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行啦,找果子要緊。」小黃雀安慰地啄了啄他的手指,趕緊道,「小樹藤,我在院子裡聽到幾個人講話,說你過幾天就要被嫁去北陵王府了!」

  林宴精神一振,他想跟小黃雀說的就是這個。

  「小黃雀,嫁過去是什麼意思?我聽我娘還有我那個精神像是有問題的爹說了好幾遍,剛才還讓我去試了什麼喜服!」

  「就是把你送到別人家裡,讓你給別人當媳婦兒,和別人睡一個被窩!」小黃雀見多識廣,給他解釋,「你馬上就不能在這個家裡呆了!」

  林宴頓時大驚,光著腳站起來,「什麼?要把我送到別人家裡?!我們快走!」

  他就想住在這裡等找到果子為止,萬萬沒想到才住了幾天就要被趕走,還要被送去別人家裡,和別人睡一個被窩。被窩那麼多,為什麼要和別人一起睡。那人就沒有自己的被窩嗎?要和自己搶!

  「走不了的。」小黃雀扇扇翅膀讓他冷靜,說道,「我在院子裡轉悠了大半天,聽說了好多。你這個爹是丞相,你要嫁過去的人,是王爺。他們都是大大大官,京城是他們的地盤。你就算跑了,也很快就會被他們抓到的。」

  林宴垂頭喪氣重新坐下,無措道:「那怎麼辦?那個北陵王是個好人嗎?」

  如果是好人,他就勉為其難分一半被窩給他,等他一找到果子,立刻就跑回龍淵山,他們就絕對抓不到他了。

  「嗯……」小黃雀動了動爪子,吞吞吐吐,「聽說那個北陵王不僅對人特別兇殘,殺了好多人,還中毒毀了容,長得特別恐怖,每一個見到他的小孩兒,都被嚇哭過……」

  林宴聽完抖了抖,聲音有些哆嗦,「這……這麼可怕的嗎?」

  「嗯。」小黃雀點點頭,黑豆眼睛同情的看著林宴,勸說道,「要不,我們別找果子了,回龍淵山吧,反正你現在也不用化形了。如果還想要果子,再重新結一個就是了。」

  大不了再花十年,反正他們精怪多的是時間。

  「不行。那顆果子是獨一無二的,再也結不出來了。」林宴搖頭,果子不是想結就能結出來的,那顆果子是用了一樣東西,一樣很特別、不屬於他的東西,才結出來的。

  他必須得找到才行。

  林宴愁眉苦臉想了想,猶豫說道:「要不我們先過去看看吧,如果那個北陵王真的那麼可怕,我們再跑。再說,我們可是精怪,還能怕一個普通人?」

  小黃雀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便點頭道:「好吧,聽你的。」

  漣漪院裡,林宣正在哭鬧著告狀。

  「娘,肯定是林宴,是他害我掉進湖裡的!」林宣身上的濕衣裳被扒下來,他裹著被子,憤怒跟他娘告狀,「他用繩子纏住我的腳,拽的我!」

  周氏坐在床邊,正拿著布巾心疼的給他擦頭髮,聞言看向林宣身邊伺候的幾個下人,沉下臉開口問:「到底怎麼回事?是宣兒自己摔的,還是林宴害得他?」

  下人們囁嚅回答道:「奴才們沒……沒看到大少爺手裡有繩子……」

  「肯定有,一定是他藏起來了!」林宣抓住他娘的手臂猛搖,「娘,你派人去他那裡搜,肯定能搜得到!」

  「行了。」周氏蹙眉看著兒子,「我問你,你不好好在書房看書,從哪裡弄來的豬,還在院子裡趕來趕去?」

  林宣頓時心虛,囁囁道:「前兩日和尚書府三公子比賽鬥蛐蛐,當時說笑著拿豬來打賭,誰想到他今日真讓人送了頭豬過來。我去瞅了兩眼本來準備讓人送廚房的,誰知道那豬突然跑了。」

  「鬥蛐蛐?還拿豬來打賭?你趁你爹公務繁忙不在家,整日在外面和別人玩這些!」周氏聽了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怒聲道,「從明天開始,你給我好好待在書房,不許踏出家門一步!」

  「娘,那你不準備幫我去教訓下林宴?」林宣不敢反抗,想到林宴忙道,「他叫我小胖子!」

  小胖子?周氏怒火剛起,看著林宣圓滾滾的模樣,心頓時一梗。林宣小時候體弱多病,於是她讓廚房每天變著花樣給他補身體,結果這一補,就把林宣補成了現在這副圓滾滾的樣子。

  「明天開始,少爺每頓的膳食減半。」周氏吩咐林宣房裡的丫鬟。

  「娘。」林宣頓時哀嚎一聲。

  「宣兒,娘也是為了你好。你才是咱們相府的少爺,難道你要讓林宴把你給比下去?」周氏拍拍兒子的肩膀,想起林宴這幾年越長越俊,眸光有幾分陰沉。

  「還有,你別再去招惹林宴,他在府里待不了幾日,你別生出一些事端惹你爹不高興。」周氏又叮囑兒子。

  「娘,你不相信我?」林宣委屈片刻,恨恨咬牙道,「我知道了。」等著吧,林宴敢暗算他,他一定要報仇的。

  接下來幾天,林府都在忙忙碌碌為婚事做準備。周氏派了人把林宴看的很嚴,不讓他出門,生怕他跑了。林宴原本想出門試試找果子的,只好作罷。

  很快就到了婚禮當日。林宴在被窩裡睡得正香,一雙溫柔帶著一絲涼意的手輕撫他臉頰,輕聲把他喚醒:「宴兒,快起來。」

  林宴朦朧睜開眼睛,就見沈氏坐在床邊,正面帶笑容溫柔看著他。

  「……娘。」林宴揉揉眼睛從被窩裡爬起來,房間裡亮著燭燈,外面似乎天還未亮。

  「不能睡了,一會兒迎親的人就要來了。」沈氏讓秋雲把桌上的喜服取了來,伸手展開,親自給他穿。

  「我自己來……」林宴想要自己穿,沈氏按住他的手,目光溫柔又傷感,「讓娘來。」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給她的宴兒穿衣裳了。

  林宴只好讓她幫自己穿,穿好又接過潤濕的布巾擦乾淨臉,坐到梳妝鏡前束髮。沈氏站在一旁,笑盈盈看著鏡子裡的林宴,感嘆道:「我家宴兒真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幾天藥的緣故,沈氏今日精神好了許多。沈氏今日挽起了頭髮,臉上化了妝,頭上也帶了髮釵,襯得整個人都明艷了幾分。這樣面帶笑容,林宴覺得,她也好看極了。

  「宴兒。」見林宴抬頭直勾勾看著自己,沈氏嘆一口氣,伸手把他抱進懷裡,不放心叮囑道,「去了北陵王府,一定要收斂起你的那些小脾氣,別惹怒北陵王。凡事儘量順著他,他之後還要回去西北駐地,在京中待不了多長時間。」

  「以後就靠你一個人了,娘不能再保護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沈氏越說越不舍,聲音逐漸哽咽。

  林宴靠在她懷裡,伸手拉了拉她袖子,輕聲道:「我……我會回來看你的。」

  沈氏低頭摸了摸他頭髮,才放開他,從碧月手裡拿過一個盒子遞給他,「這是一些銀票和房契地契,是娘當年的嫁妝,你都帶上。」

  「你身邊只有秋雲,娘不放心。娘讓趙嬤嬤也陪你一起過去。」

  眼見天漸漸亮了,沈氏抓緊時間叮囑。

  林宴睜大眼睛看著沈氏殷切叮囑他的模樣,漸漸出神。原來被娘關愛是這樣的啊,他還是頭一回體會到被娘關心的滋味。

  有娘……真好。

  北陵王府後院,張伯急匆匆跨過院門,就看見院中一個高大身影,正提著水壺在廊下澆花。他哎喲一聲,忙過去道:「王爺,都什麼時辰了,您怎麼還有心思澆花,快進屋去換喜服,該去相府迎親了。」

  「急什麼。」容遠淡淡開口,慢條斯理澆完最後一盆花,才轉身往屋裡走。

  「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能不急嗎?」張伯跟在他身後,都快愁死了。

  當初要皇上賜婚的是他家王爺,現在對婚事不上心的也是他家王爺。婚姻本是人生大事,可他家王爺偏生為了出氣,把自己婚事當成兒戲。

  「王爺,這林家大少爺是沈老將軍的外孫。沈家可憐,一家都不在了,只剩一個嫁到相府的女兒和這一個外孫。兩人在相府也不好過,這幾年一直住在外地,很少回京城。」張伯不放心地絮絮叨叨,「你當年在沈老將軍麾下待過,看在沈老將軍的面子上,可別一見面就欺負那林家大少爺。」

  張伯知道他家王爺討厭林家,也了解他家王爺惡劣的性子,就擔心婚禮當日,他家王爺當著滿堂賓客的面,把人給弄哭了。

  別人家成親都是喜氣洋洋,唯獨到了他這裡,卻要提心弔膽。

  張伯唉聲嘆了口氣,這婚事過後,自己的白頭髮肯定又要多幾根。

  容遠走到銅盆前洗手,見他不回答自己,張伯板起臉,「王爺,您得答應我,不能欺負那林家大少爺。」

  「唔。」容遠含糊應了一聲,拿起架子上的布巾擦手。

  「王爺!」張伯急了,提高音量。

  容遠見他動怒,略微鬆口,「看心情。」

  張伯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容遠已經自顧自背對著他開始脫衣裳。

  寬闊的肩膀下,是流暢精悍蘊藏著爆發力的肌肉線條。因為常年征戰,蜜色結實的肩背橫亘著大大小小好些道傷疤。容遠拿過桌上喜服換上,看了一眼鏡子裡,皺眉,紅色太扎眼,他不喜歡。

  「不錯,王爺穿這件很合適。」張伯看著鏡子裡的男人,滿意地點頭。他家王爺氣場就是足,鎮得住這種霸道的紅色。

  「叩叩叩」房門被敲響,是前院來人催,到時辰出門去迎親了。張伯連忙催促容遠出了門。

  外頭鑼鼓敲敲打打,林宴坐在轎子裡搖搖晃晃。出門的時候,來不及吃早飯,沈氏給他塞了一小包梅花酥。林宴一邊往嘴裡塞梅花酥,一邊掀開窗簾,想瞧瞧外頭的情景。

  趙嬤嬤就緊緊跟在花轎旁邊,見林宴往外探頭,趕緊伸手把他推進去,低聲道:「少爺,快蓋上蓋頭,不許探頭出來看。」伸手扯下了窗簾。

  林宴扁扁嘴,又吃了幾塊糕點,見花轎停了下來,急忙把沒吃完的塞進懷裡,撿起旁邊的蓋頭蓋上。

  剛蓋上,花轎的簾門就被掀開,林宴被喜婆扶著從轎子裡出來。蓋頭蒙著看不見周圍的情景,只能聽見周圍很吵。喜婆扶他出了轎子就不動了,林宴正疑惑,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伸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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