠坐在廳里喝茶。張伯擔心地問:「王爺,老國公和二公子還好,你沒凶他們吧?」

  容遠掀起眼皮冷冷看他一眼,語氣煩躁,「那老頭顫顫巍巍站都站不穩,吹口氣都能倒,還有他那傻孫子,聲音大一點都能嚇的尿褲子。我凶他們,讓他們反過來碰瓷?」

  張伯鬆一口氣,鎮國公的幾個兒子不是愛賭就是遊手好閒,唯一一個還算成器的兒子,結果英年早逝,留下一個傻孫子。鎮國公年紀一大把,路都走不穩了,還要照顧這個傻孫子。

  「昨日的事就算了吧。」張伯道。昨日是老國公的傻孫子帶著一群小孩兒先闖進新房的,老國公已經上門道歉,他們總不至於還斤斤計較。不過昨天真是多虧了王妃,他們王府才沒在成親當日出醜。

  「算了?老國公那傻孫子沒人忽悠知道鬧洞房?」容遠眸光陰鷙,捏著茶盞的手指用力,「砰」一聲茶盞碎了,幾縷鮮血從手指流出。

  「嚴家大少爺是嫌日子過得太舒坦,敢跑到我頭上來撒野。」昨日在新房故意起鬨,他只是毀容還沒瞎。容遠沒理受傷的手指,伸手叩了叩桌子,窗外一個黑影翻身躍進來。

  「找人打他一頓,不打殘就行了,再找個理由把他丟進牢里,讓他好好吃吃苦頭。」容遠冷冷說完,黑影又躍了出去。

  「快叫大夫來!」張伯見他手指血流的厲害,趕緊叫下人。

  容遠卻是從懷裡扯了塊手帕出來隨意擦了擦手指上的血,不理張伯就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